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舞蹈【149】(1979年2月15日) 金·克拉克2
2024-10-11 02:38:09
作者: (牙買加)馬龍·詹姆斯
——沒有你。你……不能和我去。
——我不能和你去。
——對,你不能。我是說,你肯定知道的,對吧?
——我肯定知道。我肯定知道。對,我肯定知道。不,等一等,讓我學你的語氣,我肯定知——道。
——耶穌基督,金,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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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肯定知道。
——金!
他擠過我,關掉爐子。煙霧騰騰。我只能看見他,他轉身面對我,煙霧向東噴、向西噴,像是從他耳朵里湧出來的,像是兔八哥動畫片。
——有什麼好笑的?哪兒好笑了?
金。金。金,你肯定知道的。
——別他媽對著我笑了。耶穌基督,金,我都沒有摘過戒指。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會覺得,你為什麼會以為……我是說,你在蒙塔納出沒。每個人都知道蒙塔納。每個人。我是說,我連戒指都沒摘掉。哦,該死,媽的,你看,晚飯全毀了。
——晚飯全毀了。
——沒關係。
——晚飯全毀了?
——沒關係。
——戒指,戒指,該死的戒指,就像盒子裡的彈簧怪物,裡面裝著免費玩具。
——寶貝兒你知道我有多麼喜歡你。
——她叫什麼,你的白人妻子?
——什麼?
——白人妻子,你背著她出軌,偷腥玩玩黑人小逼。
——她不是白人。
——我要一根煙。
——你不抽菸。
——我要一根煙。
——小親親——
——我說我他媽要一根煙,你就給我一根他血逼的煙!
——好的,好的,小親——
——別他媽叫我那個,別他媽叫我那個逼眼兒名字。
——對不起,給你煙——
——你覺得我用屁眼搓幾下煙就能點著了?
——給你打火機,呃,我父親的打火機。
——我看著像是會偷你的打火機嗎?
——金,抱歉。
——每個人都抱歉,每個人都他媽的抱歉。知道嗎?我受夠了每個人都抱歉。我希望你不抱歉。我希望你說你不抱歉,說我是個白痴。說我們在玩過家家,因為太好玩了,現在你必須回你美國白人妻子身邊去了。
——她不是白人。
——我要躺一會兒。
——當然,寶貝兒,你慢慢來,慢慢——
——別說得好像你他媽是我的醫生。可憐的查克,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對吧?你排練了多少次?兩次?三次?回家路上一直在練?我至少值得你排練四次。
——金——
——別用這個名字叫我。不如咱們現在握握手,說和你做生意很愉快。
——聽我說,不是那——
——還是你更願意寫張支票,留在梳妝檯上?
——我可從沒說過你是妓女。
——當然了,你那麼喜歡我。他血逼的白人屁話。
——事情和黑白沒關係,我妻子——
——天,我變得那麼喜歡你。我們變得,唉,那麼喜歡你我親愛的,那麼喜歡——
——她比你的膚色還要黑。
——這是搞什麼,黑逼競賽嗎?
——金。
——閉嘴!你沒資格告訴我任何事不存在血逼的原因。
——什麼?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就帶我去外國吧。
——什麼?
——就帶我去外國吧。
——你在說什麼?
——就帶我去外國吧,去他血逼的,把我扔在最近的公共汽車站。
——金,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看,我得走了。我真的要走了。我準備好走了。查克,求求你,要我做什麼都行。我真的準備好走了。我真的準備好他媽的走了,我真的準備好走——
——去哪兒?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金,放開我的襯衫,他媽的搞什麼?你是著了什麼魔?金,金,放開我。金。放,開。他媽的我操!
