披荊斬棘

2024-10-11 06:19:30 作者: [日]吉川英治

  弘治元年,信長二十二歲了。那年的四月,信長和同族的織田彥五郎對戰,攻占了織田彥五郎的居城清洲,占領後,他從那古屋移居清洲城。

  太棒了,對此藤吉郎暗自想著,他見識了信長的手段。左邊狼,右邊虎。在孤君信長身邊環繞著一群虎視眈眈的族人。那就是他的叔父,他的兄弟,他的親人,清除這些荊棘,比對付敵人更加困難。

  從家世上來說,清洲的織田彥五郎是織田家的宗家。但對於信長,那宗家彥五郎卻說著「讓人不能大意的蠢貨」,對他深懷戒心,事事加以壓迫,想讓信長自己滅亡。清洲城,很早就有守護城池的斯波義統一家。義統和兒子義銀都很同情信長。彥五郎發覺後大怒,斬殺了守護一家,但義銀逃到了信長處。信長把義銀藏到那古屋的天主教徒處,當天就率領兵馬殺到清洲城。「為守護一家報仇。」信長鼓舞士氣。不能師出無名,更何況攻打宗家是需要有名有義的,他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那古屋城,信長讓叔父信光接替自己,可信光不知被什麼人暗殺了。

  「佐渡,你去吧。除了你沒人能代替信長留守那古屋。」信長對林佐渡命令道。

  「定以性命守護。」接受命令後,林佐渡去了那古屋,就任代理城主。

  有心的家臣都在嘆息。

  「啊……昏君果然就是昏君。雖然有時會展示讓人震驚的英氣。但相信林佐渡那樣的人……」事實上,林佐渡的行動里,有很多可疑之處。信長的父親活著時,他是忠心不二的大臣,因此先代信秀把信長託付給了他和平手中務。作為託孤重臣的一人,面對信長的放縱和無法掌握的性格,他選擇了放棄信長,而是更多地親近信長的弟弟信行及其母所在的末盛城一方勢力。如果有時機就打算廢黜信長,立信行為主公。

  「殿下不知道佐渡的心思嗎?」

  「知道的話,就不會把那古屋交給他了。」

  

  藤吉郎不止一次兩次聽到家中憂慮的侍臣皺著眉說這樣的話了。可他想的卻是,這次的安排又是有什麼打算呢?他一點兒也不像其他家臣那樣擔心。在清洲城中,他一直開朗地做著幫孤君信長取草鞋的工作。

  家臣中有一部分人,認為信長資質蠢鈍,而且很難擺脫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林佐渡,他的弟弟美作,和柴田權六等重臣就是這樣想的:「雖然和美濃的齋藤道三秀龍見面時信長公的做法和平時的蠢樣大有不同。——哈哈哈哈,那只是偶而的靈光一現。雖然是到已經擺好陣仗的地方,但這邊卻是不知恐懼,沒有章法的蠢人,就連那齋藤道三秀龍也嚇破了膽。就算是有例外,但治傻瓜的藥是沒有的。看看他之後的行為,沒有救了。」

  柴田權六等人的觀察並不徹底,但既然已經堅信信長是沒什麼將來可言的,所以說話也就不客氣起來。在這一點上和他有共鳴的林佐渡代管那古屋之後就頻繁地和他來往。那古屋成了培育陰謀的溫床。

  「真不錯,夜雨。」

  「反而給飲茶添了些情趣。」

  喝著茶,佐渡和權六在城中一處樹木繁茂的院落里,對坐在一個小房間裡。雖然梅雨已經過了,可是傍晚仍然陰沉的天空,還是滴著雨點兒,青梅不時從樹上掉落。

  「明天會晴吧。」梅子的嫩葉下,佐渡的弟弟美作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道。他是出去點燈籠的。點燃燈籠後,美作在那兒站了一會兒,四處看著,很快就離開那兒回來了,壓低聲音對哥哥和權六說道:「沒有異狀,僕人也遣遠了,請放心吧。」

