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西·威爾斯
2024-10-11 02:39:01
作者: (牙買加)馬龍·詹姆斯
我看著我的女人為我收拾阿迪達斯旅行包,這時候電話響了。我不想接,但她瞪著我,用眼神說:「你以為你有傭人幫你接電話嗎?」
——哈囉?
——同胞,咱希望你給我裝上至少三個麵包果、十條醃鯡魚和一桶米飯燜豆,可以嗎?
——尤比。過得怎麼樣,同胞?
——你知道情況怎麼樣。就沒法讓人好好過日子,明白吧?
——是啊,哥們兒,有時候你必須控制住事情,逼著它按你的意思運轉,直到再也行不通為止。
——我也這麼覺得。同胞你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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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哥們兒,酷得很。
——提醒你一聲。咱知道你這樣的人不喜歡坐飛機。你有護照和簽證吧?那可不是長途汽車,明白吧?
——尤比,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對了,喬西,你來過紐約嗎?
——沒有啊朋友,只去過邁阿密。生意人沒時間度假,朋友。
——對,有道理。夫人怎麼樣?
——她聽見你叫她夫人肯定會很高興。該死的女人煩了我一個月,問我們什麼時候能像上城區居民那樣結婚,為什麼非得像現在這樣按習慣法過貧民窟生活。要和她聊兩句嗎?
——哈哈,算了,朋友。但聽我一句,同胞,《聖經》說得著賢妻的,是得著好東西。
——尤比啊,你說咱的女人是東西?
——咱?沒有。是《聖經》說的。你得找上帝去論這個道理。不過《聖經》不能按字面意思去理解。你明——
——咱明白,尤比。不需要念哥倫比亞大學也能明白。
——哈哈。可是啊,咱在紐約住了快十年,到現在也還是不明白這個地方。不知道你能看出點什麼道理來,一定會很有意思。紐約啊,就像我說的,充滿了摩天大樓,什麼都……
——那是什麼,《傑斐遜一家》?
——斯蒂維·旺德,我的朋友。你們牙買加人知道這位同胞除了《轟鳴大師》還有其他作品,對吧?
電話才打了兩分鐘,尤比已經第二次企圖說我無知了。
——你們牙買加人?是不是上星期船不停紐約,結果你自己跳了下去?
——哈哈哈,說得好,喬西·威爾斯,說得好。
我女人用眼神說「你在跟哪個血逼養的聊天?」。她沒見過尤比,但看得出我對他的感覺。尤比的問題在於,尤比不像西金斯敦養出來的所有人,他不是在貧民窟長大的。我遇見他之前,他就已經有所成就了。在我想到把邁阿密甩給逼眼兒格里塞爾達·布蘭科之前——她反正更喜歡和巴哈馬人打交道——尤比就已經搞定了布魯克斯和皇后區。他早在1977年就帶著哥本哈根城最優秀的幾個弟兄出去打天下了。有意思的是我幾乎不記得他這個人。他不是從巴拉克拉瓦來的,也不是從附近鄉村或加沙來的,他出身很好,住的是好房屋,有兩輛好車,受過良好的教育。有一次他來找我們,我能感覺到他看所有人的眼神都像在逛動物園。汗水浸透了他的絲綢正裝,但他依然不肯掏出口袋裡的白手帕擦臉。很多人之所以撈偏門,是因為生活強迫你走這條路,你湊合著往前走,直到功成名就。但我看不透他。假如我是他,有他的好出身,我絕對不可能來混這一行。在撈偏門的所有人里,像尤比這樣只為欲望而來的人,我只認識他一個。不只如此,做這些事情對他來說,就像有些小子一個又一個地追求新女人。他野心大,風險小。另一方面,他不到兩分鐘就能讓你覺得他是個人物,口袋裡卻還插著那塊白手帕,美國沒人知道那意味著他害怕黑巫術更勝於一些人害怕魔鬼。
——尤比啊,咱們很快就會見面,你是等不及要聽聽我的聲音了呢,還是有什麼事情要問我?
——哇,喬西你腦子轉得真快,別人有沒有跟你說過?
——咱老媽。
——哈哈,嗯,咱打電話找你有事。事情是咱……唉,總而言之,同胞,只要你說一句這事情和我沒關係,咱就保證閉上嘴再也不提。
——到底什麼事情,同胞?
——呃,我想聯繫你的好朋友哭包談這件事,但我找不到他,而——
——什麼事情?
——所以哭包沒有打電話給你?咱以為你會說那件事很久以前就擺平了。怎麼說呢,咱在布朗克斯這麼遠的地方,聽見了布魯克林的消息,我心想,這事情和我沒關係,應該歸那個叫哭包的傢伙管。但就像咱說過的,咱打電話到他家裡,就是你之前給我的那個號碼,但找不到哭包。他換電話了嗎?
