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金線重樓

  「剛才瞧著你那模樣，差點沒嚇壞我——」元靜亭責備地瞪了元靜姝一眼，接過她手中的金錠子扔回了箱子裡，拉起妹妹仔細看了看，見確實沒有事，這才放了心。

  元靜姝配合著任哥哥仔細打量過了，嘻嘻一笑：「人性本賤，花了大代價才得到的東西，肯定會覺得格外珍貴；我主要是想讓燕王和燕王妃記住我們的大人情，至於這些身外之物——」

  掃了一眼那隻大檀木箱子，目光在那隻裝了千年老山參的匣子上停了停，元靜姝才一本正經地板了板臉：「實在是意外所得，非我預想也——」

  小天鄙夷地「嘁」了一聲：「你還好意思說，剛才是誰差點沒撲進箱子裡，兩眼放光的？」

  

  元靜亭卻寵溺地摸了摸元靜姝的發頂：「哥哥知道你這樣做的道理，其實都是為了哥哥好；不過現在你裝都裝了，還不趕緊回房裝徹底去？」

  要是燕王在這邊派的有釘子，豈不是把元靜姝的一舉一動看在了眼裡？

  有小天這個偵探小能手在，元靜姝自然是知道這房間附近沒有別人，才會露出原形。聽到哥哥這麼說，也不想他擔心，做了個鬼臉，很快又裝出一副虛弱的模樣，連聲音也喑弱起來：「哥哥……你扶我……回去……休息吧……」

  元靜亭目瞪口呆地看著元靜姝當面變臉，片刻後回過神來，好氣地笑了一聲，伸手扶了她進房間裡休息了。

  接下來的時間，元靜姝自然是閉門不出，乖乖「養病」了。好在蘇宛帶著慕春、阿蠻幾位丫環甚是得力，將燕王府送給元靜姝的那間原本經營茶葉的鋪子略作修整，在燕京城開了一家玉顏閣。

  玉顏閣開張的時間趕得正好，正在年前大家購物 最強烈的時候，加上有燕王妃陳宣華明里暗裡的捧哏和照拂，萃菁玉顏膏很快在燕京的貴婦圈子裡流行起來，買不到萃菁版的，也要買上幾瓶普通玉顏膏，連著藥用的香脂、澡豆什麼的，備貨沒幾天就銷空了大半；甚至還有外地的客商過來談生意。

  元靜姝趁著「養病」，正好躲進空間裡加緊製藥，大大彌補了貨品的不足。

  正明里養病，暗裡暗搓搓數銀子正數得歡快的時候，白芷卻突然來報：「小姐，少爺讓奴婢給您通傳一聲，有一位陳公子上門拜訪，聽說您病了，一會兒要過來探病。」

  元靜姝不由怔了怔：「姓陳的公子要過來探病？」

  之前她藉口養病，讓人給黃靜宜送了一封信，黃靜宜卻恰巧去了瞿城外祖家，並不在燕京，除了和夫人以及童府一名得臉的管事嬤嬤分別上門探望了一回外，明里並沒有什麼人了。

  這位陳公子，又是從哪兒蹦出來的？而且不是說男女有別麼，哥哥怎麼想著讓這位陳公子進來內院探望她了？

  元靜姝趕緊從藥房裡鑽了出來，換了一身見客的外衣，往臉上撲了些粉。

  陳延年跟著元靜亭進到重樓的正廳後，看到的就是臉色微微還帶著蒼白的元靜姝，見她要起身行禮，連忙趕上一步先行了禮：「靜姝妹妹，你正在養息身子，不必多禮！」

  面前的清秀小青年實在面生，卻張口就叫自己「靜姝妹妹」！她跟這人很熟嗎，可是如果這人是個口花舌滑的，哥哥又怎麼會把他帶進她的重樓來？

  元靜姝滿臉疑惑地看向哥哥：「哥哥，這位公子是——」

  覷見陳延年眼神中有些失落，元靜亭連忙解釋了：「妹妹，你不記得了嗎？他是延年啊，當初經常來我們家裡跟父親請教醫術的，如今也在太醫院任職了，年紀輕輕，已經是太醫院的左醫正了。」

  延年，陳延年？元靜姝猛然想起了沈燁曾經突然問過她是不是喜歡的陳延年，然後才從記憶里翻出了一名沉默寡言的瘦弱少年身影。

  咳，原身當初也沒對這位陳延年著重記憶過，難怪她現在想不到；而且，別說「女大十八變」，就是陳延年也從當初那個瘦弱小受模樣，長開了骨架，變成了現在清秀健康好青年一枚。

  元靜姝趕緊行了禮：「陳公子。」

  感覺到元靜姝對自己的生疏，陳延年臉色微微一黯，又很快振奮起來：「要不是我那天碰到了元大哥，我還不知道你們已經到燕京來了。

  靜姝可是因為天氣太冷有些水土不服？雖說靜姝妹妹的醫術當初是得了元伯父真傳，可是醫不自醫，要不要我給你診一診脈，開個方子？」

  那怎麼行？陳延年這麼年輕就能在太醫院任左醫正，手下必然是有兩把刷子，要讓陳延年一診脈，那非得露蒜不可。

  元靜姝連忙推辭了：「多謝陳公子了，我如今服著自己的方子，已經大有起色了，想來再過些天就能痊癒了。」

  陳延年聞到她身上清淡的藥香，也只以為她現在正在服著藥，並不堅持，只微紅著臉看了她一眼，轉向元靜亭說話：「元大哥，你們好些年沒在燕京了，這次新近回來，若是有什麼不方便的事要我幫忙的，還請元大哥只管開口。」

  到底是在女眷內院，陳延年不好久坐，又擔心坐久了會影響元靜姝養病，略說了幾句就起身告辭了；元靜亭忙送了他出去。

  陳延年走出元靜姝居住的院子，回首又看了一眼院門上掛的那塊字跡風流寫意、寫著「重樓」兩字的門楣，嘴角不由彎了彎。

  重樓，若是不知情的，只會以為元靜姝是以院中那幢兩層閨樓為名，只有他感覺到，元靜姝說的是一種草藥：金線重樓。

  那株草藥是當初他在燕北一座深山採得，草藥本身價值並不是有多昂貴，只是枝葉舒展，葉片脈絡如織暗金，花心更是抽絲如金，很是適宜觀賞。

  那時他家境不佳，並沒有什麼錢財籌措拜師禮，因此見了那株金線重樓生得極好，顧不得背囊負重，帶著好大一塊根培土一起挖了出來，送到了元家。

  當時元靜姝正立在元琛跟前背著《湯頭歌》，見了那株金線重樓極其歡喜，連書也不背了，當即就高高興興捧著那株金線重樓跑了，說是要種在她的窗前。

  為著女兒抱著金線重樓跑了，元琛這才無奈地一笑，答應讓他時常過來，指點他的醫術，權當半個徒弟。

  只可惜後來元氏兄妹兩人搬回原籍，賣了那處住宅，那株金線重樓也不知道現在是否還活著；元靜姝如今再回燕京，將她的院子取名為「重樓」，想來是還記著那株外形優美的金線重樓吧？

  只是不知她思物如是，可還會憶起故人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