——啊——
——對不起。對不起。我……看你把我逼成什麼樣了。金,這是你的——
——求求你,閉嘴吧。
——但你好像在流血。讓我——
——別他媽碰我。把該死的報紙給我。
——但你從來不讀《星報》,你討厭新聞。
——別說得好像你了解我。你不了解我,聽見了嗎?你不了解我。讓我想嘔吐。半男朋友半老爹,父女性伴狗屁。對,就是這樣,讓我想嘔吐,就吐在你該死的地板上。我甚至不喜歡阿開果。把報紙給我,否則,否則,否則我就開始叫了。
——寶貝兒——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閉嘴吧。給我閉嘴。我要鎮定一下。
我拿著他的報紙走進臥室,狠狠摔門。他手指上的戒指。就好像我從來沒看見他戴著戒指似的。我當然看見他手指上的戒指了。不,我沒有看見。我不想看見。他媽的狗娘養的。
——你是個他媽的狗娘養的。
冷靜,金·克拉克。冷靜。你甚至沒有喊出那句話,因為你知道你沒有資格。記住上帝為什麼帶你走進這幢屋子。記住上帝為什麼帶你走進這個房間,你要出去,喜愛他的頭髮。告訴他,你不必成為他的妻子,你可以當他的任何人。他想要的是保持距離嗎?你是牙買加女人,你知道怎麼給他距離。出去,說,好的,寶貝兒,我理解。你有這兒的一個世界,有那兒的一個世界,但兩個世界不能混在一起,你知道的。但你看咱們,看看咱們,咱們讓兩個世界和平共處了,我們生活的土地甚至不如你們的大。大先生在山上有個妻子,在俱樂部里還有一個妻子。一個妻子永遠不會下山,另一個妻子永遠不會上山,所以他可以端平兩碗水。我可以做給你看。我不需要坐埃爾克普的飛機去美國。我不需要在阿肯色生活。我不需要安家……不,我們不需要,天哪,閉嘴吧,女人。說你能夠適應。這樣你就不是女人,而是細菌了。他欺騙了你。從賊那裡偷盜,上帝也哈哈大笑。他徹底欺騙了你。就好像你想在阿肯色安個他媽的玩偶之家似的。你只是想要一條出路。你只是想要搭一程。你只是想要個肩膀讓你跳上去,房間裡的所有人都知道。快出去,喜愛他的頭髮。你已經有了護照和簽證。但和他在一起,我就會有……有什麼呢?姑娘,你給我從這個悶罐子裡出去,免得錯過機會。你以為你很安全,但撩開裙子,你會看見同心圓中央的靶心。你以為你的額頭沒有印記嗎?你以為他們已經不追殺你了?……不,我要出去,喜愛他的頭髮。今晚我應該喜愛他的頭髮。但你毀了阿開果。你知道他有多麼喜愛阿開果,而你毀了阿開果。也許你應該出去跳舞,在他離開前最後一次告訴他。在我們離開前。你將和這個男人一起在應許之地降落,如饑似渴地撲向美國的顏色。
你知道什麼——
閉嘴。
給我閉嘴。
你聽著像是電視喜劇里的兩個美國黑人聊天:「你閉嘴。」
媽的,我根本不抽菸。
——金,你還好吧?
——別進來。
——你有沒有處理一下你的臉?
——別進來。
我應該知道。狗操的他以為這算是什麼,曼塔納里的所有女人從踏入俱樂部的那天開始,每天都在為這個日子排練?很顯然這個所有不包括我。我不記得俱樂部里的其他男人。我的意思是說,我記得他們的人,但不記得他們的手指。可憐的金·克拉克,你走進曼塔納的那一刻,你的目標已經遮住了你的眼睛。可憐的金·克拉克,老媽老爸沒告訴過你,男人和女人有可能會走到十字路口卻方向不同,還有假如你讓男人摸你的手,他就會摸遍你的全身。可憐的金·克拉克。早在你認識查克之前,就知道埃爾克普正在停止經營,準備撤出牙買加。埃爾克普準備撤離,而你在尋找目標。某個人。任何人。隨便哪個人。你該怎麼讓一個男人更加愛你?曼塔納的每一個男人都戴著婚戒或者無名指上有戴婚戒的印痕嗎?站起來,金。給我站起來。
——金。
——我沒事。你別進來。
——好的。
站住不動。一動不動地站著,平靜下來。我發誓,這會兒終於證明主日學校還是有用處的了。不,這會兒你別去想上帝。也許我該坐下讀報,也許我該讀《星報》《人民報》。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每天讀這種東西,除非他想提醒自己牙買加人有多麼愚蠢,對不對?但我聽說過小石城發生的事情。這個笨姑娘上歷史課挺認真,聽懂了什麼是民權和誰是馬丁·路德·金。
