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24-10-11 00:51:36 作者: (英)P.G.伍德豪斯

  我走近客廳,聽到裡面正傳出溫柔傷感的音樂聲,但這絲毫沒有改變慘澹的前景。我走進門,看見瑪德琳·巴塞特正坐在鋼琴前,頸上的腦袋蔫蔫地垂著。一見這陣仗,我差點要轉身逃跑,但還是壓下這股衝動,試探地發表了一句「喲噢」。

  這句言論沒有立刻引發回應。她站起身,約半分鐘的時間裡,只幽幽地看著我,像蒙娜麗莎某天早上感到天下之哀愁一股腦湧進門,有些應接不暇。我正琢磨著要不要臨時補缺地聊幾句天氣,她開口了。「伯弟——」

  可惜只是曇花一現。她吹燈熄火,又是一陣默默無語。

  「伯弟——」

  還是沒戲。再告失敗。

  我也不覺緊張起來。夏天在布林克利莊園的時候,我們也進行過一場類似的「聾啞」默劇,不過那次我加入了一點動作戲,從而緩解了對話擱淺時的尷尬。諸位也許記得——或者不記得也不打緊,我們上次聊天發生的地點是布林克利餐廳,在場的有一桌冷盤,可以說派上了大用場,可以時不時地貢獻個咖喱蛋或者奶酪酥條。現在缺了食材礙了不少事,我們只有大眼瞪小眼,這總不免叫人尷尬。

  她雙唇輕啟。看得出,有內容要浮出水面。幾下吞咽動作,她的開場白不錯。「伯弟,我想見你……我請你來是想對你說……我想告訴你……伯弟,我和奧古斯都的婚約到此為止了。」

  「是。」

  「你知道了?」

  

  「可不。他告訴我了。」

  「那你該知道我叫你來的目的。我想說——」

  「是。」

  「我願意——」

  「是。」

  「給你幸福。」

  她好像扁桃體炎復發,一時又說不出話來。不過幾下吞咽動作之後,她終於把話說完整。「我會嫁你為妻,伯弟。」

  想必大多數人會覺得大勢已去,何必再掙扎,但我還是奮力一搏。事關生死,要是放過了一點蛛絲馬跡,那定然要後悔自己做了呆子。

  「你真有心了,」我彬彬有禮地回答,「鄙人三生有幸,什麼的。可是你想過沒有?考慮過沒有?你難道不覺得這對可憐的果絲有點殘忍嗎?」

  「什麼?就算發生了今天晚上那件事?」

  「啊,我正想和你說這件事呢。我總覺得——不知道你同不同意,發生這種情況,在採取嚴厲措施之前,應該先請教一下經驗老到通曉世事之人,了解內幕,免得事後絞著雙手嘆:『哎,我當初怎麼不知道!』依我看,這件事應該經過覆審,商討個清楚。別嫌我囉唆,我認為你誤會果絲了。」

  「誤會他?我親眼看到他……」

  「啊,是你出發的角度不對。聽我跟你解釋。」

  「沒什麼可解釋的。咱們以後別再提它了。伯弟,我已經把奧古斯都從生命力中徹底抹去了。從前我被愛情的金色霧靄蒙蔽了雙眼,誤以為他十全十美。今天晚上他露出了真面目——登徒子[1]。」

  「我就是這個意思,你錯就錯在這兒。聽著——」

  「咱們以後別再提他。」

  「可是……」

  「求你了!」

  我關上嘴巴。那套「獨共普琅德何,系獨八合道內噫」的玩意兒根本沒法進行,人家聽都不聽。

  她側過頭,無疑是不想叫人看見悄悄滑落的淚珠兒。之後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她拿出手帕抹眼睛,我非禮勿視,把臉埋進鋼琴上擺放的百香花碗中。

