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024-10-11 00:16:57
作者: (美)馬里奧普佐
我告訴喬丹、卡里和黛安娜,我哥哥亞蒂和我妻子瓦萊莉是如何每天都去看我,亞蒂如何幫我刮鬍子,並載著瓦萊莉往來於醫院和家之間,而亞蒂的妻子則幫我們照顧孩子。我看到卡里狡黠地笑了起來。
「好吧,」我說,「我給你看的那個傷疤是我膽結石手術的疤,不是機關槍。如果你他媽有點腦子,就會知道如果我都被掃成那樣了,絕不可能活下來。」
卡里仍然微笑著,說:「你完全沒想過你哥哥和妻子離開醫院後,幹了一場才回家嗎?你是因為這個才離開她的嗎?」
我狂笑著,知道自己得跟他們講亞蒂這個人。
「他非常帥,」我說,「我們長得很像,但他年紀更大。」事實是,我算得上是亞蒂的粗略版。我的嘴唇太厚,眼窩太深,鼻子太大,看上去太強壯,但你們該去看看亞蒂。我告訴他們,我娶瓦萊莉的原因是,她是我唯一沒有愛上我哥哥的女朋友。
我哥哥亞蒂五官精緻,長得極帥。他的眼睛就像希臘雕塑一樣。我還記得當我們都是單身時,姑娘們總是愛上他,為他哭泣,威脅要為了他自殺。而他卻為之沮喪不已。因為他真的不知道這該死的是為了什麼。他從來都看不到自己的美麗,只是嫌棄自己個子太小,雙手雙腳也太小了。「就像寶寶們的。」有個姑娘曾充滿愛意地說過。
但令亞蒂沮喪的是,他擁有一種能讓她們著魔的力量。最後,他開始痛恨這種力量。啊,換做我,我一定會愛死它,姑娘們從不會像那樣愛我。放到現在,那樣該多好啊,全無理由只因外表而墜入愛河,完全不依賴善良、個性、智慧、聰穎、魅力和生命力來得到的愛戀。簡單地說,我多麼想得到一種我無需爭取的愛,這樣我就永遠也不用爭取它,也不用努力贏得它。我愛這種愛戀,就像我愛賭博手氣好時贏來的錢。
但亞蒂卻開始穿不合身的衣服,他穿得無比保守,完全配不上他的長相。他特意隱藏自己的魅力,只在他真正關心又能讓他覺得安全的人面前放鬆下來表現出他的本真。如若不然,他就會用他養成的一套枯燥乏味的人格,不留絲毫痕跡地把別人拒之千里。即便如此,他仍總是陷入麻煩。所以他很早就結了婚,並且大概是紐約城裡唯一忠誠的丈夫。
他在聯邦食品藥品監督局當化學研究員,他的女性同事和助理們都愛上了他。他妻子最好的朋友和她的丈夫贏得了他的信任,他們有一段持續了五年左右的友情。亞蒂開始卸下防備,他信任他們,於是表現出本真。他妻子最好的朋友愛上了他,毀了自己的婚姻,並向全世界宣布了她的愛。那在亞蒂的妻子那兒搞出了大麻煩,引出了她的猜忌。那是我唯一一次見到他對她生氣,他的憤怒是致命的。她指責他助長了對方的愛,他便用我聽過的男人對女人最冰冷的語氣說:「如果你相信這一點,那就滾出我的人生。」那對他而言太不平常了,他妻子因為悔恨差點崩潰。我真的認為她希望他真犯了錯,那樣她就能有點資本對付他,因為現在她完全任由他擺布。
她了解一個只有我和極少人知道的事實——亞蒂沒法容忍給別人造成痛苦,不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一樣。他永遠無法責備任何人。因此他很痛恨女人們愛上了他。我想,他是個感性的人,本應該輕易愛上很多女人並享受這個過程。但他永遠也不想引發衝突。他妻子說過,他們倆的關係中她真正想要的,是一兩場爭吵,並不是說她跟亞蒂從不爭執,畢竟,他們可是結了婚的。但她說他們所有的爭執都是一拳致勝,當然,這是個比喻。她吵著吵著,然後他會用一句冰冷的話搞定她,令她肝膽欲裂地大哭起來認輸。
