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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1 02:17:22 作者: (澳)凱特·莫頓

  洛瑞爾在肯辛頓大街攔下一輛計程車,鑽進後排的座位,終於擺脫了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請問您去哪兒?」司機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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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和區,夏洛特街酒店,謝謝。」

  司機沒有說話,反而從後視鏡中打量著她。隨後,計程車駛入滾滾車流之中。司機問道:「你看上去很面善,你是幹什麼的?」

  你是爸爸的女神——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我在銀行上班。」

  司機開始喋喋不休地抱怨銀行家和全球信用危機,洛瑞爾假裝專注地看著手機。她漫無目的地瀏覽著通訊錄里的名字,直到格里的名字忽然出現在眼前。

  媽媽生日聚會那天,遲到的格里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他忘了把禮物放哪兒了。沒人期待他會送些什麼別出心裁的禮物,只要他能來大家就很開心。弟弟格里已經五十二歲了,卻還是那個招人喜歡的傻小孩兒。他穿著一條不合身的褲子,上身搭配褐色的粗紡線套頭衫——這衣服還是三十年前的聖誕節,洛絲給他織的。他的出現引起了姐姐們的一陣忙碌,大家興沖沖給他端茶送蛋糕,一時間好不熱鬧。就連媽媽也從昏睡中醒了過來,她疲倦蒼老的臉上露出了耀眼的笑容,格里是她唯一的兒子,見到他桃樂茜自然很開心。

  眾兒女之中,媽媽最掛念的就是格里了——這還是那個好心的護士告訴洛瑞爾的。大家忙著籌備生日聚會的時候,護士在走廊上攔下洛瑞爾:「我一直在找你。」

  洛瑞爾立刻警覺起來:「有什麼事嗎?」

  「你不用緊張,沒什麼大事。只是,你母親反覆念叨著一個名字——是個小伙子,好像是叫吉米。她問吉米在哪兒,怎麼不來看她。」

  洛瑞爾在心裡反覆咀嚼著這個名字,然後搖搖頭告訴護士,母親認識的人當中沒有叫吉米的。這個問題其實不該來問洛瑞爾,姊妹們大多比她了解母親的人際圈子。當然了,還有妹妹黛芙妮給她墊底。在一個女兒多的家庭中,只要不墊底就很幸福了。

  「不用擔心,」護士微笑著安慰她,「她最近常常有些神志不清,在末期病人中這種情況並不鮮見。」

  「末期病人」——這個詞直接得駭人,洛瑞爾感到一陣害怕。這時,艾莉絲突然出現在走廊上,手裡拿著一把壞掉的茶壺,她皺著眉頭,像是對整個英格蘭都充滿了怨念和不滿。所以,洛瑞爾也沒再追問下去。後來,她在醫院外的走廊上偷偷抽菸的時候才想明白,母親叫的那個名字應該是格里,而不是什麼吉米。

  *?*?*

  車子轉彎駛入布朗普頓路,忽然變得顛簸起來,洛瑞爾只好抓住前排的座椅。「這裡正在施工,」司機解釋道,他繞過尼克斯百貨的後門,「在修高級公寓,已經修了一年了,起重機還在這兒忙呢。」

  「真讓人討厭。」

  「大部分公寓已經賣出去了,一套房子四百萬英鎊。」他吹了聲口哨,「四百萬英鎊哪——我要是有這麼多錢就去買座小島了。」

  洛瑞爾笑了笑,但並不是想鼓勵司機的雄心壯志。談論別人的財富和金錢讓她有種窒息感,於是她把手機拿得更近了些。

  她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忽然想到格里,為什麼會在陌生小男孩兒的臉上看到他的影子。洛瑞爾和格里的關係一度十分親近,但他十七歲那年,事情發生了變化。那年,格里獲得了劍橋大學的全額獎學金,興奮的洛瑞爾把這消息告訴了所有認識的人,遇到陌生人也忍不住想跟人家說上兩句。去學校報到的時候,格里順道來倫敦看望洛瑞爾,這次小聚讓姐弟倆都很開心。白天,他們一起去看《巨蟒與聖杯》,晚餐在街邊的咖喱飯莊大快朵頤,夜宵是美味的馬沙拉【13】,姐弟倆吃得飽飽的,然後拖著枕頭和毛毯,從廁所的窗戶爬上公寓屋頂。

