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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奈何明月照溝渠

2024-10-11 00:01:04 作者: 王強

  第二天正趕上是法務部的每周例會,溫連榮見人都齊了剛想發表開場白,會議室的門被推開,段總走進來,身後跟著聶志軍。段總問:「你們這會什麼內容?」

  溫連榮忙回答:「準備討論DQ車電磁污染那件案子,想先讓雲蔚介紹一下通用汽車油箱著火那起訴訟的情況,可能有參考意義。」

  「哦,有印象,那好,我和志軍也都聽聽。」段總在首席的位置坐下來,溫連榮只好往旁邊挪一個位子,觸發這一側的幾個人像多米諾骨牌一樣都連帶著起身往下挪,待都重新就位以後溫連榮便示意雲蔚開始。

  雲蔚揉揉有些腫脹的眼睛,看著自己的電腦屏幕說:「這起訴訟打了將近六年的時間,在1999年才做出最終判決……」

  「99年,都那麼久啦?怎麼感覺就是前幾年的事,」段總感慨道,「那時候咱們冠馳剛起步,雲蔚大概還念小學呢吧?」

  雲蔚紅著臉點頭,繼續講:「起因是發生在1993年聖誕夜的一起交通事故,洛杉磯有個叫安德森的開著1979年通用汽車生產的雪佛蘭轎車,帶著家人從教堂做完禮拜回家,在一個路口等紅燈,被一個醉酒司機開車從後面撞上來,結果這輛雪佛蘭轎車的油箱被撞後爆炸起火,坐在車上的人都被嚴重燒傷,其中幾個被燒得簡直是面目全非,安德森五歲的女兒最終失去了右手和耳朵,前後一共做了七十次的手術,她另外兩個小孩的燒傷面積也高達百分之六十。安德森向法院起訴通用汽車,說她開的雪佛蘭有嚴重的設計缺陷,油箱與後保險槓的距離太近,才25厘米,如果採用正確的設計把油箱移得遠一些或者在油箱和車尾之間增加一道隔離防護裝置,就不會在被追尾後爆炸起火,也就不會對她的家人造成重大傷害。通用汽車方面就辯稱他們所產的全部汽車都符合美國國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規定的安全標準,他們的設計不存在任何問題,事故的原因完全在於那個醉酒駕駛的司機,如果油箱沒受到如此猛烈的撞擊就根本不會起火。這起訴訟曠日持久,在美國可以說是家喻戶曉,後來一審法院判通用汽車要向安德森一家支付高達49億美元的賠償……」

  

  「多少?」聶志軍懷疑自己聽錯了。

  「49億美元,其中1億美元是對受害者的補償性賠款,48億美元是對通用汽車的懲罰性罰款。通用當然不服,上訴的結果是洛杉磯法院終審裁決通用賠償12億美元,其中的1億賠款不變,只把懲罰性罰款從48億減到了11億美元。」

  「這也太……」聶志軍仍舊難以置信,「看來美國的法院也是胡判啊!」

  「促使陪審團和法官做出這種判決的主要原因是原告方拿到了一份通用汽車內部的備忘錄,這份東西是一個叫愛德華的工程師在1973年寫的,他分析了油箱設計的相關因素,列出了兩個數據,一個是他估算的如果油箱被撞引發火災造成人員死亡,通用將會付出的賠償金攤到每輛車上的成本是2.4美元;另一個是修改油箱設計移動油箱位置所產生的全部費用攤到每輛車上的成本是8.59美元。法院認定通用汽車就是根據這份備忘錄而認為即使汽車著火致人死亡,也比自己修改油箱設計更划得來,所以才要加重判決讓通用汽車的如意算盤徹底落空,也是為了警告其他汽車廠家和所有企業,不能因為經濟利益而故意忽視人的安全和生命。但通用覺得很冤枉,因為這個叫愛德華的工程師當時才22歲,這份備忘錄又是在這款雪佛蘭車型設計投產的六年前寫的,只是像學生作業似的一種泛泛的不針對任何具體車型的小文章,而且通用說他們從來也沒有在實際設計中參考過這份東西。」