但跟我相處時,亞蒂不一樣,他比我大,總把我當小弟弟對待。他也了解我,比我妻子更能懂我。他從不對我生氣。
手術後我住了兩周院才恢復得能夠回家,最後一天,我跟孔恩醫生告別,他祝我好運。
護士拿來我的衣服,告訴我得簽幾份文件才能離開醫院。她把我護送到辦公室。我覺得無比糟糕,沒人來接我回家,沒有一個朋友,沒有一個家人,也沒有亞蒂。當然,他們都不知道我得獨自回家,但我還是覺得自己像個小孩子,沒人愛。我得在一場重大手術之後獨自坐地鐵回家,這樣對嗎?要是我太虛弱了呢?昏倒呢?上帝,我感覺糟透了,然後我開始大笑,因為我真的是自討苦吃。
真相是,亞蒂問過我誰接我回家,我說是瓦萊莉。瓦萊莉說她會來醫院接我,我卻告訴她沒事的,如果亞蒂不能來,我會自己坐計程車回去,所以她以為我告訴了亞蒂。我的朋友們,當然了,他們會假設我家裡有人接我回去,事實是,我就想通過某種搞笑的方式痛恨他們,痛恨所有人。
但是,應該有人猜得出來。我總是為自己能自給自足而驕傲,我從不需要任何人關心,可以完全獨自一人生活。但這是唯一一次,我希望,這個世界既然已經那麼慷慨地撒播了那麼多情感撫慰,也能給予我一些。
所以當我回到病房發現亞蒂正拎著我的行李箱時,我幾乎熱淚盈眶。我的情緒瞬間好轉了很多,我擁抱了他,我很少擁抱他。然後我高興地問:「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出院的?」
亞蒂對著我悲傷又疲憊地笑了笑:「你這個小兔崽子,我打電話給瓦萊莉,她說以為我會來接你,你是這麼告訴她的?」
「我才沒那麼告訴她。」我說。
「噢,得了吧。」亞蒂說,拉著我的胳膊領著我走出病房。
「我了解你的行事風格,」他說,「但這對關心你的人可不公平,你這麼做對他們不公平。」
我一句話也沒說,直到我們走出醫院坐進他車裡。「我告訴瓦萊莉你也許會來,」我說,「我不想給她添麻煩。」
亞蒂現在穿行在車流中,所以不能看著我。他很講道理地輕聲說:「你不能對瓦萊莉這麼做,你可以對我這樣,但不能這麼對瓦萊莉。」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我不用向他解釋如何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作為一個藝術家卻不成功讓我深受打擊,無法照顧我妻子和孩子的恥辱也讓我深受打擊。我沒法要求其他人為我做任何事,我真心無法忍受請求任何人把我從醫院送回家,就連我妻子也不行。
我們回家後,瓦萊莉正等著我。她親吻我時臉上帶著種迷惑和被嚇壞了的表情。我們三個人在廚房裡喝咖啡,瓦萊莉坐在我身邊碰了碰我。「我不明白,」她說,「你為什麼就不能告訴我呢?」
「因為他想逞英雄。」亞蒂說。但他只是想把話題岔開去。我不想讓瓦萊莉知道我在精神上被打擊得多麼嚴重,他完全理解這一點。我猜他想著她要知道了會對她不利。再說了,他對我有信心,他知道我會恢復,會沒事的。人人都會偶爾變得虛弱,見鬼,連英雄們都會疲憊呢。