  不一會兒,她又開始廣播了。「沒用的,伯弟。我自然明白你這番話的用意。你就是這麼體貼、這麼無私,為了幫朋友總是在所不計,寧願犧牲自己的幸福。不過我已經決定了,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改變。我和奧古斯都結束了。從今天晚上起,他將成為我的一段回憶,這段回憶會隨著年久日深、隨著你我感情漸濃而越來越淡薄。你會幫我忘卻。有你在身邊,我終有一日會擺脫奧古斯都的魔咒……好了,我最好去告訴爸爸。」

  我呆住了。我還記得清清楚楚巴塞特老爹以為攤上我做外甥時的表情。我覺得,他回想起自己千鈞一髮、險象環生,靈魂深處一定還在簌簌發抖,現在讓他知道我要做他家姑爺,實在有些過分。雖然我不喜歡巴塞特老爹,但這是出於仁人之道的本能。

  「哎,我的姑奶奶!」我喊道,「別去!」

  「我自然得去。怎麼也該叫他知道我要嫁你為妻啊,不然他還以為三個星期以後我要嫁給奧古斯都呢。」

  我反覆咀嚼一番。我當然明白她的意思。這種事還是得跟當父親的通個氣,總不能放任不管,叫這可憐的老先生戴著大禮帽別著襟花走進教堂,這才發現婚禮已經取消,只是誰都懶得告訴他一聲。

  「哦,那今天晚上先別去。」我懇請道,「讓他先消消氣。他已經受了不小的刺激。」

  「刺激?」

  「是,他情緒不太好。」

  她眼中閃出擔憂的神色,眼珠因此凸出了一點。「看來我猜測得沒錯。剛才看他從書房走出來,我就覺得有點異樣。他不住地擦額頭,還發出氣喘吁吁的奇怪動靜。我問他是不是有事,他只說人人都有十字架要背負,還說沒什麼可抱怨的,因為其實並沒有想像的糟糕。我真想不通他是什麼意思。他最後說要去泡個熱水浴,吃三片阿司匹林上床休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認為情況錯綜複雜,從頭說起怕要再生枝節,於是只提了其中一方面。「史呆說要嫁給助理牧師。」

  「史黛芬妮?助理牧師?品克先生?」

  「不錯。老沒品哥·品克。所以爵士他才心神不定。他對助理牧師好像有點過敏。」

  她激動得呼吸起伏不定,好像巴塞洛繆吃完蠟燭頭的樣子。「可……可……」

  「嗯?」

  「可史黛芬妮愛品克先生嗎?」

  「哦,可不。毫無疑問。」

  「那——」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於是先下手為強。「那她和果絲之間就不會有什麼了,你是不是想說這個?一點不錯。這就是證明,是吧?我剛才從頭到尾想說的就是這事。」

  「可他……」

  「是,我知道,但果絲的動機如同冰雪般純潔,可能還要更純潔。我這就一五一十地說給你聽,而且我願意押一賠十,你聽完之後一定同意,他更值得同情,而不是指責。」

  伯特倫·伍斯特手裡要是有個條理清晰的好故事,准能講得繪聲繪色。我開門見山,先講果絲如何得知要在喜宴上致辭從而嚇得魂飛魄散,又分條列項地講明後續發展,可以說曉暢明達,不在話下。等我講到最後一章,她眼神有點凌亂,不過絕對是在信與不信之間。

  「你是說,史黛芬妮把這個小本子藏在爸爸的奶牛盅里了?」

  「不折不扣就在奶牛盅里。」

  「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我還是頭一回聽說。」

  「的確匪夷所思,不過還是很可置信的,是不是?咱們只需要考慮一下個體心理學。也許你會說,像史呆這種心理是給錢也不要,不過擺明了是她的沒錯。」

  「伯弟,你保證這不是你編出來的?」

  「我幹嗎要編?」

  「我明白你捨己為人的性格。」

  「啊,我懂你的意思了。不是,這是堂堂正正的事實。難道你還不信?」

  「要是我在你說的地方找到史黛芬妮藏的小本子,那我才信。我想我最好去瞧瞧。」

  「換我也是。」

  「我這就去。」

  「那好。」

  她匆匆去了,我在鋼琴前坐下,單指彈奏《幸福的日子再次來臨》[2];想來想去只有這個方式能抒發情感。我其實更希望吞一兩隻咖喱蛋下肚,因為經此一役有些疲累,可惜剛才也說過,眼前沒有咖喱蛋。