  那天晚上的夜空特別澄澈,星星比平時都多,遠遠望去,還能看見別人家溫暖的燈光。在香菸的作用下,格里變成了一個話嘮,他絮絮叨叨地說著,洛瑞爾一點也不覺得煩,反而感覺特別美妙。格里跟洛瑞爾解釋萬物的起源,他用柔軟滾燙的手指指著天上的星團和星系,比畫出爆炸的樣子。洛瑞爾眯眼看著天空,星星模糊成一團,格里的話像流水一般在她耳邊靜靜淌過。她迷失在一團團星雲、半影和超新星之中,沒有發現格里的演講已經結束。最後,她聽見格里在叫自己,他的聲音固執堅定,像是叫了她很久一樣。

  「嗯?」洛瑞爾閉上眼,星星從天空中隱退。

  「我想問你件事情。」

  「什麼事?」

  「天哪,」格里笑起來,「我在腦子裡把這個問題想了千百遍,現在卻依然不知該如何開口。」他把手指插進頭髮里,一副沮喪的模樣。終於,他發出一聲小動物般輕快的哼聲:「好吧,我開始說了。我想問你,我們小時候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一些……」他的聲音低得好似自言自語,「暴力的事?」

  洛瑞爾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她的脈搏在皮膚底下飛快地跳動,渾身變得熾熱。格里居然記得那件事。他們總以為那時候他還小,但他卻一直都記得。

  「暴力事件?」洛瑞爾坐直了身子,但卻沒有看格里,她不能一邊看著他的眼睛一邊對他撒謊,「你難道是指艾莉絲和黛芙妮搶廁所的事?」

  格里並沒有笑。「我知道這個想法很蠢,可我有時候的確有這種感覺。」

  「感覺?」

  「洛瑞爾——」

  「如果你想問的是神神鬼鬼的事情,還是跟洛絲談談比較好——」

  「天哪。」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給我認識的宗教人物打個電話……」

  格里朝洛瑞爾扔了一個沙發墊子:「我是認真的,洛瑞爾。這件事反覆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我之所以問你是因為我知道你會告訴我真相。」

  他微微笑了笑,姐弟倆之間很少這樣一本正經。洛瑞爾第一百萬次思考,自己究竟有多愛他。她心裡清楚,她愛格里就像愛自己的孩子一樣。

  「我似乎記得什麼事情,但又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事。那種感覺——就像是事情雖已過去,但那種醜惡、恐懼和陰影,一直都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洛瑞爾點點頭,她當然明白格里的感受。

  「真的嗎?」他抬起一邊肩膀,然後又落下。雖然洛瑞爾的答案並沒有讓他失望,但他仿佛吃了個大敗仗。「有這麼回事嗎?只要有點兒關係的事你都可以說說。」

  洛瑞爾能說什麼?把真相告訴他嗎?不。不管她心裡有多想傾訴,有些事情還是不能告訴小弟。起碼,不能在他去大學的前一晚,不能在一棟四層建築的樓頂告訴他。「我什麼也想不起來,格里。」

  格里沒有追問,但也沒有顯露出不相信洛瑞爾的跡象。過了一會兒,他接著跟洛瑞爾介紹星星、黑洞,還有宇宙的起源。洛瑞爾心裡疼愛並疼痛著,竟有些微微的後悔。她不敢看向格里,因為他眼裡的東西讓洛瑞爾忍不住想起他還是個漂亮小嬰兒的時候。媽媽把他放在紫藤花架下的碎石路上,洛瑞爾想起這幅畫面就忍不住難過。

