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山下鄉」運動

  暴飲暴食的時代結束以後，我們都開始思考如果家園毀了，以後怎麼辦。回到更深層次上來，四大文明古國中只有中華民族延續至今，這說明了中華民族文化強大的自我修復能力。過去30年，中國人窮怕了，好不容易迎來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暴發時代，為此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這些年來，我不止一次地去過日本，它的乾淨、整潔、與城市相互交融的農村每每留給我深刻的印象。日本的專家告訴我，那裡的農村之所以如此美麗，是因為「二戰」後國家採取了一系列強有力的支持政策。近十年來，日本城市化進程基本停滯，就是說農村人不再往城裡走，城市不用再擴大了。老一輩的日本人在年輕的時候，都喜歡往東京等大城市跑，以追求更好的生活和更多的發展機會。如今，由於大城市生活壓力的不斷增大，日本人的幸福觀發生了轉變，加之農村基礎設施的完善，消除了城鄉差別，以及IT技術的廣泛應用，拉近了城鄉在時間與空間上的距離。現今年輕人的需求已經開始了多樣化，那些習慣於城市生活的年輕人選擇繼續留在城市，而更多的年輕人已經厭煩大城市擁擠、忙碌的生活了，他們開始嚮往父輩們曾經逃離的田園生活，嚮往山清水秀的農村。許多人已經回到了父輩們生活過的土地上經營事業，不再以追求掙多少錢為生活目標，而專注於享受生活本身。在日本，他們被稱為「優特族」。

  由此可見，一個國家的真正崛起離不開農村、農業和農民的復興與繁榮。同樣在紐西蘭，那裡的家庭旅館也使我感觸良多。如果你去過紐西蘭，一定會發現，不同的生活選擇是如此之多。

  在紐西蘭的基督城，我們住在一個莊園式的家庭旅館。莊園有自己的葡萄園和果園，園主夫婦，老公是經濟學家，老婆是幼兒園老師，在退休前就買下了這塊地產，退休後經營起了家庭旅館。每天清晨，熱心的夫婦都會早早起來，為我們準備豐盛的早餐，同時給我們推薦許多周邊的旅遊項目，女主人更是極有耐心地為我們安排行程，策划行車路線。到了晚上，當我們從外面回來，他們會為我們倒上自家釀製的葡萄酒，詢問我們遊玩的感受，並幫忙安排第二天的活動。他們正好是我們想去的一個高爾夫球場的會員，於是女主人甚至用她的會員卡為我們爭取到了嘉賓的特價，並親自陪我們下場打球。與他們相處幾天下來，感覺似乎不是住酒店，而是在朋友家做客，可以說是真正的賓至如歸。

  

  第二個家庭旅館位於皇后鎮郊外山上，主人是一對七八十歲的夫婦，他們自己住一個獨立小屋，而安排我們住在另外一幢小別墅里。小別墅極具特色，門外是種滿鮮花的花園，屋內則擺滿了老人收集的古舊物品，並極具創意地擺設成房間的各種裝飾。我們推門進屋，聽到的是正播放著的充滿懷舊氛圍的爵士樂，老人扎著一根馬尾辮，一看就頗具藝術家風範。他領著我們像是參觀自己藝術作品一樣參觀了每個房間。晚上當我們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發現兩夫婦正坐在屋外，過去招呼，一看，桌上擺滿了紅酒酒瓶和盤子，看來是剛與什麼朋友共進過晚餐。他們熱情地邀請我們坐下，也來喝上一杯。皎月如鏡，兩個老人手中搖晃著酒杯，向我們說起了他們遠在奧克蘭的兒女及孫子們。原來兩位老人以前是在皇后鎮開裁縫店的，他們對現在那些玩極限刺激運動的年輕人並不感冒，但這裡美麗的大自然才是他們鍾愛的伊甸園。他們的孩子都去了奧克蘭，兩夫婦感嘆他們為什麼會放棄這麼美麗的風光，而成為大都市裡的經濟難民。然而由於兩個人年事已高，畢竟更想跟兒孫們待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所以也不得不把這個傾注了眾多心血的家庭旅館出售，搬到奧克蘭去。繁星點點，在群山間的小屋花園裡，聽著兩位老人的訴說，分享著他們生活的煩惱，這樣特殊的感受是住酒店所永遠無法得到的。

  在紐西蘭旅遊，到處都可以見到大片的牧場，英國圈地運動除了把大批的農民趕入了工廠，也迫使很多蘇格蘭牧羊人不遠萬里來到了紐西蘭這個島國。從此英國進入了工業革命，而在這裡的牧羊人們則得以繼續他們的放牧生活，甚至到了今天，紐西蘭仍然是一個以畜牧業為主的國家。

  在基督城郊外的一個牧場，女主人開著大吉普車帶我們參觀了她家的牧場，目之所及皆為其土，而羊則一群群地散落在草坡上。紐西蘭真是牲畜的天堂，不管是牛還是羊，在這裡都是絕對的放養，每天自由自在地吃草，怪不得出產世界頂級的畜牧品，而且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瘋牛症的國家。據女主人介紹，整個牧場有7000隻羊，這在紐西蘭也算是多的了。管理牧場的就是她丈夫和她，以及他們的女兒，有時也雇一兩個幫工。我們無法相信三個人能管理這麼大的牧場，但是參觀了她丈夫的放牧才知道，原來真正的主要勞動力是五隻訓練有素的牧羊犬，它們會根據主人的命令把羊分成一群一群趕入規定的地方。另外，女主人還有幾隻受到特殊待遇的寵物羊，一叫名字就會跑過來與人親熱撒歡。

  養羊在這裡也是一門科學，人們會把不同年齡的羊分在不同的區域放養，一段時間後換另外的草場。由於地方大，所以根本沒有羊圈，羊一年四季都在外面放著，這就節省了大量的勞動力。牧羊人日常的工作就是每天開著車到牧場的各個地方檢查羊的數量，以及為羊注射各種防疫育苗。我們去的時候，他們從城市回來的女兒正在為羊注射疫苗，女主人告訴我們，他們的女兒之前在基督城的銀行工作，最近辭職回來幫助他們管理這個牧場。只見她女兒麻利地抓住一隻只羊，用噴槍為其注射疫苗。一天得為數百隻羊注射，這可不是一件輕鬆的活，很難想像，一個原本在城裡上班的小資白領能夠回來天天幹這樣的活。但是對於他們來說，這卻是自然的家庭傳承。女主人帶我們回到她家，拿出他們這個區域居民編制的區域歷史圖冊，給我們看裡面詳細描述的每戶家庭的歷史，那是從祖上蘇格蘭牧羊人踏上這片土地開始的。1989年，夫婦倆曾來中國考察過畜牧業，對我們幾十個人管理幾百隻牲畜大惑不解。

  近年來，紐西蘭被認為是全球環境最優美、最適宜旅遊的國家之一，這使我不由自主想到了中國。暴飲暴食的時代結束以後，我們都開始思考如果家園毀了，以後怎麼辦。回到更深層次上來，四大文明古國中只有中華民族延續至今，這說明了中華民族文化強大的自我修復能力。過去30年，中國人窮怕了，好不容易迎來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暴發時代，為此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如果血管真的快破裂了，中華民族一定會自省，而且這種自省，已經悄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