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2024-10-11 02:23:05
作者: (美)D.M.普利
一九九八年八月十日星期一
艾麗絲進屋後隨手關上了房門,將頭靠在牆上。多漫長要命的一天啊!她把野外工作包撂在門廳,拖著腳步走進廚房,去找點東西吃。她直至撕開一紙盒剩下的中國食品才打起精神去瞧瞧電話答錄機。她轉動著眼珠,按下按鈕,咕噥著說:「又有什麼事,媽媽?」
「艾麗絲?艾麗絲,你感覺好些了嗎,寶貝?給我打個電話。我替你擔心!」
抹掉。
艾麗絲嘆了口氣,脫掉滿是灰塵的衣服,聽見什麼東西噹啷一聲掉落到地上。這是她從一個秘書遺棄的辦公桌里拿來的鑰匙。辦公桌不是被遺棄的,她糾正自己。蘇珊娜·佩普林斯基和她所有的同事都被鎖在大樓外面,事先沒有得到任何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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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撿起鑰匙,放在手裡顛了顛。有一千多扇小門的狹長地下金庫從她的腦海里閃過。小門都是鎖著的。拉莫尼說過其中許多保管箱裡仍然裝滿了東西,因為二十年前銀行在出售的時候遺失了萬能鑰匙。但是鑰匙是如何丟失的呢?你怎麼會丟失整個金庫的鑰匙呢?公眾為什麼不要求鑽開所有的保管箱呢?她翻來覆去地看那把鑰匙,穿著內衣內褲躺在長沙發上。不管是誰擁有這把鑰匙,他也許丟失了547號保管箱內某些珍貴的東西,某種小東西永遠被鎖了起來,被遺忘了。
也許甚至沒人記得丟了什麼東西。除非你知道一把鑰匙是開哪把鎖的,否則它毫無價值,她邊想邊用一個手指在鑰匙齒上滑動。這使她想起了多年前的某個時候,她偷翻了父親最上面的抽屜,發現了一個裝滿鑰匙的舊皮夾。艾麗絲花了數月時間試圖破解它們的用途。沒有一個鑰匙可以打開房子或汽車。她父親從不帶這些鑰匙去上班。即便他出差離家好幾周,那些鑰匙也從不離開那個抽屜。儘管只有八歲,她卻想像出一百種稀奇古怪的情節來解釋這些鑰匙,什麼秘密房間啦,埋藏的珍寶箱啦;不過無論她如何努力尋找,這些鑰匙根本打不開一把鎖。她永遠沒有勇氣承認自己的窺探行為,也沒勇氣問及這些鑰匙。最後,她放棄了尋找,改變興趣去玩其他東西,不過她看父親的眼神不再一樣了。父親鎖藏了某樣東西,某樣不管她如何努力也永遠看不見或摸不著的東西。
艾麗絲在幾個手指間玩轉547號鑰匙。這把鑰匙有個秘密。沒人會把一把貴重物品保管箱的鑰匙放在抽屜里,然後忘記了它。如果這把鑰匙不重要,那麼它的主人根本就不會租用一個貴重物品保管箱。它不應該被遺忘埋沒在大樓里;遺忘在一個墓地里,她糾正自己。據卡米歇爾說,這棟大樓是個墓地。
一想到大樓里四處遊蕩的手電燈光,她啪的把鑰匙拍在咖啡茶几上,然後點燃另一支香菸。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真不關她的事。她吹開臉頰上的一縷頭髮。她的目光從灰塵撲撲的電視螢屏移到角落裡空白的畫布,再回到茶几上的鑰匙。
「做你想做的事情。」這是埃莉的建議。
去他媽的!她重新撿起鑰匙,踏著重步走進廚房去尋找她的電話簿。電話簿埋沒在她從來沒有使用過的那個湯罐底下的一個碗櫃裡。她費力地將厚厚的電話簿從碗櫃裡拿出來,啪的一聲放在地上。蘇珊娜·佩普林斯基不是一個死鬼。
電話簿上列了三個佩普林斯基——麥可、羅伯特和S。她瞥了一眼電爐上的時鐘,發現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她母親要發火了,不過不管怎麼她還是決定試著撥個電話。
她提起電話先撥了S.佩普林斯基,電話響了三下,一個年輕女人接了電話。
「餵?」
艾麗絲清了清嗓子,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準備好說什麼。「嗯,餵……呃,你不認識我,不過我在尋找蘇珊娜,蘇珊娜·佩普林斯基。你認識她嗎?」
「認識的,她是我的伯母。」
「你能告訴我怎麼才能聯繫到她嗎?」艾麗絲很客氣地問。她的心在飛快地跳動。實際上她已經尋找到蘇珊娜。聽見了嗎,卡米歇爾,她心裡在想。不存在什麼死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想我偶然發現了她的一樣東西,」艾麗絲說,而且心裡明白她需要提供更多信息。「我想我偶然發現了她的錢包。」她憎恨說謊,但是出於某種原因,她不想對任何人泄露任何有關鑰匙的情況,蘇珊娜除外。也許也是因為她偷了這把鑰匙,她責備自己。她將如何解釋這件事情呢?