  我深深地為之振奮,感覺自己是個馬拉松選手,經歷了幾個小時的汗流浹背終於衝線了。我的振奮多少有點美中不足,因為我隱隱覺得,這個受了詛咒的莊園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鬧點意外,毀掉大團圓結局。我莫名覺得,托特利莊園不像會這麼輕易認輸的。我感到,它肯定還留著一手。

  這預感果然不錯。幾分鐘後,瑪德琳·巴塞特回來了,但手裡卻不見什么小本子。她說在所謂的藏匿點根本連個小本子的影子都遍尋不著。從她話中可知,她已經成為小本子存在說的懷疑論者。

  不知道諸位看官有沒有被兜頭澆過一盆冷水。兒時我曾經歷過一次,其施動者是一位馬夫,起因是我和他意見相左。此刻,這種冷不丁被暗算的感覺再次襲來。

  我心下茫然,迷惑不已。奧茨警官說過,有點見識的在遇見可疑動向時首先會查找動機,對於史呆小本子不在奶牛盅里卻硬說在的動機,我百思不得其解。這丫頭狠狠地扯了我後腿,至於原因——這也正是讓人大惑不解的地方——她為何要扯我後腿?

  我且猜上一猜。「你確定找過了?」

  「非常確定。」

  「我是說仔仔細細地。」

  「十分仔細。」

  「史呆發誓放在那兒了。」

  「真的?」

  「你說『真的』是什麼意思?」

  「不妨直話直說。我不相信有什么小本子。」

  「你覺得我說的是謊話?」

  「對,沒錯。」

  哎,既然如此,好像也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可能說了句「哦」或者類似的話,總之記不清了。要是說了,那也是就此熄火。我徐徐蹭到門邊,神思恍惚地跨出門檻,不住沉思。

  沉思起來是什麼狀況,諸位一定清楚:聚精會神、沉浸其中。外界的紛擾被隔在那什麼之外。我應該是沿著回臥室的走廊走了一大半,這才衝破意識的隔離,發現這兒已經吵翻了天。我駐足觀望、凝神細聽。

  這場吵嚷中夾雜著「砰砰」聲,好像有人在敲東西。我剛想著「哎喲,是個愛聽響兒的」,就看清了這愛聽響兒的原來是羅德里克·斯波德,而他砰砰敲的乃是果絲的臥室門。我走近時,他正對木板門展開新一輪的敲擊。

  這一幕立刻鎮定了我紛亂的神經系統,我仿佛再世為人。至於原因,且容我道來。

  想必人人都有這種體驗:被不可抗力搪塞打發之後,突然發現有個出氣筒可以發泄一下胸中鬱積的情感,那感覺真叫一個神清氣爽、心情舒暢。大老闆遇事不順就拿小書記出氣。小書記跑去訓斥勤雜工。勤雜工對著貓踢兩腳泄憤。貓跑到大街上找只小個兒的貓欺負。小貓呢,會面結束後,跑到鄉下到處尋老鼠的晦氣。

  這就是我的寫照。被巴塞特老爹、瑪德琳·巴塞特、史呆·賓一干人等硬壓軟騙,又被無情無義的命運緊追不放,我已忍無可忍。想起還有個羅德里克·斯波德供我給點臉色看,頓感快慰。

  「斯波德!」我厲聲喝道。

  他舉著拳頭,把怒氣沖沖的臉轉向我。一看清我是誰,他眼中的殺氣立刻消失了,換上一副蔫蔫的巴結相。

  「我說斯波德,這唱的是哪出?」

  「啊,嗨,伍斯特。晚上好。」

  我開始發泄胸中鬱積的那什麼。「別管晚上好不好,」我說,「好傢夥,斯波德,太過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真是逼著人採取點極端措施了。」