  「那麼,我們就快進入正題吧。——其實今天我悄悄地去了末盛城,見到了殿下的母親大人和信行大人,我是去跟他們密談的。……後來,終於有了一致的決定。」

  「殿下的母親是怎麼說的?」

  「那當然是同意了,而且,比起信長公來,他本來就更疼愛信行大人。」

  「嗯。那麼,信行大人也下定決心了嗎?」

  「如果佐渡和權六起事的話,為了織田家也不會拒絕對信長公引弓。」

  「那麼您已經說服他們了。」

  「不管怎麼說,對方是殿下的母親,還有有些懦弱的信行大人,不添些有力的話,他們是不會行動的。」

  「只要二位答應的話,名分是很充分的。擔心信長公的愚鈍,擔心織田家命運的不只是我們。」

  「旗號說是為了尾張,為了織田家的百年家業就好。軍備呢?」

  「時機也好,我被派到那古屋,已經早做了準備,一聲令下,隨時都沒問題。」

  「是嗎?……那麼,」正當權六移膝動身往前時,不知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

  兩三個青梅掉在地上。雨稍微小了些,每當風吹過都有比雨點大的水滴打在房檐上。一個像狗一樣的人影從地板下鑽了出來。剛才的梅子並不是從樹梢上落下的,而是這個男人從地板下扔出來的。當屋內的人看向那梅子放下心時,忍者模樣的男人已經隨風消失在黑暗中。忍者是城主的耳目。身居城堡,進出都被家臣圍繞著的城主,手下都有忍者。信長的身邊也有擅長忍術的人,但是這忍者究竟是誰,近侍們也不知曉。

  負責取草鞋的有三個人。雖然屬於僕從組,但他們卻因工作不和大家住在一起,他們住在院子附近,互相輪流執勤。三個人分別是又助、愣頭青和藤吉郎。

  「愣頭青,你怎麼了?」藤吉郎關心地問著。愣頭青蓋著被子睡著。他是個愛睡覺的人。

  「……肚子疼。」愣頭青臉都沒露地說。

  藤吉郎拽著被邊說道:「說謊。我趁出城的機會,買了好吃的,快起來!」

  「幹什麼呀。」愣頭青伸了伸脖子,發現被騙後又蓋上被子,「笨蛋,不要戲弄病人。那邊去,真吵。」

  「起來吧,哥哥。正好又助不在,我有事想問你,真的。」

  愣頭青磨蹭著起來。「難得人家睡著呢。」他嘴裡念叨著,到裡邊用從內庭流出的泉水漱了漱口。藤吉郎也跟著他走了出去。小屋中很沉悶,但外面因為地處清洲城深處,所以環境幽深,又能看到遠處的城市,心情也變得好起來。

  「什麼呀?你要問我的事。」

  「昨天晚上的事。」

  「昨晚?」

  「即使你裝傻,我也知道。你去那古屋了吧?」

  「什麼?」

  「你昨晚施忍術,去偷聽林佐渡和柴田權六的密談了吧?」

  「喂,喂,猴子,你可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

  「那你就告訴我真話,我們是朋友,這麼見外。我覺得不對勁兒,一直暗中看著你的舉動,我看出你是信長公的忍者。」

  「藤吉郎,……真沒人能瞞得過你那雙眼。你知道了啊。」

  「我怎麼能不知道跟我同一個鍋吃飯的你。——信長公對我來說是十分重要的主人。所以我也暗自擔心啊。」

  「你想問的是那件事嗎?」

  「向神明起誓,我不會多嘴的,你就相信我吧。」

  愣頭青盯著他的臉,然後說道:「好,那就跟你明說了吧。但是大白天的人多眼雜,等機會吧。」

  後來,藤吉郎從愣頭青的嘴裡得知了織田家的種種內情。然後帶著對信長的境遇的理解和同情,更加努力地為他效力。不過藤吉郎一點兒也沒有覺得身處滿是陰謀的家臣之中的年輕孤君信長有危險,雖然先代留下的老臣和重臣都放棄了信長,但只有效力時日尚短的藤吉郎深深地相信著他。

  藤吉郎想著「這次,主人又會怎麼渡過難關呢?」身份低微的他,只能遠遠地看著,祈禱著。那個月的月末,信長像以往一樣沒有帶多少家臣護衛,突然騎馬出城了。從清洲城到守山大約有三里。他總是在早飯前跑一個來回。可那日,跑在前面的信長並沒有去守山,在城裡的十字街頭,他向東奔馳而去。

