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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二日 晴

2024-10-10 23:59:07 作者: 櫻雪丸

  我實在是不知道這日記該怎麼繼續寫了。

  大概最多再寫個三四篇就可以不寫了吧。

  畢竟死人是不用寫日記的。

  今天,孫四郎死了,是被他哥哥給殺死的。

  這幾行字寫得語無倫次的,因為我的手在抖,抖得厲害。

  孫四郎是我的兒子,小見姬所生,自然,弄死他的那位哥哥,也是我的兒子了,只不過並非同母所出,他的母親,是深芳野。

  

  不錯,這小子就是豐太郎。

  豐太郎成人之後,便改名為齋藤義龍,作為長子,我是一直都把他當成自己的繼承人來對待的,直到小見姬在天文六年(1537)給我生下了個兒子,即孫四郎。

  那一年豐太郎十一歲,是個幹啥都不行的傢伙,身材羸弱不說,就連讀書也很爛,跟我小時候完全不能相提並論,最可怕的是這傢伙口齒也相當不清,說起話來斷斷續續,說他是結巴吧似乎也不像,反正給人的感覺就是傻不拉幾的。

  反觀孫四郎,從小就是個伶俐的孩子,能說會道文武雙全,兄弟兩人在美濃的評價基本等同於織田信長和織田信行,而那豐太郎還不如信長呢,人家儘管外號叫尾張大傻×,可實際上壓根就不傻,相反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還是個天才,就是放蕩不羈了一點,而豐太郎呢?他倒是想放蕩不羈,可有那個智商麼?

  於是在之後的幾年裡,我很自然而然地把愛心重點全部轉移在了孫四郎的身上,同時,也分給了孫四郎的弟弟:喜平次。

  因為以上種種原因,從而使得豐太郎愈加不受我的待見。同時,周圍的家臣看到這種情況,也一個一個地不再把他當一回事兒,轉而紛紛跑去向孫四郎賣好。

  再到後來,就連孫四郎也開始看不起自己的哥哥,在心底里把他當成低自己一等的家臣。

  我至今還記得這麼一件事。

  在天文十九年(1550)的某天,稻葉山城下。

  十三歲的孫四郎跟已經二十好幾,都改名為齋藤義龍的豐太郎碰上了。

  結果哥哥不知怎麼的就撞了弟弟一下,按常理,這種事情太平常不過了,平日裡我走路走得急都要撞倒家臣,或者是家臣撞到我,彼此打個招呼也就罷了,還能怎樣?

  但不知為何義龍並沒有開口道歉,而是點了一下頭,算是略表歉意。

  其實這也沒啥,畢竟對方是兄長,又是美濃將來的繼承人,這弟弟不但輩分小,而且還是個臣子,人家能給你低個頭就算不錯了。

  可孫四郎卻不依不饒上了,他用手指指著齋藤義龍的臉,大聲說,你丫不長眼還缺德麼,走路看不到人也就算了撞上了都不知道說一聲對不起?你小時候私塾先生沒教過你要講文明懂禮貌啊?

  義龍臉憋得通紅,可就是回不出一句話來。

  孫四郎當然知道他哥自幼口齒不清,於是便愈發得意地打起了落水狗,一旁的家臣都已經看不下去了,可他還是不依不饒,甚至上前一步,拉著義龍的衣襟,將之前的責罵之詞換了一種方式車軲轆似的反覆念叨。

  當時我就在一邊,但並沒有出手,因為我想看看義龍到底會如何解決此事。

  結果我看到義龍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我,那眼神里充滿了屈辱和求助。

  如果換了別人在這麼欺負人,我早就衝上去一腳將其踹翻了。可畢竟是孫四郎,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對他我就是火大不起來。

  我只是拍拍他的肩,說你別太過分了,好歹也是你哥,走吧,回去了。

  我確實記得那天我是笑著對他說話的。

  而孫四郎嘴裡還在嘟嘟囔囔:「什麼哥啊,小老婆生的野種!」

  據說義龍留在那個地方,一直目送我們離去,然後一個人站到了天黑。

  後來我才知道,那次其實是孫四郎先撞的義龍。但我並沒有太在意。

  隨著年齡的增長,對於兩個小兒子的喜愛之情也愈來愈深,天文二十三年(1554),我宣布退隱二線,住進了鷺山城,同時讓義龍出任家督,進了稻葉山城。但不久之後,我又在公開場合表示,等我死後,整個美濃國的繼承人,將會是孫四郎。

  本來我以為這話說出去就算支持的人不多但至少也不會有人反對,可不曾想當下就是反聲一片,甚至包括明智光安這樣跟了我多年忠心耿耿從來都不曾跟我意見相左的老家臣,也表示此事不妥,希望再考慮考慮。

  於是我只能說,我之所以要廢義龍,是因為他是庶出。

  這倒是真話,齋藤義龍的親娘深芳野,根本就不曾過門過,我的正房大老婆,是明智家的小見姬,自古雖然是立長不立幼,可這也僅限於嫡系之內,若真是嫡庶之間,則當然是立嫡廢庶,無論長幼。

  孫四郎是嫡子,義龍是庶子,因為這是一個勉強能夠站住腳的理論,所以一時間眾重臣們也無話可說。

  就這樣,孫四郎取代了他哥哥,同時,那座稻葉山城也被要求交給孫四郎。

  明智光安問我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說一點也不過分,這傢伙完全沒有才能,把美濃交給他那純粹是自取滅亡。

  對此,義龍並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只是表示,自己需要一點時間做交接工作的準備,所以,請不要太急。

  然後在今年十月初的時候,他突然就病倒了,據說是病得很重,已經連走出稻葉山城的力氣都沒有了,想讓我和孫四郎一起進城一趟,見我們最後一面。

  我沒去。因為我覺得這多半是他裝病,目的是博取我的同情。

  他也不想想我是誰,會同情他?

  真夠幼稚的。

  而孫四郎則帶著喜平次在二十二日,也就是今天上午,進了城。

  迎接他們的是睡在病榻上一副衰像的齋藤義龍。

  孫四郎說兄長你身體如何了,還活著沒?

  義龍突然就爬起身子,大呼一聲,兄弟們動手!

  周圍殺出了幾十個拿著明晃晃鋼刀的精壯漢子,將那兩人當成剁成了肉泥。

  噩耗傳來之後,我並沒有太過悲傷——因為已經沒有那個時間了。

  看來我又揣算計了。

  義龍把我叫過去並非是想博取什麼同情,根本就是打算把弟弟和老爹一塊兒連鍋端。

  現在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逃跑。因為齋藤義龍的下一步必定是引兵來打,就憑鷺山城的防禦,估計是抵擋不了多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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