  聶志軍不住地咂著嘴:「嘖嘖,還有這種事,倒真是因禍得福,一家子都是億萬富翁了。」

  段總沉吟半晌,若有所思,溫連榮自忖不該搶在段總前面發言,也故作深沉地等著。終於,段總仰頭衝著天花板喃喃地發問:「那時候通用一年的利潤有多少?」

  聶志軍回答:「銷售額應該不到兩千億美金吧,淨利潤肯定上不了百億,大概幾十億,也就將將夠賠的。」

  「在美國搞汽車可真夠難的。」段總正滿含同情地搖頭嘆息,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容易引起誤解,忙補上一句,「當然啦,在中國搞汽車也不容易。」段總已經徹底從通用汽車的案子裡回過神來,他拿過會議桌上的分機,按下免提鍵,又熟練地撥了幾個號碼,說道:「你看一下,審計部嚴經理在不在?」

  「我馬上問,」片刻之後段總的助理回覆說,「嚴經理今天在總部,沒到這邊來。」

  「你馬上聯繫她,然後把電話接到會議室。」

  很快,桌上的分機響起來,段總再次按下免提鍵,說道:「小嚴嗎?我在和法務部開會,有件很重要也很緊急的事情,你們審計部必須馬上著手落實。你聽好,要迅速檢查清理咱們冠馳這些年來的各種內部文檔,包括各類會議記錄、內部電郵、備忘錄等等;要再次向全體員工重申保密制度,嚴格執行檔案管理規定,機密以上級別的文件必須統一管理,個人和部門不得私自保存機密和絕密文檔,該上繳的上繳,電腦里該清除的清除,一定要杜絕任何內部文件外流!你記下了嗎?馬上搞一次全公司範圍內的清查,把結果報告給我,同時抄送侯董。」

  掛上嚴經理的電話,段總少有地顯露出一絲心神不寧,他低著頭自言自語:「好像看過一份研究報告,分析DQ車重量的還是什麼……」

  「是說DQ車已經很重,所以不應該再增加屏蔽網之類部件的嗎?」雲蔚問。

  「對對!就是那個。」

  雲蔚在電腦上查找片刻,很快打開一個文件,然後說:「這是去年由研發中心和第四事業部共同完成的一份報告,報告說DQ車的蓄電池組總重已經超過350公斤,相當於五個普通成年人的體重總和,也就是說核定乘員五人的汽車實際是在馱著十個人跑。鑑於電池效率等方面近期不可能有突破性提高所以不應寄希望於電池組重量會減輕,再加上電動機重量,DQ車的總重已經很大,外界早就有人攻擊DQ車背著將近半噸重的電池滿街跑,究竟是在運人還是運電池?究竟是節能還是耗能?嗯——還有,報告指出咱們國家對於新能源汽車的定義和補貼標準都是與能耗掛鉤的,如果車輛自身過重必然能耗偏高,折合每度電可以行駛的公里數減少,很可能導致咱們的電動汽車達不到標準而根本無法享受補貼等優惠政策。所以報告結論是不宜再增加電磁輻射屏蔽層、屏蔽網之類的次要部件,否則可能失去補貼資格,而沒有政府補貼就肯定不會有人買了。」

  「沒錯,我指的就是這個。」段總眉頭緊鎖,「可怎麼會在你手裡?這種純技術性的東西你拿來有什麼用?」

  雲蔚忽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的聲音禁不住發顫:「我是想……想了解電動汽車……究竟有沒有電磁輻射,哦不,污染……所以就找資料,這個是前些天從……四部的資料庫里搜出來的,我就是自己看了看。」

  段總不說話,一雙眼睛鷹一般死死盯著雲蔚,像是要把雲蔚看得透透的。會議室里的氣氛令人窒息,溫連榮本想說點什麼替雲蔚開脫,不僅因為雲蔚是他的屬下,但最終還是把頭縮了回去。仿佛過了很久,段總才對在座的說道:「怎麼樣,事實已經證明我剛才讓審計部做的事情不僅很有必要,而且非常及時,雖然已經算不上是未雨綢繆,但起碼可以亡羊補牢。」他又重新轉向雲蔚,和顏悅色地說:「剛才我對嚴經理講的你應該都聽到了,說說看,你下一步應該做什麼?」

