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心瀝血，保衛古城

  時至今日，北京的城市輪廓依舊保持著20世紀50年代的舊城改造思路。由於二環路以內的土地過度開發導致了人流、交通過度集中，造成了極其嚴重的住房、交通壓力和空氣污染。當代學者楊東平在論文《對城市建築的文化閱讀》中，提出了首都人口密度過大對城市帶來的負面影響以及人們生活質量下降的問題，從而使50年前梁思成、林徽因的聲音再次在群眾及學術界中響起。在梁思成與林徽因為保護古建築而疲於奔命時，群眾卻以一股強烈的聲音歌頌著「建設新世界」的功勳，將林、梁二人辛辛苦苦實地考察得來的古建築保護意見一一推翻。

  當時北京舊城改造工作進行得如火如荼，人們紛紛提議拆除城牆建道路，摧毀城門蓋大樓，反正一切與封建社會有關係的建築物人們都恨不得將其拆之而後快。在城牆被毀之時，梁思成與林徽因感到無比絕望，面對群眾洶湧的叫好聲，林徽因幾乎絕望地發聲：「為什麼經歷了幾百年的戰亂與滄桑，在解放前夕還能從炮口下搶救出來的古城，反而在新中國的和平建設中要被毀棄呢？為什麼我們在博物館的玻璃櫥里精心保存幾塊殘磚碎瓦，同時卻把保存完好的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古建築拆得片瓦不留呢？」以研究東方古建築為己任的梁思成更是無比痛心，即使舊城改造項目結束多年後，他依然深陷在自責中無法自拔，他痛恨自己無法保護那座古老而厚重的北京城，他曾說過「拆掉一座城樓，就像割掉我一塊肉；扒掉一段城牆，就像剝掉我一層皮」。

  在20世紀50年代，梁思成與林徽因用盡了一切方法阻止舊城改造項目的落成。梁思成四處奔走，找到相關部門大力呼籲保護古建築，說到動情處更是聲淚俱下，然而，在當時「摧毀舊世界」的浩大聲勢中，他的聲音被淹沒了。梁思成的努力仍然無力回天，舊城改造項目以及拆除城牆終究成為現實。當時，擔任北京市副市長的吳晗負責古建築拆除工作，在一次文化部舉辦的聚會中，林徽因與吳晗發生了一次面對面的衝突，她大聲譴責：「你們真把古董給拆了，將來要後悔的！即使再把它恢復起來，充其量也只是假古董！」

  也許林徽因這次出席聚會的目的便是在眾人面前表明自身立場，畢竟當時她重疾纏身，早已深居簡出。據當時在場的人回憶，林徽因譴責吳晗時嗓音已經嚴重沙啞，動怒後的她更是出現了短暫休克的跡象，但她當時的神情與那種不惜性命捍衛古建築的堅定令人為之動容。這是林徽因一生中首次在公眾場合情緒失控，為了保存中華千百年來的傳統建築，她願意為此消耗自己的最後一分力氣，哪怕徒勞無功。

  

  林徽因對於古建築的情感是非常深厚的，正如梁從誡說的：「母親愛文學，但只是一種業餘愛好，往往是靈感來時才欣然命筆，更不會去『為賦新詞強說愁』。然而，對於古建築，她卻和父親一樣，一開始就是當作一種近乎神聖的事業來獻身的。」

  「在她已經病得幾乎走不動的時候，還能有那麼大的勇氣去做這件事，唯一的解釋就是她的社會責任感及歷史責任感在支持著她，她認為自己不可能做對不起民族及子孫後代的事。」對於林徽因重病時仍為北京老城牆一事奔波的行為，梁思成回憶道。

  總有預言會被印證。2004年，北京城為恢復古都風貌，重建位於中軸線上的永定門城樓。古建築拆而復建，也許正如林徽因說的：「充其量也只是假古董！」

  她是烈性的女子，為了自己的信仰從來不會妥協。即使處境孤絕，她也依然堅持自己的原則，從不向命運低頭。「當作一種近乎神聖的事業來獻身」，這句話，已註定了負重前行。她走的路，令旁人望塵莫及。

  也許是悲傷過度的緣故，林徽因在經歷了舊城改造事件後一蹶不振，不得不臥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