  第二天,格里動身去劍橋。大學期間,他依舊獲獎無數,是個用自己的想法顛覆人們習以為常的認知的優等生。姐弟倆偶爾會相約見面,空的時候還會相互寫信——洛瑞爾用潦草的字跡告訴他後台發生的趣事,格里的信則是寫在咖啡廳的餐巾背後,字跡越來越難以辨認。儘管如此,姐弟倆都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有一扇門,洛瑞爾原本不知道它開著,如今卻悄然緊閉。不知道格里是不是也意識到,那天晚上,在洛瑞爾公寓的屋頂上,姐弟倆之間的感情出現了一道裂縫。洛瑞爾後悔沒把事實告訴他,但已經晚了。她以為自己的做法是對的,是在保護他,但現在她心裡也一片茫然。

  「到了,夏洛特街酒店,十二英鎊。」

  「謝謝。」洛瑞爾把手機放進手提包,遞給司機一張十英鎊、一張五英鎊的鈔票。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格里也許是除了母親之外唯一一個她可以一起談論這件事的人。那天他也在現場,姐弟倆被捆綁在一起,終身都無法擺脫那天看見的事情。

  洛瑞爾打開車門,差點撞到自己的經紀人克萊爾。她打著傘在馬路上走來走去。「天哪,克萊爾,你嚇死我了。」

  「我的服務周到吧?怎麼樣?你還好嗎?」

  「還好。」

  她們互吻了臉頰,然後匆匆走進乾淨溫暖的酒店。「劇組還在準備,」克萊爾把傘面上的水珠抖落乾淨,「燈光什麼的還沒弄好,我們在餐廳等一會兒。你要喝點東西嗎?茶還是咖啡?」

  「杜松子酒如何?」

  克萊爾微微皺了皺眉。「你不能喝酒,之前你老這樣,現在我得管管你了。要是記者膽敢偏離今天的採訪主題,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他。」

  「好主意。」

  「我脾氣可不好。」

  「我知道。」

  服務員剛把茶端上來,一個梳著馬尾辮,穿著襯衣的年輕女孩就走到桌邊,告訴她們,所有員工都準備好了,採訪隨時可以開始。克萊爾揮手把服務員叫過來,讓她把茶送到樓上。然後,她們乘電梯前往酒店房間。

  「準備好了嗎?」電梯門自動關上後,克萊爾問道。

  「準備好了。」洛瑞爾努力讓自己相信,的確準備好了。

  房間還是上次採訪的那間——連續花一周的時間錄製一場談話顯然不可能,所以分期錄製時要考慮畫面連續性的問題。洛瑞爾也聽從導演的安排,帶來了上次穿的那件寬鬆襯衣。

  製片人在門邊等她們,服裝經理把洛瑞爾領進套房,那裡已經擺好了熨斗。洛瑞爾心裡忽然一緊,克萊爾可能從她臉上看出了些什麼,她關切地問道:「需要我陪你一起進去嗎?」

  「不用了。」洛瑞爾整理好心情,強迫自己擺脫關於媽媽和格里的念頭,以及隱藏在過去的陰暗秘密。「自己穿衣服還是沒問題的。」

  *?*?*

  看見洛瑞爾,記者臉上堆滿了笑容。「叫我米奇就好。」他安排洛瑞爾坐在塑料模特兒旁的扶手椅上。「非常高興能再次採訪您,」他一邊說著,一邊用雙手緊緊握著洛瑞爾的手,「片子成形我們都很激動,我看了上星期拍攝的鏡頭,非常棒。您的片段絕對會成為整個系列中的亮點。」

  「太好了。」

  「今天的採訪內容不多,只有一些零散的問題要問您,這樣我們把片子剪輯在一起的時候才不會有遺漏。您對此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洛瑞爾最喜歡捕捉生活中的遺漏了,不過,她腳上做過血管手術的事可不能在電視上說。

  幾分鐘之後,洛瑞爾化好妝,麥克風也已備好。洛瑞爾坐在扶手椅中等待著。終於,燈光亮起,一位助理對比現場和上次拍攝時的場景。所有人都沉默不語,有人在洛瑞爾面前放了一塊場記板。「咔」的一聲,拍攝開始。

