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文化之地

  我飛向未來太久了，一種恐懼從心底生起。

  當我環顧四方，看啊！唯有時間與我同在。

  本章節來源於𝖻𝖺𝗇𝗑𝗂𝖺𝖻𝖺.𝖼𝗈𝗆

  於是我轉身退返，速度加快。我又回到你們這些今日之人的身邊，回到文化之地。

  我首次抱著極大的希望，張大了眼來看你們——真的，我滿懷熱忱而來。

  然後又如何呢？雖然我很惶恐——卻不由得發笑！我從來沒見過這種五顏六色的東西！

  我一直在笑，同時內心和雙腿都一樣顫抖不已。

  「這裡竟然是一切顏料的老家。」我表達我的驚訝。

  你們這些今日之人的臉上和四肢都塗得花花綠綠、怪模怪樣。我驚訝地看著你們坐在那裡！

  在你們四周有五十面鏡子，正諂媚地映出五彩繽紛的遊戲！

  真的，今日之人啊，還有什麼面具能比你們自身的面目更適宜呢？有誰會認出你們呢？

  你們身上原本已經塗滿了過去的痕跡，而現在又加上新的記號。這樣一來，任何破解密碼的專家也無法揭露你們！

  縱然有人檢查肺腑，但誰會相信你們還有肺腑呢？！你們好像是用顏料和膠質廢物捏塑而成的。

  所有的時代和人民都想透過你們的面紗來看看那五彩繽紛的一切，而所有的習俗和信仰也想從你們的手勢中來談論那五彩繽紛的一切。

  誰要是取下你們的面紗、裹布、塗彩和手勢，他就會發現一個可以嚇走鳥群的軀體。

  真的，我就是目睹你赤裸無色的原形被嚇走的小鳥，當這副骨架向我拋媚眼時，我急忙飛走了。

  我寧願在地獄中和鬼魂一起做工。因為地獄中的群氓比你們還要充實！

  是的，今日之人啊，我既無法忍受你們的裸體，也不能忍受你們的衣著，這就是我內心的痛苦！

  所有徘徊在未來並使迷失的小鳥顫抖不已的一切，都比你們的「實在」更令人自在與熟識。

  你們說：「我們是全然實在的，絲毫沒有任何信仰或迷信。」你們這麼自誇，但也不是自誇！

  事實上，你們這些思想上花花綠綠的人又能信仰什麼呢？你們不過是過去一切信仰的抄本！

  你們是對信仰流動的辯駁，與一切思想的轉位。我稱你們這些實在者是無信仰者！

  所有的時代都在你們的精神之中相互論短較長，但所有時代的夢想和閒聊都比你們的清醒更實在可信。

  你們是乾枯而無法生子結果的華而不實者，你們缺少信仰。創造者永遠有自己預知的夢想和靈異的感應。他有信仰，相信信仰！

  你們是半開的門，而挖墳穴的工人就等在門外。你們的實在就是：「一切都歸於寂滅。」

  噢，你們這些乾枯的人都倚著一副空洞的骨架子站在我面前！其中必然也有不少頗具自知之明的人吧。

  那些人說：「一定是上帝趁我睡著的時候偷走了我的一些什麼東西。那些東西足以為他自己製造一個女人！」

  「我的肋骨竟然有短缺！」許多今日之人都這麼說。

  是的，你們這些今日之人真讓我覺得好笑！尤其是在你們對自己感到十分驚訝的時候！

  假如我不能笑你們吃驚的模樣，而必須吞下你們盤中所有令人生厭的東西，那會十分難過！

  然而，我可以減輕你們的負荷，因為我必須擔負沉重的一切。假如一些小蟲也停在我的重擔上，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真的，我不會因此而更加吃重！會使我感到疲憊不堪的也並非你們這些今日之人。

  噢，此刻我還得隨同我的渴望爬上去！從群山之巔找尋我的祖國與鄉土。

  我苦苦找尋卻找不到我的故園，我飄泊於各個城市之間，每個城門口就是我下一個行程的起點。

  我的心曾把我推向今日之人，現在，他們不過是使我發笑的異鄉人，而我則是被祖國放逐出來的哲人。

  我只愛我孩子們的故土，在遙遠的彼岸一塊尚未被發現的地方，我吩咐我的帆船一直遠航。

  我要向我的孩子贖罪，我是我祖先的子孫，為了今日，我要彌補整個未來！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