  「可伍斯特……」

  「你把這家裡鬧得雞犬不寧,究竟什麼意思?我叫你克制一點,不要動不動就橫衝直撞,像匹發瘋的河馬,難道你忘了?我還以為你聽完我那番話就乖乖蜷在床上讀本好書睡了。沒有。你又備足火力暴力毆打我諸位朋友。我得警告你,斯波德,我的耐心不是用之不竭的。」

  「可伍斯特,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麼了?」

  「你不知道,是這個大眼賊粉克-諾透故意挑釁我。」他一臉渴盼的神色,「我要擰斷他的脖子。」

  「不許你擰斷他的脖子。」

  「那,就掐得他吱吱叫。」

  「也不許你掐得他吱吱叫。」

  「可他罵我是自以為是的蠢驢。」

  「果絲什麼時候說的?」

  「他雖然沒說,可是寫下來了。瞧,在這兒。」

  我目瞪口呆地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棕色皮面的小本子。

  容我再回頭說一嘴阿基米德的典故。吉夫斯講此人如何發現了比重原理,雖然一句帶過,卻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仿佛在我眼前展開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畫卷。我看見他先小心地用腳趾頭試探水溫……然後伸腳進去……全身沒入水中。我和他心神合一,共同完成後續步驟——給絲瓜沐浴球打上肥皂、頭上來點洗髮水、引吭高歌……

  突然間,正當他飆到最高音,卻一片寂靜。他沉吟不語。隔著蒸騰的水汽,能看見他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手中的浴球掉了,消失了。他發出勝利的吶喊。「有了!喲吼!比重原理!」他躍出浴缸,像中了一百萬。

  這小本子奇蹟般的出現,對我產生了一模一樣的影響。同樣地,先是一驚之下沉吟不語,然後是勝利的吶喊。我向他伸出不可抗拒的手時,眼中無疑也閃著奇異的光芒。「把小本子給我,斯波德!」

  「是,我也想給你看看,伍斯特。看了你就明白了。我能發現這東西,」他說,「說來也巧合。我本來想,要是由我來保管沃特金爵士的奶牛盅,他準會安心些。最近這一帶盜竊頻發,」他匆忙解釋,「盜竊頻發,而且落地窗著實不安全。於是我就,呃,走到藏品室,把奶牛盅從柜子里拿出來,結果卻聽見裡面有東西晃來晃去,我覺得奇怪,打開一看,居然是個小本子。瞧,」他伸出一根香蕉般的手指,「他這裡還有一條是寫我吃蘆筍的。」

  我瞧著斯波德是想跟我一起逐項鑽研。他看到我把小冊子裝進口袋,露出失去親人般的痛苦。

  「你要留著小本子嗎,伍斯特?」

  「對。」

  「我還想拿去給沃特金爵士呢。裡面還有很多內容是寫他的。」

  「咱們不必給沃特金爵士添些無謂的煩惱,斯波德。」

  「你說得也許有道理。那我還是繼續砸門?」

  「當然不行,」我嚴肅地說,「你的任務就是給我走開。」

  「走開?」

  「走開。下去吧,斯波德,我要靜一靜。」

  我看他消失在轉角,這才奮力敲門。「果絲。」

  沒人應。

  「果絲,快出來。」

  「我死也不出去。」

  「快出來,笨蛋。我是伍斯特。」

  即便如此也沒有立即見效。他事後解釋說,還以為是斯波德狡猾地模仿我。最終我總算叫他相信門外的確是他的兒時好友,童叟無欺,只聽屋裡傳出拖拽家具的聲音,然後門開了,他小心謹慎地探出頭來,像雷雨過後蝸牛探出觸角。

  之後的情感戲就不用我多說了。諸位在電影裡肯定見過不少同樣的場面,比如美國海軍陸戰隊在千鈞一髮之際解救了被困的部隊。簡而言之,他對我滿臉崇拜。他似乎以為我與羅德里克·斯波德展開搏鬥並打得他落花流水,對此實在不值得費神更正。我將小本子按在他手裡,吩咐他拿給瑪德琳看,然後就回房了。

