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經過了彼此坦誠後，金岳霖與林徽因夫婦成了無話不談的摯友。作為民國時期為數不多具有風骨的文人，金岳霖雖對林徽因仍有無比愛意，可他卻將其深埋心底，以陪伴的方式一路伴隨著林徽因走完一生。畢竟，往事雖不重提，情誼卻一直留存。

  本以為三人會在北總布胡同長居下去，然而天不遂人願，20世紀30年代抗日戰爭打響，北平被日軍攻陷，林徽因一家不得不扶老攜幼一路南下逃亡，而金岳霖亦隨著單位組織一路南下遷移。

  在動盪的時代，北平的這一批文人墨客吃盡了苦頭。與林徽因分別後，金岳霖隨著西南聯大一路南遷後定居昆明。幸好，林徽因一家在輾轉多地後亦南下昆明。當時昆明的許多住處早已被西南聯大的眾多教授租下，金岳霖想盡辦法才租得幾間房子供林徽因一家居住。在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年代裡，金岳霖的所作所為讓林徽因一家無比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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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時候，林徽因重疾纏身，加上物價飛漲，梁家連一些尋常補品也很難買得起，於是在金岳霖家中便有了這麼一幕：飯桌前，金岳霖正一人品嘗著飯菜，在他的左手邊站立著一隻母雞，趁金岳霖不注意母雞便不時把頭伸向飯碗中，迅速吃得米飯，而金岳霖對此也絲毫不在意，只盼望著母雞快點長大。據文獻記載，早在20世紀20年代金岳霖便喜好飼養母雞，但這時候他飼養家禽主要還是為了每天拾得一枚雞蛋，定期給林徽因補充營養。

  此時的金岳霖早已將對林徽因的愛升華為親情，在他的世界裡亦從此有了這麼一個人，她不屬於自己，她擁有自己的天地與未來，彼此之間雖然沒有太多交集，卻是對方心中最重要的存在。面對這種狀態，金岳霖曾深思：「愛說的是父母、夫婦、姐妹、兄弟之間比較自然的感情；喜歡說的是朋友之間的感情，是喜悅。二者經常是統一的，那就是既是親戚又是朋友，不統一的時候也不少。」

  抗日戰爭後，金岳霖與林徽因一家一直比鄰而居，後來林徽因病重入院，金岳霖亦奔走於醫院與家之間。若不是林徽因的離世，恐怕金岳霖仍會繼續沉浸在這種無比快樂的生活之中。當林徽因轉身離去時，金岳霖追求了一生的美好亦隨之逝去。自此以後，金岳霖開始與回憶做伴，本就性格異於常人的他逐漸變得孤僻，在沒有課的時候常常喜歡把自己關在家中，一待便是一天。他還搜集了大量有關林徽因的照片與文獻，閒暇時便獨自一人沉默地翻閱，仿佛只有從這些泛黃的紙張中才能尋得過去的美好。

  據說在金岳霖晚年，陳鍾英先生與友人前來拜訪，陳鍾英向他展示了一張疑似林徽因的照片，希望憑藉著金老對林徽因的熟悉能夠確認一番。沒想到，金岳霖拿到照片後竟渾身微顫，片刻淚水便沿著臉上的皺紋滑落，任由陳鍾英如何叫喚金岳霖亦不作理會。

  後來，當陳鍾英向金老告辭時，金岳霖緊緊拽著手中照片，恍如孩童一般懇求道：「給我吧，把照片給我吧！」看到金老如此模樣，陳鍾英亦不免為他的痴情深深感動。當時金岳霖早已年過古稀，距林徽因離世也有十數年光景，然而這名痴情學者卻為了當年的一見鍾情而掛念一生。

  在林、梁、金三人中，金岳霖最長壽，享年89歲。晚年，金岳霖和林徽因的兒子梁從誡生活在一起，從誡以「尊父」之禮事之，稱之為「金爸」。金岳霖去世後，梁從誡夫婦料理了「金爸」的所有後事，並將他與父母安葬於一處，讓他們再次「比鄰而居」。

  守著一脈深情，他一世無憾，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