——什麼事情。
尤比停了下來。他當然不害怕我,所以我知道他並不緊張。他是在吊我胃口,慢慢地擠牙膏。他想讓我知道他有我想知道的事情,雖說我並不這麼認為。
——呃,有些事情發生了,但不一定有什麼意義。有時候毒蟲會從一個區跑到另一個區,儘可能多搜刮一些白粉,對吧?我是說,很正常,沒什麼。但假如有六個這樣的人從布魯克林跑到布朗克斯來買貨,那就說明肯定出事了。
——你想說你今天有六個從布魯克林來的顧客?也許他們不知道布魯克林該去哪兒買貨。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喬西·威爾斯?假如一個毒蟲需要解癮,相信我,狗娘養的肯定能找到門路。他必須能夠在附近找到供應,否則代價就太大了。最後一公里是成功的關鍵,我的同胞,但你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不需要聽我說。總而言之,我的一個小子揪住他們中的一個,問他為什麼一路跑到皇后區來,他說他在布希維克買不到貨。
——布希維克怎麼了?
——布希維克不是歸你的朋友哭包管嗎?
——同胞,布希維克到底怎麼了?
——那傢伙說兩個拆家突然漲價一倍,就這麼簡單。咱知道你明白我們在這兒建立起了一套抽水體系,永遠在尋找新的客戶,但咱不記得你說過要漲價的事情,布魯克林的價錢這麼狂飆,咱很吃驚。我是說,這實在太沒道理了,咱們固定售價不就是因為希望減少區域間的活動嗎?
——唔——
——還有一點,我的孩子。似乎你們的兩個拆家也在吸毒。我不知道邁阿密是怎麼運作的,但在這兒,這種事對生意非常、非常不好。有個毒蟲說他找不到你們的拆家,於是去了一個毒巢,希望有人能給他吸一口,卻看見兩個拆家在那兒飄飄欲仙。兩個人啊!我是說,他血逼的兩個拆家怎麼可以在毒巢里廝混,讓一幫急不可耐的道友在外面排隊?你怎麼能信任一個毒蟲給你好好做生意?要是他們不偷你的貨,吸掉的東西又是從哪兒來的?
——喬西?
——好的,咱聽見了。
——咱的同胞啊,咱說的都是我親眼看見的。一個人僅僅為了兩三小包白粉就要過區買貨,這聽著像是出了問題。我跟你說,布朗克斯咱管得很緊,從當初賣點小草到現在一直是這樣。1979年咱開門營業,咱做生意和其他行當一樣,比任何一個店鋪都要管得好,因為咱很清楚一個道理,假如你的核心基地做得不夠紮實,那就不可能向外擴張。我對馬虎懶散從不手下留情。對我自己的弟兄管得更嚴。你知道我對上一個搞砸事情的人怎麼說嗎?咱讓他自己選,咱對他說,我的孩子,我給你一個選擇。你自己挑一隻眼睛讓我挖掉,左眼還是右眼。假如你車上的方向盤太松,它遲早會脫手,失控害死所有人。布朗克斯適用的道理,在皇后區一樣適用。
真是難以置信,他居然叫我孩子。
——他們是誰雇的,是你還是哭包?我的意思是說,哭包應該發現問題,儘快解決,但是,唉,哭包……好吧,你肯定清楚你在幹什麼。
——當然。
——但聽我說一句,上次我有個副手開始吸毒,沒多久我就不得不廢了那個同胞。因為情況是這樣的,喬西,古柯鹼和快克不一樣。吸古柯鹼的人至少還有點品位,就算沒品位,至少還有錢。和他們打交道通常都挺愉快。快克?為了嗨一把,他們肯舔你的雞巴,挖自家兒子的心臟。你能讓那種混球替你賣東西嗎?不,我的孩子,絕對不能。但你和哭包有很多年的交情了,對吧?
——沒那麼多年。
——哦。
——好吧我也說不準。就像我說的,你肯定很了解哭包。但你至少該去看看你們在布希維克的據點是個什麼情況。咱去每個地方都帶著針頭和槍。要麼我讓你爽一爽,要麼我結束你的痛苦。需要我替你清理貝德-斯圖、布希維克或者其他什麼地方的話,說一聲就行。估計需要調集些人手,但我——
——我已經說過了,尤比,咱的地盤咱看得住。你管好你的地盤就行。總而言之,等我到了打電話給你。
——什麼?哦,好,當然。打電話給我。
我掛斷電話。我女人繼續瞪著我。我打給哭包,電話一直沒人接。我知道她之所以看著我,是因為她看得出我氣得發瘋。我已經能聽見她在說,別在她生的純潔孩子面前露出這種表情。我看著她看著我。
——沒事的,別那麼看著我。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