  「呀,殿下?」

  「這是想去哪兒?」後面跟著的五六個家臣又被拋在後面,慌忙地在後面追趕著。徒步的武士和負責取草鞋的僕從自然在中途就被甩下了。愣頭青和藤吉郎二人雖然被落在後面,仍然拼命跟隨,沒有被信長甩下。

  「不得了,要出事。」二人對視一眼,相互鼓勵著不要被落下。原因是信長的馬頭正是朝著那古屋城的方向奔去的。藤吉郎從愣頭青那兒知道了個中緣由。那那古屋城不正是要誅殺信長、擁立其弟信行的陰謀之地嗎?不知會做出什麼的信長,策馬奔向不可預知的危險之地。沒有比這更加兇險的了。愣頭青和藤吉郎想著不好,心裡都估計著會有大變。

  不過面對信長的突然來訪,更驚恐的是那古屋城的代城主林佐渡和其弟林美作。慌張地跑到殿上的家臣稟告道:「大人,大人,——快,快去迎接。信長公駕臨了。」

  「什,什麼?」他們好像懷疑自己的耳朵,連站都沒站起來。心裡想著不會吧。

  「騎著馬,只帶了四五個隨從,突然就到了正門前。——高聲和隨從們說笑著什麼。不管怎樣,您快去迎接吧。」

  「這個,真的嗎?」

  「是的,是的。」

  「你是說信長公駕臨了嗎?」

  「正是。」

  「那可不得了了。」林佐渡慌亂地沒說出什麼,臉色也一下變了,「弟弟,你看會是什麼事?」

  「不管怎樣,先去迎接吧。」

  「對了,快跟我來。」急忙通過走廊時,已經聽見玄關方向傳來的腳步聲。信長已經走過來了。林氏兄弟避開信長的正面,在廊下的一側跪伏下來。

  「呀,佐渡,美作都好吧?想著到守山的,但反正是要騎遠一點兒,就到這能喝到茶的那古屋城來了。無須顧忌那些煩瑣的禮儀,快上茶,拿茶來。」扔下這句話,信長就隨意地坐在熟知的大殿的上座上,看著後面追來喘息不已的家臣們,「真熱,熱,熱啊。」他像個淘氣的孩子似的,掀起衣襟用扇子往裡扇著。因為太過意外,茶,點心,坐墊,城裡的人毫無章法,慌亂地伺候著。林佐渡,林美作兄弟雖然倉皇地到信長面前見禮,但又裝作看不下侍女僕從們的慌亂舉止而暫時離席退了下去。

  「已經是午時了,騎馬跑了這麼遠應該也餓了,可能一會兒又會說要吃午飯。快吩咐下去讓廚房準備飯食。」佐渡這麼吩咐時,弟弟美作拽了拽他的袖子,低聲說:「兄長,柴田大人想見您一下。」佐渡點點頭,也低聲說道:「嗯。這就去。……你先過去吧。」這天,柴田權六到那古屋城來了。密談後,正想回去的時候,突然,玄關傳來主公信長駕臨的吵嚷聲,他既不能出去,也回不去,一時慌神就躲到書院的一個房間裡去了。稍後美作來了,不久佐渡也來了,三人平復著受到驚嚇的心緒,湊到了一起。

  「真沒想到!……嚇了一跳啊。」

  「要是什麼事都這樣的話,我們要是按照常規一定會失手,恐怕沒有比蠢貨難以預測的一時興起更可怕的了。」柴田權六用眼神望著大殿說道:「那可是讓他那狡猾的岳父齋藤道三秀龍大人都如同墜入雲裡霧裡的人。」