喝完咖啡後亞蒂便離開了。我感謝他,他沖我嘲諷一笑,但我看得出他在擔心我。我注意到他臉上有種緊張的表情,生活開始令他顯出疲憊來。他離開後,瓦萊莉便逼著我上床休息。她幫我脫了衣服,然後躺在我身邊,赤裸著。
我立即睡著了,獲得了平靜,她溫暖身軀的觸碰,她那雙我全心信任的手,她不會背叛我的嘴唇、雙眼、秀髮都讓這睡眠變成藥物催眠永遠都不能帶來的甜蜜孤兒院。我醒來時她已經不在了,我能聽到她在廚房裡說話,孩子們準備去上學,一切似乎都很值得。
對我而言,女人就是我的孤兒院。是的,我很自私地利用了這一點,但那讓其他一切都變得可以忍受。沒有了孤兒院,我,或者任何男人要如何承受每天生活中的無數打擊?上帝,我回到家,痛恨在工作上浪費的一整天,為欠的錢擔心到死,確信我的人生最終會輸掉,因為我永遠也不會成為一個成功的作家。而所有這些痛苦都會消失殆盡,因為我跟家人吃了晚餐,給孩子們講了故事,晚上,我會完全自信又充滿信任地和我妻子做愛。那看起來就如同奇蹟。當然,真正的奇蹟是,這不僅僅只是瓦萊莉和我,也是其他不計其數的男人和他們的妻兒,而且持續了數千年。當那一切都煙消雲散,還有什麼能讓男人們完整?不用在意那不全是愛,有時甚至是純粹的憎恨,無論如何,我現在有歷史了。
再說了,無論怎樣,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在拉斯維加斯,我斷斷續續地告訴了他們這一切,有時是酒廊里一起喝酒,有時是午夜在咖啡館的晚餐。我講完後,卡里說:「我們還是不知道你為什麼離開你老婆。」喬丹隱隱帶著輕蔑看著卡里,他經歷過之後的一切,遠遠超越了我所處的階段。
「我沒有離開我的老婆孩子,」我說,「我只是要休息,每天我都寫信給她。總有一天早晨我會想回家,然後直接就上飛機了。」
「就這樣?」喬丹問,並沒有語帶嘲諷,他是真的想知道。
黛安娜什麼也沒說,她很少開口,但她拍了拍我的膝蓋說:「我相信你。」
卡里對她說:「你什麼時候開始相信任何男人了?」
「大部分男人都是狗屎,」黛安娜說,「但梅林不是,至少現在還不是。」
「謝謝。」我說。
「你會變成那樣的。」黛安娜冷靜地說。
我沒法止住自己。「那喬丹呢?」我知道她愛上了喬丹,卡里也知道,喬丹不知道,因為他不想知道,也不在乎。但他現在禮貌地擺出詢問的表情轉向黛安娜,就好像他在乎她的看法。那一晚他看上去真的非常糟,臉上的骨骼開始透過病態的蒼白皮膚凸顯出來。
「不,你不會。」她對他說。喬丹把頭扭到一邊,他不想聽到這個。
卡里這個友善又討人喜歡的傢伙是最後一個講述自己故事的,而且就跟我們所有人一樣,他也隱藏了最重要的那部分,這個我多年以後才發現。同時,他描述了對自己性格的真實刻畫,或者說看上去如此。我們都知道他跟酒店和它的老闆格羅內維特之間有某種神秘聯繫,但他是個無可救藥的賭徒和小混混也是不爭的事實。喬丹對卡里不感興趣,但我得承認我覺得他有意思。任何不同尋常或很典型的人都會自動地讓我感興趣,我不做任何道德評判。我覺得我高於它,我只傾聽。
卡里就像本教科書和靈感之源。永遠沒人能算計他,只有他算計別人。他對生存有種直覺,對生命無比熱情,只想永垂不朽,完全不顧倫理道德。儘管如此,他仍十分討人喜歡。他很風趣,對一切都感興趣,能跟女人在某種完全不涉及情感的真實層面上交流。女人們愛極了這一點。
雖然他總是缺錢,卻能用甜言蜜語跟在酒店表演的任何一個姑娘上床。如果她猶豫,他也許會用皮大衣那一招。
