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初三日
2024-10-11 00:52:31
作者: 曾國藩
男國藩跪稟父親大人萬福金安:
五月十八日發家信第八號,知家中已經收到。六月初七發第九號,內有男呈祖父稟一件,國荃寄四弟信一件。七月初二發第十號,內有黃芽白菜子,不知俱已收到否?
男等接得父親歸途三次信:一系河間二十里舖發,一汴梁城發,一武昌發。又長沙發信亦收到。六月二十九接丹閣叔信。七月初九彭山屺到京,接到四弟在省所寄《經世文編》一部,慎詒堂《四書》、《周易》各一部,小皮箱三口,有布套龍鬚草蓆一床,信一件,又叔父手書,得悉一切:譜已修好,楚善叔事已有成局,彭山屺處兌錢四十千文。外楚善叔信一件,岳父信一件。七月二十七日接到家信二件,一系五月十五在家寫,一系六月二十七在省寫。外歐陽牧雲信一,曾香海信一,心齋家信二,荊七信一,俱收到。
彭山屺進京,道上為雨泥所苦,又值黃河水漲,渡河時大費力,行李衣服皆濕。惟男所寄書,渠收貯箱內,全無潮損,真可感也!到京又以臘肉、蓮茶送男。渠於初九晚到,男於十三日請酒,十六日將四十千錢交楚。渠於十八日賃住黑市,離城十八里,系武會試進場之地,男必去送考。
男在京身體平安。國荃亦如常。男婦於六月二十三四感冒,服藥數帖痊癒,又服安胎藥數帖。孫紀澤自病痊癒後,又服補劑十餘帖,辰下體已復元,每日行走歡呼,雖不能言,已無所不知。食粥一大碗,不食零物。僕婢皆如常。周貴已薦隨陳雲心回南,其人蠢而負恩。蕭祥已跟別人,男見其老成,加錢呼之復來。
男目下光景漸窘,恰有俸銀接續,冬下又望外官例寄炭資,今年尚可勉強支持,至明年則更難籌劃。借錢之難,京城與家鄉相仿,但不勒追強逼耳。前次寄信回家,言添梓坪借項內,松軒叔兄弟實代出錢四十千,男可寄銀回家,完清此項。近因完彭山屺項,又移徙房屋,用錢日多,恐難再付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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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現看定屋在繩匠胡同北頭路東,准於八月初六日遷居。初二日已搬一香案去,取吉日也。棉花六條胡同之屋,王翰城言冬間極不吉,且言重慶下者不宜住三面懸空之屋,故遂遷移。繩匠胡同房每月大錢十千,收拾又須十餘千。心齋借男銀已全楚,渠家中付來銀五百五十兩,又有各項出息,渠言尚須借銀出京,不知信否。
廣東事前已平息,近又傳聞異辭。參贊大臣隆文已病死,楊芳已告病回湖南。七月間又奉旨派參贊大臣特依順往廣東查辦。八月初一日,又奉旨派玉明往天津,哈哴阿往山海關。黃河於六月十四日開口,汴梁四面水圍,幸不淹城。七月十六,奉旨派王鼎、慧成往河南查辦。現聞泛溢千里,恐其直注洪澤湖。又聞將開捐名「豫工」,例辦河南工程也。
男已於七月留須。楚善叔有信寄男,系四月寫,備言其苦。近聞衡陽田已賣,應可勉強度日。戊戌冬所借十千二百,男曾言幫他,曾稟告叔父,未稟祖父大人,是男之罪,非渠之過。其餘細微曲折,時成時否,時朋買,時獨買,叔父信不甚詳明。楚善叔信甚詳,男不敢盡信。總之,渠但免債主追逼,即是好處。第目前無屋可住,不知何處安身?若萬一老親幼子棲托無所,則流離四徙,尤可憐憫!以男愚見,可仍使渠住近處,斷不可住衡陽。求祖父大人代渠謀一安居。若有餘貲,則佃田耕作。又求父親寄信問朱堯階,備言楚善光景之苦與男關注之切,問渠所管產業可佃與楚善耕否?渠若允從,則男另有信求堯階,租谷須格外從輕。但路太遠,至少亦須耕六十畝方可了吃。堯階壽屏,托心齋帶回。
嚴麗生在湘鄉不理公事,簠簋不飭,聲名狼藉,如查有真實劣跡,或有上案,不妨抄錄付京。因有御史在男處查訪也,但須機密。
四弟、六弟考試不知如何?得不足喜,失不足憂,總以發憤讀書為主。史宜日日看,不可間斷。九弟閱《易知錄》,現已看至隋朝。溫經先窮一經,一經通後,再治他經,切不可兼營並鶩,一無所得。厚二總以書熟為主,每日讀詩一首。
右謹稟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