《險途三王》【164】:保鏢、民兵和警衛的三角戀。《星報》明白……雙胞胎參選牙買加小姐……本報三版女郎,標緻的帕梅拉,美艷豐滿的好姑娘接受空中小姐的訓練,熱愛法律的長臂……漢諾瓦麵粉短缺。《星報》明白店主「愛上了」殘殺威滅蟲噴霧,堅持每兩磅麵粉搭售一瓶噴霧……杜普雷在瑪麗潘公墓掌摑掘墓工人。尤拉莉·萊傑斯特正在處理生意,卻……共產主義威脅經由聖瑪麗重返?……1979年牙買加小姐競選者淘汰與獲獎名單。雪莉·薩穆達,馬佐卡小姐。艾琳·桑圭奈蒂,山貓小姐。傑奎琳·帕切門特,亨特安保小姐。布萊吉特·帕爾默,至高超市小姐。金-瑪麗·伯吉斯,安馬爾小姐。
金-瑪麗·伯吉斯,安馬爾小姐。
金-瑪麗·伯吉斯,安馬爾小姐。
金-瑪麗·伯吉斯,安馬爾小姐。
斯黛茜·巴拉卡特,河流路清潔工小姐。選美比賽很愚蠢。家庭暴力終止於蓄意傷害。派屈克·謝爾茲法官今天做出判決……瓊斯鎮槍戰,四人身亡……4月20日,你的生日星象。你是白羊座,上升星座是金牛,情緒將指引你……你放棄了近兩年的就是這些東西。翻頁。
從演唱會到社區建築的一年後
……1976年12月3日險遭暗殺,他結束了長達十四個月的海外生涯。演唱會由衣索比亞皇太子阿薩法·沃森殿下揭幕……勞動黨政治活動家雷蒙·「羅爸爸」克拉克稱,這是兩年辛勤耕耘的成果。街頭的戰爭和苦難已經太多太多,現在該考慮和諧共存了。民族黨政治活動家羅蘭德·「警長殺手」帕爾默稱,演唱會只是起點,接下來在社區內將有各種各樣的項目,重中之重是良好的公共衛生設施和西溫斯頓診所的新場所。各方努力的中心是雷鬼巨星結束近兩年的隱居後返回島國。
夠了。別讀了,金·克拉克。
從今年年初到現在,據說有三百多起謀殺源於政治原因。
別讀了,金·克拉克。
插圖:政治活動家在演唱會場上握手。
別看了,金·克拉克。
從左至右:青年與運動部部長某某某先生,勞動黨政治活動家雷蒙德·「羅爸爸」克拉克,民族黨政治活動家羅蘭德·「警長殺手」帕爾默。金·克拉克你別看了,別讀了,別找了。別看了:羅爸爸身穿白色上衣,胸肌鼓得像女人的乳房。別看了:警長殺手,卡其褲,像學生裝,像士兵制服。雖然是黑白照片,但你知道肯定是卡其色。別讓你的視線遊走於一張又一張的面容之間,有些面容望著鏡頭,有些望向別處,有些望著照片之外的什麼東西。羅爸爸身旁是個女人。女人身旁是個男人。男人背後是個戴墨鏡的男人。你認識那雙眼睛,對不對?不是他在躲你,而是你在躲他。合上報紙,金·克拉克。他就站在後排,沒有笑容,不露眼睛,根本不贊同什麼血逼的和平。他看的不是和平,而是你。你逃跑了兩年,但他找到你了。你是傻瓜。他找到你了。
——金,怎麼了?
金?
金?
兩年的逃跑,從直線變成圓環。走向大門口。現在沒有任何阻攔了。沒有人在催逼你,但你徑直走向大門,因為除了向前走,你還能怎麼樣呢?走向大門口,揉著腹部,假裝懷孕。不理會噼噼啪啪的鞭炮聲,雖說十二月才剛開始,還沒到放鞭炮的時候。看著那個男人,才八點鐘,他的臉已經漆黑一團,他走向你,你無法動彈。他看著你,脫光你,聆聽你。聽著從後面傳來的尖叫聲,從路上傳來的警笛聲,一把槍赫然出現在你面前。你一旦開始跑就再也停不下來了。你收拾一個紫色行李箱,逃離1976年12月3日,操他媽的上帝創造的那一天和那天之內的所有可怕事情。你以為你能逃到美國去,但這個男人已經連最後一張租金支票都安排好了,他很快就要從你身邊逃跑。而那個男人,照片裡的那個男人。他從報紙邊緣徑直走向你。他有名字——別讀它。
笨女人。你沒有逃離1976年12月3日,而是一頭沖了進去。你從來不知道12月4日,也不知道4月20日,你只知道12月3日。這一天永遠不會結束,除非他來結束它。12月3日回來找你了,這張照片說。我們有些事情還沒了結,這張照片說。蒙塔格灣攔不住它,美國也攔不住它。我來找你了,妮——別叫她那個名字,別叫她那個該死的名字。那個死去的名字屬於死去的城市裡的一個死去的女人。繼續逃跑吧,因為她死了。現在用打火機點燃香菸,這個打火機他還想要回去,但除非他開口要,否則就別給他。點燃香菸,吸一口。咳嗽,多咳一會兒,咳響一點。再吸一口。使勁吸,直到心跳變慢,摸著胸口能數清楚每一次跳動。現在拿著香菸,燙掉他的腦袋。燒穿到最後一頁,直到報紙燃起火焰,扔到床上。
——金,到底怎麼了?
燒穿這個白種男人的敲門、大喊、尖叫、砸門、撞門,但門不為所動,燒穿噼啪冒火的枕頭、嘶嘶燃燒的絲綢床單和狂笑不止的滌綸窗簾,望著火焰像是從裙底躥起,露出不停尖叫的窗戶。
燒出一條安全的通道。要前進就必須鑿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