那一招極其有效。他帶她到大街上一家皮草店。店主是他的一個朋友,但那姑娘不知道。卡里會讓店主給那姑娘看他的皮草存貨,甚至讓他把所有的皮草都鋪在地上,好讓他和那姑娘能挑出最好的。他們挑好後,皮草商會給那姑娘量尺寸並告訴她大衣會在兩周後做好。之後卡里會寫一張一千美元的支票當定金,然後讓店主把帳單寄給他。收據他會給那姑娘。
那一晚,卡里會把姑娘帶去晚餐,之後再讓她去輪盤賭桌上玩幾把,然後便把她帶去他的房間。在那裡,就像他說的,她肯定會答應,因為她的包里裝著收據呢。既然卡里如此瘋狂地愛著她,她又怎能不依呢?只有那件皮大衣可能成不了,卡里愛上她也不可能,但兩個加在一起,卡里解釋道,就能大大滿足她們的虛榮心。這招每次都能成功。
當然,那姑娘永遠也得不到那件皮大衣。在兩周的戀愛中,卡里會挑起一場爭執讓兩人分手。卡里說,沒有任何一次,沒有任何一個姑娘把皮大衣的收據還給他。每一次,那姑娘都衝到皮草店想要拿回定金甚至是那件大衣。當然了,店主直接告訴她們,卡里已經拿回定金並取消了訂貨。他的回報就是某些被卡里拒絕的姑娘。
卡里對付合唱團里那些兼職妓女有另一個花招。他會連續幾個晚上都邀她們喝一杯,認真地聽她們的煩惱並給予同情,從不倉促追求或跟她們調情。接著,也許在第三晚,他會在她們面前拿出一張百元大鈔,把它放進一個信封,再把信封塞進外套內口袋。然後他會說:「聽著,我平常不這麼做,但我真的喜歡你,我們去我房間裡舒服舒服吧,這個就當你坐出租回家的車費。」
姑娘會稍作抗議,她想要那張鈔票,卻不想被人當成妓女。卡里施展他的魅力。「聽著,」他說,「你離開時很晚了,為什麼該你出車費呢?這是我該做的。再說了,我真的很喜歡你,又有什麼壞處呢?」然後他會拿出信封給她,她放入自己的手袋中,他會立即帶她去自己的房間,把她幹上幾個鐘頭才放她回家。他說,接下來才是好笑的部分。姑娘在坐電梯時會撕開信封拿她的百元大鈔,結果卻發現是張十塊的。當然,卡里口袋裡有兩個信封。
非常普遍的情況是,那姑娘會搭電梯上來捶卡里的門。他會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蓋過那嘈雜,然後愜意地刮好鬍子等她離開。或者,因為她害羞、缺乏經驗,便會用大堂電話打過來向他解釋也許他弄錯了,信封里只有一張十塊的。
卡里愛極了這段。他會說:「哦,是啊,計程車費要多少錢,兩塊,三塊?但我想確保夠,所以給了你十塊。」
那姑娘會說:「我看到你往信封里放了一百塊。」
卡里會變得憤慨。「一百塊坐出租,」他會說,「你究竟是什麼人啊,一個該死的妓女嗎?我這輩子就沒付錢給妓女過。聽著,我以為你是好姑娘,真的很喜歡你,但現在你來這一套。聽著,別再來找我了。」或有時候,如果他覺得自己能脫身,便會說:「噢,不,甜心,你誤會了。」他會騙她再來一次。有些姑娘會相信那只是無心之過,或像卡里聰明地指出過的,她們只能裝成自己誤會了的樣子才不會覺得羞辱。有些甚至會約他再出去一次,好證明她們不是妓女,也並不是為了一百塊而跟他上床。
這一切並不是為了省錢,卡里總輸錢。他要的是手握權力的感覺,那種他能令一個漂亮姑娘「動容」的感覺。如果一個姑娘名聲在外,說她只會跟她真正喜歡的男人上床,那他就遇到真正的挑戰了。