  「也未必可知。」

  「兄長……」美作從剛才開始就面露凶光,顧及到周圍又把聲音壓低,「我剛才也和權六大人商量過了,我們不如索性……」

  「什麼?」「只帶了五六個人,突然到來,這不是天賜良機嗎?」

  「你說把殿下……」

  「正是,趁進奉午膳時,派一些高手藏在護壁後,我去侍奉的話,看著我的暗號,把信長給……」

  「萬一不成功呢?」

  「在庭院、走廊等處都布下人手,要是有不計犧牲的決心的話應該沒問題。」權六補充道,「怎麼樣?佐渡大人?」

  可是林佐渡一直低著頭,在權六和美作眼神的強壓下「嗯。……現在也真是難得的機會。那麼……」

  「你下定決心了嗎?」他們互相對視著,就在三人要站起來時。聽到了咚咚的聲音,想著是誰走過來時,塗飾精美的隔扇門突然被拉開了。「呀,在這兒呢。佐渡,美作,我茶也喝了,點心也吃了,這就回去了。」

  三人大驚,縮回剛要站起的腳,嚇得蜷縮不動。「哦?這不是權六嗎?」信長走近他,在像蜘蛛一樣伏拜在地上的柴田權六頭上微笑著,「我來的時候,看見一匹好像是你的馬拴在那兒,——果然是你的馬啊。」

  「是。……雖然我也在此,但正如您所見,因為衣飾不整,這樣覲見有失禮儀,所以才特意在此迴避。」

  「哈哈哈哈,沒想到,你還是個有趣的人啊。你看看信長我,不是這樣粗陋嗎?」

  「臣惶恐。」

  「你呀——」冰冷的扇骨在權六的脖頸上輕輕敲著。「君臣之間,拘泥於儀表,禮節,太見外了哦。這也講究,那也講究,那是都城的皇家做派。織田家像鄉下武士一樣就好。」「以後,以後一定謹記。」「怎麼了?權六,你怎麼在發抖呢?」

  「擔心有違君意,所以臣惶恐。」

  「哈哈哈哈,沒事,沒事。抬起頭來。等等,我的鞋帶開了,權六,你順便給我系上吧。」

  「是。」

  「佐渡。」

  「是。」

  「打擾你們了啊。」

  「哪裡。沒有的事。」

  「可是,不只是信長,也要當心四面敵國突然來襲啊。要用心留守。」

  「每天我們都很用心地訓練。」

  「是嗎?有你這樣可靠的家臣,信長也安心。也不只是為了我,出了問題,你也活不成啊。權六,知道嗎?」

  「臣明白。」

  「辛苦。」信長扔下跪伏於地的三人,從中廊到正門,繞行而去。柴田權六,林佐渡,林美作三人蒼白著臉互相看著,一瞬間有些茫然,可回過神來,又慌忙地在信長後面追趕,到了玄關再度俯首,不過已經不見了信長的蹤影,只聽見響在門前向下的寬闊坡道上的馬蹄聲。總是被拋在後面的近侍們,又一次被拋下,跟著信長往回走。在僕從中,藤吉郎和愣頭青兩個特別慢地跟在後面。

  「愣頭青。」

  「嗯。」

  「太好了,是吧?」

  「太好了。」雖然晚了,但二人都不覺得有什麼過失,高興地看著前面主公的身影快速行進著。萬一發生什麼不好的事,為了立刻通知清洲城,二人秘密商量好了,緊急時刻就去城郭,殺了守衛,點燃狼煙。

  名塚的要塞對於信長來說十分重要,由同族的佐久間大學把守著。

  那年八月。天還沒亮時,初秋的酣眠被突然來到的兵馬驚醒。敵人竟然是平日裡的夥伴。「那古屋的人造反了,柴田權六帶著一千人,林佐渡帶著七百人來偷襲了。」不知是誰在瞭望塔上喊著,而且是在深重的夜霧之中。這裡人手不足。立刻就有一兩騎快馬,奔入夜霧,前往清洲城報信。信長正睡著,可這消息一傳到他的寢室,他就立即穿上鎧甲,拿著長槍趕到城門來了。他的身後還沒有人跟上。這時,有一個人先於信長拉著馬等在護城河的橋邊。「請上馬。」那小兵說著,牽著馬走近信長。信長沒有想到有人比自己還快,問道:「你是誰?」那小兵摘下斗笠,跪在地上。這時信長已經在馬上了。「還是不知道。你是誰手下的?」