  「已經開始了。」攝影師說道。

  「尼克森女士,」米奇開始提問,「我們之前談論了你演藝生涯中的起起落落,但觀眾想知道的是,偶像是怎麼煉成的——你能跟我們談談你的童年嗎?」

  採訪腳本還真是直接,不過洛瑞爾心裡早就打好了草稿。很久以前,鄉下的一棟農舍里住著一個女孩兒,她有個幸福的家庭,有幾個妹妹和一個弟弟。父母恩愛,對孩子們也十分寵愛。女孩的童年時期過得一帆風順,她天天和妹妹們玩過家家遊戲,生活充滿了陽光。20世紀50年代過去,60年代開始。女孩兒來到燈紅酒綠的倫敦,剛好趕上了文化改革的浪潮。蒙幸運女神垂青(在採訪中顯露感恩之心非常有必要),加上自己不輕言放棄(只有那些巧舌如簧的人才會將所有的好運歸功於機會),從戲劇學院畢業之後,一直有工作做。

  「你的童年生活聽上去就像田園牧歌一樣。」

  「的確如此。」

  「堪稱完美。」

  「世界上沒有完美的家庭。」洛瑞爾覺得嘴唇有些干。

  「是童年時期的經歷讓你成為一名演員的嗎?」

  「我覺得是這樣的,我們如今的模樣都源自之前的經歷——那些無所不知的哲人們不就是這樣說的嗎?」

  米奇笑了笑,在膝頭的筆記本上飛快地記下了什麼。筆尖在紙張上划過,洛瑞爾忽然被這一幕勾起了回憶——那時她才十六歲,坐在格林埃克斯農場的客廳里,警察把她說的每一個字都記錄下來。

  「你說你有四個弟弟妹妹,那你們會不會為了得到父母的關注而相互爭吵打鬧呢?所以你才想方設法,想獲得人們的注意?」

  洛瑞爾想喝點水。她在人群中尋找克萊爾的身影,然而她並不在現場。「不會,四個妹妹和小弟教會我如何隱藏自己。」的確,她很擅長隱藏自己。那年的家庭聚會,所有人都出門野餐,她卻一個人躲了起來。

  「作為一名演員,你應該沒什麼機會隱藏自己吧?」

  「表演不是吸引人們的注意,也不是表現自己,相反,它與觀察有關。」以前曾有人在後台門口這樣對她說過。那時,一場電影剛剛落幕,人們還沉浸在情節中難以自拔。洛瑞爾正準備離開劇院的時候,那個男人攔下她,告訴她自己非常喜歡這部電影。「你在觀察方面很有天賦,」他說,「你的耳朵、眼睛,還有心,都在觀察周圍的事物。」這話聽上去似曾相識,可能出自某部戲劇或其他文學作品,但洛瑞爾卻想不起來確切的出處。

  米奇抬起頭:「你是一個善於觀察的人嗎?」

  現在想起來,站在後台門口的那個男人真是奇怪。這句她找不到出處的話聽上去那麼熟悉,卻那麼晦澀難懂,幾乎令洛瑞爾抓狂。即便此刻回想起來,它的魔力也令洛瑞爾腦中一片混亂。她覺得有些口渴,克萊爾就站在門邊的暗影里。

  「尼克森女士?」

  「嗯?」

  「你覺得自己是個善於觀察的人嗎?」

  「噢,是的,的確如此。」她可以躲在樹屋裡,克制住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洛瑞爾心裡怦怦直跳,屋裡太暖和了,所有人都注視著她,還有燈光——

  「尼克森女士,你之前提到過,你的母親是位十分堅強的女性。她經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在大轟炸中失去了家人,但她還是毅然開始了新生活。你覺得自己有沒有遺傳到母親的堅強?這是否就是你在弱肉強食的演藝圈中突出重圍有一番成就的根本原因?」