  雲蔚的心怦怦亂跳,臉漲得通紅:「我……我應該把它刪掉,永久刪除。」

  「很好,那你還在等什麼?」

  雲蔚像被電到似的彈了一下,上身挺得筆直,飛快地點了幾下滑鼠,然後望著段總,輕聲說:「已經……刪了。」

  段總滿意地笑了,向眾人說:「好,剛才這個通用的案例研究下來很有收穫。志軍剛才找我想把這幾天的情況說一下,我覺得大家可以一起聽聽,充分交流。」

  聶志軍欲言又止,像是在斟酌詞句,半天才倍加小心地看著段總的臉色開了口:「上次在侯董召集我們回總部開的會上,大家估計的方向有可能不太準確,至少從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我懷疑幕後的黑手可能並不是哪一家汽車廠商。」

  段總問:「根據呢?」

  「您看,這起事件從一開始就迅速向所有汽車廠家蔓延,發展到今天已經演變成整個汽車行業共同面臨的危機,遠不止咱們冠馳一家倒霉。而且不僅限於電動汽車,如今就連小排量的汽油車都有人起鬨說輻射很大,當然也不排除是某個廠家弄巧成拙、引火燒身。不過從咱們的各家對手的表現來看,他們到目前為止不僅沒有落井下石,反而一致對外,這個『外』也不是以往針對的外資品牌,而是整個汽車業以外的人。就連網上各個車壇里他們雇的那幫車托也都不再攻擊冠馳,而是忙著消毒闢謠說不管什麼車都不存在電磁輻射,更不可能有什麼危害。反正查了半天也看不出有哪家車廠從這件事上撈到好處。不過我倒是發現有另外兩種產品的廠家在這件事上獲利不小,」聶志軍見自己賣的關子引得眾人都屏氣凝神等著下文,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一個就是做防護服的,聽說已經真有男士專用的了,就是一種褲衩,也不怕被捂死;好像還即將推出防輻射帽,開車的時候戴著……」

  溫連榮插話說:「他們搞的記者會上確實有個防輻射協會的人在場,不過做這種東西的都是作坊小廠,應該不至於有這麼大能量吧?」

  段總催問:「第二個呢?」

  聶志軍嘿嘿一笑:「就是做電磁輻射檢測儀的。據說現在五金機電商鋪里的高斯計都供不應求了,開私家車的恨不得人手一個,就連一些咱們的經銷商都給銷售員配了高斯計,隨時測給客戶看。不過來看車的客戶一般都自己帶著,怕用咱們的測出來肯定偏低。」

  段總有些氣惱,申斥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扯淡!」聶志軍頓時紅了臉不敢言語。

  雲蔚說:「對方曾經透露過他們是做投資的,起初我們認為是謊話,不過我現在覺得他可能說的是真話。」見段總迅速扭過臉看著她,雲蔚立時噤聲。

  段總微笑著鼓勵:「說說吧,你有什麼發現?」

  雲蔚惴惴地說:「我也是昨天晚上忽然想到的,查了大半夜,感覺這回的思路可能是對的。最近幾年在國外尤其是歐美出現了一種新的投資方向,發展特別快,簡直成了一種熱門的業務模式。它在形式上跟傳統的私募或公募基金沒有什麼差異,區別只在於它的投資對象很特殊,他們專門投資於訴訟,買下當事人的部分甚至全部權益,這種權益既可以轉讓,從交易中獲取溢價收益;也可以等到打贏官司後從當事人獲得的賠償中拿走收益。這種專門投資於訴訟糾紛、買賣官司的訴訟融資公司有些是完全公開的,已經有上市的了,但也有的非常神秘。我查了一下,這些專門投資訴訟官司的訴訟融資公司大多把註冊地點選在格恩西島,離法國很近,卻歸英國管。」