  「我是負責給您取鞋的藤吉郎。」

  「猴子?」信長又吃了一驚。出征時,在庭院的僕從,原本沒有先到的道理。一看之下,藤吉郎穿著粗陋的鎧甲等物,戴著小兵的斗笠,那與氣勢不符的樣子,讓信長有些想笑。「你想參戰嗎?」

  「請讓我跟隨您一起去吧。」

  「好,來吧。」朝霧中,當信長和藤吉郎的身影漸淡於兩三條街之外時,二十騎,三十騎,五十騎從正門橋上喧囂而出,隨後四五百名士兵跟著在霧中黑壓壓地追趕著。名塚的人拼死守著。信長單騎沖入敵陣。「敢對我拉弓的人出來,信長在此。——佐渡,美作,權六之輩,你們有什麼本事,有什麼理由背叛我,到我面前來露露你們的本事吧。」信長震怒的聲音讓敵陣的吶喊平息了下來。「不忠之臣,信長來與你們了斷了。逃跑也是不忠。」

  林美作被那聲音嚇得逃了,他覺得那根本就不是信長的聲音,簡直就像雷鳴追擊著他。他所依仗的兵將面對主公時本來就有先天的觀念,直接看到信長的英姿,聽到信長的聲音,被那嚴峻的威風衝散後,全都沒有出手。

  「站住,逆賊!」信長找到逃跑的美作,在馬上將他刺死。然後他甩著槍上的血對美作的士兵宣稱,「背叛主子,你們也是成不了主子的。與其被叛賊操縱,留下百年罵名,不如改過,在信長的馬前懺悔。改過者,就饒其不死。」敵陣崩潰。聽說美作被殺,柴田權六從陣中逃走,逃往末盛城。末盛城是信長母親的居城,他的弟弟信行也在那裡。

  「怎麼辦呢?」得知兵敗,母親哭泣著瑟瑟發抖,信行也戰慄不止。逃回來的叛軍將領柴田權六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只有舍了此身了。」他剃了頭髮,扔了盔甲,出家了。然後,他第二天和林佐渡同道,帶著信長的母親和弟弟,前往清洲城請罪去了。唯一的優勢就是信長的母親,她依照佐渡、柴田權六二人所言為三人求情。讓人意外的是信長沒有發怒。「原諒他們吧。」信長乾脆地對母親說。然後他對著滿身冷汗跪伏在地上的柴田權六叫道:「和尚。」

  「是。」

  「明明是柴田權六,你怎麼把頭剃了?慌張的傢伙。」信長苦笑,又稍稍嚴厲地對佐渡說,「你也是,虛長這些年歲。平手中務故去後,你就是我最信賴的。現在看來,中務死得太遺憾了。」信長落淚,一時不語。

  「不,讓中務自裁,讓你成為叛逆之人的是大家覺得信長無德。信長以後會深刻反省,你們也是,如果要侍奉我就不要有二心,不然生在武家也毫無意義。武士是應該從一而終的,如同囚徒。」佐渡醒悟了,第一次看清信長的真實面目,終於知道了信長的天賦。因此十分惶恐,誠懇起誓效忠,頭都沒敢抬地退了下去。不過相反,骨肉至親卻仍看不清楚。對於信長的寬恕,信行卻很不屑,心裡想著:「有母親在,粗暴的兄長也不能把我怎麼樣。」母親的偏愛和盲目使得信行在日後也沒有安分守己。

  信長嘆息:「信行的花招,置之不理也無妨,但因此有些家臣成為逆黨,犯下身為武士的大錯。我們雖為骨肉至親,可為了織田家,為了家臣們,就不得不狠心懲處了。」後來,信長終於找到時機,把信行捉住除掉了。已經沒有家臣覺得信長愚鈍了。甚至近來眾人對他的睿智機敏順從地有些過頭,「是不是有些矯枉過正了?」有時信長自己也只能苦笑。不過,信長的準備已經完成了。

  初始時,他並不是為了欺騙家臣、骨肉而裝傻。父親信秀死後,他背負一國之主的重任,在有足夠和四鄰抗衡的能力之前,信長選擇用裝傻來應對潛入自己領地內的間諜,同時也把親人、家臣蒙在鼓裡。這期間他學了很多人的表里特徵,社會的機敏,他從少年時期就像明君一樣,小心謹慎地隱藏著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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