  吉夫斯正在屋裡瞎忙活什麼專業事宜。

  我本來想,等我再看到他,非得好好叫他吃點苦頭,誰叫他害我緊張兮兮地去拜會老巴塞特。但此刻,我對他展開寬和的微笑,而沒有施以冷眼。我心說,畢竟他的計劃最終水到渠成,而且這時候也不適合展開控訴。威靈頓將軍在滑鐵盧戰役後也沒有跑去修理人家。他拍著戰士的後背,還請他們喝酒。

  「啊哈,吉夫斯!你在啊?」

  「是,少爺。」

  「那,吉夫斯,你去收拾行李吧。」

  「少爺?」

  「準備啟程回家,咱們明天就走。」

  「那麼少爺不打算在托特利莊園多盤桓幾日了?」

  我哈哈一笑,是真心快活的笑。「別淨是提些傻問題,吉夫斯。除非萬不得已,不然誰會願意在托特利莊園裡多盤桓幾日?而且以後這兒也不需要我了。我的任務圓滿完成,咱們明天一早就走。所以呢,收拾好行李,咱們就能順利出發,片刻也不用耽擱。要收拾很久嗎?」

  「不,少爺,只有兩隻行李箱。」

  他把行李箱從床底下拖出來,打開較大的那隻,開始往裡面扔衣服什麼的,而我就坐在扶手椅里,開始給他講最新情況。「嘿,吉夫斯,你那個計劃的確不賴。」

  「如此我十分快慰,少爺。」

  「不能說未來的一段日子我不會噩夢連連。至於你給我找了這麼個麻煩,我也不做評論。只一句話,計劃成功。舅舅的祝福一下蹦出來,像香檳酒瓶的瓶塞,史呆和沒品哥通向聖壇圍欄的道路再無藩籬阻礙。」

  「可謂盡如人意,少爺。沃特金爵士的反應果然如我們所料?」

  「還要強烈呢。不知道你見沒見過海浪衝擊小帆船的情景?」

  「沒有,少爺。我每次去海濱總適逢風平浪靜。」

  「哦。反正聽說我要做他家的姻親外甥他就是這副樣子。他一言一行就像『啟明星的沉沒』。記得吧?帆船航行在嚴冬的海上,船長把小女兒帶在身邊陪著他一道遠航。」

  「是,少爺。她那雙眼珠藍得像亞麻花,兩頰像明艷朝霞,胸肌潔白,就像五月里嬌蕾初放的山楂。」

  「對。嗯,剛才說到,他在打擊之下搖搖晃晃,水流無孔不入。等到史呆來了以後告訴他搞錯了,promesso sposo[3]其實是老沒品哥·品克,他可是如蒙大赦,立刻就准了,簡直是忙不迭地。不過呢,我何必浪費時間跟你說這些?次要問題而已。頭條新聞在這兒呢,這條消息肯定要驚動總理府。小本子到手啦。」

  「果然,少爺?」

  「可不嘛。我看見在斯波德手裡,就要來了。眼下果絲正在給巴塞特小姐過目,從而洗清自己的罪名。我毫不懷疑,眼下這兩位正緊緊地抱在彼此懷裡呢。」

  「那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結局,少爺。」

  「說得好,吉夫斯。」

  「如此一來,少爺再無煩惱。」

  「沒有了。我真是長舒了一口氣呀,好像終於卸掉肩膀上的重負,真想載歌載舞一番。有了這小本子,我想是再不會生什麼事端了。」

  「料想如此,少爺。」

  「我說,伯弟,」果絲就在這節骨眼緩緩走進門,一副被絞擰機壓過的樣子,「大事不好。婚禮沒戲了。」

  [1] 表示好色之徒。

  [2] 「Happy Days Are Here Again」, 1929年的流行歌曲,出現在電影《追逐彩虹》(Chasing Rainbows, 1930)片尾,後因用於羅斯福1932年的總統競選而知名。

  [3] 義大利語,意為未來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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