  溫連榮似乎對雲蔚沒有事先把新發現向他匯報有些不滿,沉著臉說:「當初聽說他們給裴霞七十萬,我們就已經分析過,買賣當事人權益是法律所不允許的。」

  吳雅靜插話道:「他們是不是想搞代位求償?就像保險公司那樣,車主的車出了問題,保險公司先賠車主,然後再起訴肇事方進行索賠?」

  溫連榮不放過任何打壓吳雅靜的機會,尤其是段總在場的時候,他輕蔑地說:「代位求償權根本不適用於他們這種情況,代位求償的前提是要先有合同,等出了事就按合同先賠償再找責任方索賠。而他們呢?是車主先出了事他們才跑去找車主簽協議,次序一顛倒還叫什麼代位求償?」

  吳雅靜不服氣,又想起一條:「他們為什麼沒提索賠,也許是打算搞公益訴訟,不要冠馳賠錢,只要求咱們收回汽車終止銷售。既然當事人沒要錢也就談不上有什麼權益,更不存在買賣權益,所以他們還是可以代表那幾個車主告咱們的吧。」

  「剛才通用汽車的案子其實也有公益訴訟的成分,安德森一家提出如果通用同意把全部油箱設計有問題的汽車都收回去,她們就願意只收取3億美元的賠償,通用就不必賠那麼多億。」雲蔚純屬就事論事地補充一下。

  溫連榮越發生氣,不好對雲蔚發作便單指著吳雅靜的鼻子說:「你應該好好多做些功課,回去先看看《民事訴訟法》,咱們國家的法律什麼時候支持過公民提起公益訴訟?!」

  吳雅靜啞口無言,雲蔚卻一臉認真地說:「在美國就可以公益訴訟。另外我剛才還沒說完的是,在英國和澳大利亞已經允許投資訴訟和買賣當事人權益,在美國已經有二十多個州的法律也開始允許這種做法,所以這些投資於法律訴訟的訴訟融資公司才能迅速發展起來。」

  溫連榮梗起脖子正要繼續抬槓,卻聽「啪」的一聲,段總的手用力拍在桌上,醒悟道:「沒錯!就是美國!冠馳是在紐交所上市的,這夥人收買車主的權益就是準備在美國起訴我們!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怎麼之前就沒想到……」

  「以前我們都想當然了,咱們是中國公司,車主都是北京的,爭議也都發生在國內,誰會想到去美國打官司。但是根據美國的長臂法案,對凡是在美國境內的證券交易所公開上市的公司都有管轄權,也就是所謂的長臂管轄權……」

  段總打斷雲蔚的話:「不單是上市,侯董把美國看作冠馳未來最有潛力的海外市場,去美國上市絕不單純是為了融資,紐交所那麼低的市盈率,辛苦受罪才融到那麼點錢。侯董的目的是要在美國推廣咱們冠馳這個品牌,把冠馳車賣到美國去,可一旦在美國打起官司來……」

  「還有,」雲蔚的全部心思都沉浸在案情內幕揭曉的興奮里,她不僅忘掉了周圍的其他人,甚至已經徹底忘我,竟一報還一報地打斷段總的話,「我想起來了,他們之前提到過,說侯董最好別去美國!」

  「誰對你說的?什麼時候說的?」段總的目光烏森森的,像把利劍似的直刺雲蔚,聲音也一浪高過一浪,又猛地一拍桌子,「你為什麼不早報告?!」

  雲蔚嚇傻了,段總每問一句她的身體就戰慄一下,仿佛鞭子抽在她身上,瑟縮著支吾道:「我……我之前……以為……」

  「你以為什麼?大敵當前你還有什麼好以為的?!你這叫什麼你知道嗎?說輕了是知情不報,說重了……」

  雲蔚的臉白得像紙,還是最上乘的白卡紙,膽顫心驚地等著段總的定性判決,她急切地想知道說重了究竟會有多重,但又怕重得自己根本無力承受。可是段總沒再往下說,收住了,剩下的萬千含義卻都留給雲蔚以及在場的去想像,這讓雲蔚更加恐懼,仿佛一把千鈞重的斷頭鍘懸在頭頂,卻不知什麼時候會落下來。