  答案很簡單,洛瑞爾之前已經回答過無數遍,可現在她就是無法說出那句話。她覺得自己像一條受驚的魚,想說的話都化成木屑堵在嘴裡。她的思緒四處飄蕩,想起了坎普頓叢林那棟房子,想起了躺在病床上蒼老疲倦的母親。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漫長成了一年。攝影師站直身子,助手們紛紛交頭接耳,但洛瑞爾好像被刺眼的燈光困住了一般,看不見人們探詢的目光。母親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她還是照片中年輕的模樣。1941年,母親離開倫敦,她在逃避一些往事,尋找人生的第二次機會。

  有人碰了碰她的膝蓋,是那名叫米奇的年輕記者。他滿臉焦慮地問洛瑞爾是否需要休息,要不要喝杯水,出去呼吸下新鮮空氣?他能為她做些什麼?

  洛瑞爾用盡力氣點點頭。「水,」她說道,「請給我一杯水。」

  克萊爾來到她身邊:「怎麼了?」

  「沒事,房間裡有點熱。」

  「洛瑞爾·尼克森,我是你的經紀人,更重要的是,我還是你的老朋友。到底怎麼了?」

  「我母親,」洛瑞爾的嘴唇快要顫抖了,她趕緊閉緊雙唇,「她的情況不太好。」

  「噢,親愛的。」克萊爾抓住洛瑞爾的手。

  「她快死了,克萊爾。」

  「我該怎麼幫你?」

  洛瑞爾閉上眼。她需要答案,需要真相,她要確信,自己幸福的家庭和快樂的童年並不是一個謊言。「時間,」她終於開口了,「我需要時間,可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克萊爾握緊她的手:「你還有時間。」

  「可電影——」

  「別想什麼電影了,我會處理的。」

  米奇端來一杯水,洛瑞爾喝水的時候他在一旁焦急地轉來轉去。

  克萊爾問道:「好些了嗎?」看到洛瑞爾點了點頭,她轉向米奇,「抱歉,今天只能再問一個問題了,尼克森女士還有其他事情需要處理。」

  「沒問題,」米奇吞了口口水,「希望我沒有……我並不想冒犯尼克森女士——」

  「別傻了,不關你的事。」克萊爾笑了笑,臉上卻如同北極的冬天一樣冰冷,「我們繼續吧!可以嗎?」

  洛瑞爾放下杯子,調節好心情。心頭的包袱終於卸下,腦子裡的思緒變得清晰:二戰中,炸彈如雨點一般落向倫敦,房子在轟炸中化為廢墟。一些膽子較大的居民把房子修好,膽戰心驚地湊合著住。晚上,大家在漏雨的屋裡擠作一團,一邊盼著能吃上個橘子,一邊詛咒著希特勒,希望災難趕緊結束。有些人以前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般勇敢,還有些人經歷了之前想都沒想過的恐懼,洛瑞爾的母親就是其中一員。她和鄰居及朋友們住在一起,用配給券換取雞蛋等物品,偶爾換到一雙襪子,就能開心好長時間。在戰爭中,母親的命運和薇薇安還有亨利·詹金斯產生了交集。這兩個人,一個是她終將失去的朋友,一個終將死在她手中。

  他們三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否則事情不會像今天這樣費解。真相應該非常驚人,所以才能解釋母親所做的一切。洛瑞爾想在剩餘不多的時間裡找出事情的真相,她或許不會喜歡這個真相,但她想抓住這個機會——不,她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最後一個問題,尼克森女士。」米奇說道,「上周我們談到了你的母親桃樂茜女士。你說她是一位非常堅強的女性——她經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在考文垂大轟炸中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後來,她嫁給你的父親,開始了新生活。你覺得自己遺傳到母親的堅韌品質了嗎?你能夠在複雜的演藝圈中突出重圍,並取得自己的輝煌事業,是否就是因為母親傳給你的堅韌精神?」

  這次,洛瑞爾準備好了,她輕輕鬆鬆地說出了答案,根本不需要工作人員在一旁提白。「我母親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倖存者,如今,她仍是生活的倖存者。我哪怕有她一半的勇氣就實屬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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