如果那姑娘是真的很正直,卡里的花招就會更複雜些。他會試著鑽進她們腦子裡,極盡各種誇張讚美之詞。同時抱怨說,自己除非是真對那姑娘有興趣,或真的了解她,否則完全無法勃起。他會送她們小禮物,給她們二十塊坐出租。但仍有些聰明姑娘不會給他任何機會。這時他就會改變手段,他會開始談論自己的一個朋友,一個世界上最好的有錢人,為了友情而照顧姑娘,而她們甚至不用跟他上床。這朋友隨後會加入他們,一起喝一杯,那的確會是卡里的有錢朋友之一,通常是在紐約有成衣生意,或在芝加哥有車行的賭徒。卡里會勸那姑娘跟他朋友共進晚餐,他已經跟朋友交待清楚了。那姑娘沒啥好擔心的,只是跟個討人喜歡的有錢人的一頓免費晚餐。
他們共進晚餐,那人會在她身上花兩三百塊,或第二天送她一份貴重禮物。那朋友全程都魅力非凡,從不強迫她。但面對未來更多的皮大衣、車、好幾克拉的鑽石戒指的誘惑,那姑娘便會跟那有錢朋友上床。當有錢朋友離開後,那不為之「動容」的漂亮姑娘便會坐上卡里的大腿好賺車費。
卡里沒有絲毫悔恨。他的看法是,沒結婚的女人都是騙子,想用各種小花招——包括真愛——來釣上你,所以你完全有權利去騙她們。他稍微會有些同情的,是那些沒有上去捶他的門也沒從大堂打電話的姑娘們。那時他便會知道這些姑娘很正直,為自己被騙而羞憤難當。有時他會再去看看她們,如果她們需要錢付房租或熬過這個月,他便會告訴她們之前只是個笑話,然後塞給她們一兩百塊。
對卡里來說,這完全是個笑話,用來告訴他的小偷、騙子和賭徒朋友們的談資。他們會一起大笑,恭喜他沒有被女人騙。這些騙子都十分清醒地把女性當敵人,是的,這個敵人擁有男人必不可少的東西,但他們仍會憤慨自己得付出代價——那意味著金錢、時間和喜愛。他們需要女人的陪伴,需要女人的溫柔環繞著他們。他們會花幾千塊機票把姑娘從拉斯維加斯帶到倫敦,只為有她們相伴。但那沒關係,畢竟,可憐的孩子必須成長起來,她也努力賺錢了,得隨時準備好干一場,毫無前戲和通常的禮節便在午餐前幫他們吹簫。不能麻煩,最重要的是,不能麻煩。老二在這裡,照顧好它,不管你愛不愛我,不管我們是否先吃飯,不管我想先看看風景,不管我要小睡片刻。現在不要、今晚吧、下周再說吧、聖誕節後吧。現在就要!徹頭徹尾的快速服務,大賭佬們,他們一切都要頭等的。
卡里的釣女技巧對我而言十分殘酷,但姑娘們愛他可比愛其他男人深得多,就好像她們能理解他,能看穿他所有伎倆,但仍很高興他寧願那麼麻煩。有些他騙過的姑娘變成了他的好朋友,如果他覺得孤單隨時都樂意跟他幹上一場。上帝,如果他生病了,他酒店房間裡就會有一個團的放蕩姑娘裝得跟護士一樣川流不息,幫他擦身子,餵他吃飯,給他掖被角時順便幫他口交,確保他能放鬆地一夜好眠。卡里極少對一個姑娘發脾氣,那樣的話,他會帶著種致命的蔑視大聲說:「快走開。」這幾個字有令人崩潰的效果。也許是他從對她們全然的同情和尊重突然變臉,也許是對姑娘們來說,他完全沒必要翻臉,或就是當他的魅力施展不開時,他會很殘忍地這麼做來震懾她們。
然而,即便如此,喬丹的死亡仍影響了他。他對喬丹無比生氣,他把自殺當成對他的故意挑釁。他不斷抱怨不該不拿那兩萬塊,但我能感覺到,錢並沒有真地讓他不爽。幾天後我走進賭場發現他正為賭場發21點的牌。他接受了一份工作,放棄了賭博。我不肯相信他是認真的,但他的確是。對我而言,那就好像是他去做牧師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