  其實段總的心思早已轉移他處,他在想大事,如何發落雲蔚這樣的小角色於他而言太微不足道。他把視線漫無目的地投向窗外,手指下意識在桌上彈琴似的有節奏地跳動,自語道:「看起來,應該儘早想辦法和解……」

  「可是聽裴霞、葉秀娟她們的意思,對方讓她們簽的協議里已經規定她們沒有權利再跟咱們商談,她們不敢擅自同咱們和解。」溫連榮小心翼翼地接了一句。

  段總的手指頓時亂了節奏,不耐煩地在桌上敲打:「廢話!當然不是跟她們,是要和那幫傢伙談!」

  雲蔚真可以用「不知死」來形容,她居然再一次乍起膽子發了聲:「可是……根據我從他們那裡探出來的情況看,他們像是鐵了心要把官司打到底,還說要……搞垮冠馳……」

  會議室登時變得死寂,聶志軍和溫連榮他們都無聲地望著雲蔚,又暗暗地不時偷瞥一眼段總,段總倒全然沒留意是誰講出的這句話,他在意的是這句話本身。段總站起來,低頭繞著會議桌踱步,眾人的目光也都跟著段總游移,每當他從誰的身後經過誰都不禁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段總繞了一圈,回到座位上卻沒坐下,雙手撐著桌面問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既然不是業內的競爭對手,就不至於做損人不利己的不理智舉動;而做投資的更不會單純為了損人,應該是只為利己,投資不就是想要回報嘛。既然圖的是錢,為什麼不願意和解?搞垮冠馳對他們有什麼好處?說不通嘛。除非……」段總掃視眾人,緩緩地說,「他們還暗藏著別的目的。」

  會剛散,溫連榮就直接把雲蔚叫進辦公室,他把門關嚴,回頭就沖雲蔚嚷道:「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這樣下去很危險知不知道?到時候不僅我救不了你,沒準兒還會被你牽連一起完蛋!」

  雲蔚如今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縮著腦袋再三說:「我知道了,以後絕不在段總面前開口就是了。」

  「你看你看,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溫連榮真是拿雲蔚沒辦法,又急吼吼地說,「我指的根本不是這個,誰不讓你和段總講話了?我是讓你以後不要再跟那個姓路的來往!」

  「路致遠?」雲蔚一愣,「不是你讓我了解他的底細嗎?」

  「此一時彼一時!你知道段總可能已經對你形成什麼印象了嗎?」

  「什麼印象?自以為是?會不會覺得我……不尊重他?」這已經是雲蔚所能想像到的最嚴重程度。

  溫連榮哭的心都有了,他抱著腦袋原地轉了個圈,忽然把雙手搭在雲蔚的肩頭,盯住她的眼睛說:「他會懷疑你是路致遠的傳聲筒、代言人!」

  雲蔚下意識地向後退一步,與其說是被溫連榮的觸碰嚇到,不如說是被他的言語驚到。雲蔚抬起胳膊把溫連榮的手擋開,心裡一陣酸楚,連鼻子也開始酸酸的,已感覺到淚水漸漸在自己的眼眶裡積聚,她不想去擦,能做的只有儘量把眼睛睜大,沖溫連榮說:「你們怎麼能這樣?這件事從開始到現在,我為公司付出了多少辛苦、承受了多少委屈,你們不知道嗎?所有人都跟那幾位車主搞僵了,只有我還能和她們溝通;所有人都搞不清敵人是誰,只有我能探聽到敵人內部的消息。我不需要公司表揚我,但你們憑什麼誤解我、懷疑我?」

  「憑什麼?」溫連榮反問,「就憑你剛說的只有你能跟敵人溝通!還用再問為什麼嗎?」

  雲蔚一下子語塞,直勾勾地瞪著溫連榮,眼神里有委屈有悲哀也有怨怒,不想讓眼淚奪眶而出的她只好自己奪門而出,猛一轉身拉開門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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