「請等一下。」女人放下電話,艾麗絲聽見女人在高聲叫喊:「蘇西伯母!你丟錢包了嗎?你的錢包?……你的錢包!」很顯然,蘇西耳聰。過了一會兒,那個惱怒的聲音說話了:「來,你為什麼不親自跟她說呢?」
一個更加年老刺耳的聲音在電話里急促地說:「餵?」
「蘇珊娜?你是蘇珊娜·佩普林斯基嗎?」艾麗絲對著電話高聲喊道。
電話那一頭傳來一聲高嗓門的尖叫聲。「該死的助聽器。」女人小聲而含糊不清地說,她的聲音遠離話筒。隨後她說:「對,我是蘇珊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你打電話太晚了!」
「對不起,夫人。我知道時間很晚了,不過我想我偶然發現了你的一樣東西。」她停頓了一下,尋找合適的說辭,最後終於決定說什麼了。「你好像曾在克利夫蘭第一銀行工作過?」
「是的……不過,你怎麼知道的?」
「對不起!我知道這不關我的事,但是我最近在舊樓里工作——喏,尤克利德大街1010號那棟大樓——我發現了某樣奇怪的東西。」艾麗絲停頓了一下,隨後說,「在你的辦公桌里發現的。」她猜想這個女人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亂翻她的東西不會太客氣的。
「某樣奇怪的東西?」女人邊說邊咳嗽了一會兒。「你在說什麼呀?」
「我發現了一把鑰匙,我想它也許屬於你。你曾在銀行租用過一個貴重物品保管箱嗎?」
「貴重物品保管箱?你在開玩笑吧?那時我甚至沒有一個銀行帳戶。我要一個貴重物品保管箱派什麼用處?」一陣長時間的沉默,隨後她小聲抱怨說:「聽著,我不知道那個姑娘對你說了些什麼,不過我從來沒有租用過保管箱。」
艾麗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對不起,什麼姑娘?」
「我對她說過的話,現在對你再說一遍。我永遠不會把我的錢託付給那些騙子!」話筒里傳來了吐煙的聲音,「我是對的,你知道嗎。那些雜種深更半夜把門都用鏈條鎖了起來。人們不得不向聯邦政府請願,只是為了從辦公桌里取回他們的私人物品!我說那個阿利斯泰爾和那些騙子將罪有應得!」
艾麗絲從雜物抽屜里抓起一支筆,開始在一張過期的披薩贈購上潦草地記錄:「什麼姑娘?/阿利斯泰爾將罪有應得/請願聯邦政府。」
「你也回大樓取你的東西了嗎?」艾麗絲咬著筆問。
「取什麼東西?我對你說過了,我不在銀行存放任何東西。」
這麼說來,這把鑰匙結果不是蘇珊娜的。
「對不起,剛才你說你對別人說過這件事啦?」
「我沒在說什麼。那個姑娘是瘋了。深更半夜像這樣給我打電話。」
電話背景里有個聲音在不耐煩地說話。艾麗絲沒有太多時間了。
「誰在深更半夜給你打電話?你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我沒有瘋,知道嗎。」電話聽筒里傳來更多吐煙的聲音。
「當然沒瘋。她是誰?她也在銀行工作?」艾麗絲追問。
「是審計部那個小東西。比阿特麗斯·貝克。順便說一下,別相信她說的任何話。她是個說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