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嚴經疏義
2024-10-10 23:51:52
作者: 王安石
整理說明
《楞嚴經》全名為《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又名《中印度那爛陀大道場經》,大乘佛教經典。一般認為,此經由古代印度高僧般剌密諦在唐朝時傳至中國,經懷迪證義,房融筆受,譯成漢文。雖然《楞嚴經》在唐代中葉成書並譯出,卻並沒有引起佛門的重視,作注釋及科判的人亦罕有。到了北宋時,天台宗與華嚴宗才開始形成研究《楞嚴經》的風氣,到了明清,《楞嚴經》被漢傳佛教高度推崇,清徐世昌編《清詩匯》曾收錄《錢水西藕花香里讀楞嚴圖》一詩云:「茅屋三間淨掃除,藥爐經卷老僧居。自從一見《楞嚴》後,不讀人間糟粕書。」然而,由於《楞嚴經》的梵文原本未傳世,又未被列入正式譯經目錄,因此對於此經真偽,歷來爭議不已。
《楞嚴經》有見道位、修道位和證道位,見道即認知人人本有之佛性;修道,修即修行以恢復本來面目之義;證道,即不斷踐行以成就佛果。全經分為序分、正宗分、流通分三部分。
王荊公曾經注釋過多部佛經,得到了佛門中人的讚許,惜今皆不傳於世。宋惠洪《林間錄》卷下云:「王文公罷相,歸老鐘山,見衲子必探其道學,尤通《首楞嚴》。嘗自疏其義,其文簡而肆,略諸師之詳,而詳諸師之略。非識妙者,莫能窺也。」又據明末錢牧齋《楞嚴經疏解蒙鈔》卷首之一云:「文公罷相,歸老鐘山之定林,著《首楞嚴疏義》,洪覺范稱之。以謂其文簡而肆,略諸師之詳,而詳諸師之略,非識妙者莫能窺也。有宋宰執大臣,深契佛學,疏解《首楞》者,文公與張觀文無盡也。文公之疏解,與無盡之海眼,平心觀之,手眼俱在。具隻眼者,自能了別。」這次整理,綜合了前人的多種輯錄本,書名便據錢牧齋之說定為「楞嚴經疏義」。經文全予錄入,採用了唐中天竺沙門般剌密諦的譯本,荊公的《疏義》繫於相關經文之下,退二字錄入。
卷一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室羅筏城,祇桓精舍。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無漏大阿羅漢,佛子住持,善超諸有;能於國土,成就威儀;從佛轉輪,妙堪遺囑;嚴淨毗尼,弘范三界;應身無量,度脫眾生;拔濟未來,越諸塵累。其名曰:大智舍利弗、摩訶目犍連、摩訶拘絺羅、富樓那彌多羅尼子、須菩提、優婆尼沙陀等,而為上首。復有無量辟支無學,並其初心,同來佛所,屬諸比丘,休夏自恣。十方菩薩,咨決心疑,欽奉慈嚴,將求密義。即時如來,敷座宴安,為諸會中,宣示深奧,法筵清眾,得未曾有。迦陵仙音,遍十方界。恆沙菩薩,來聚道場,文殊師利,而為上首。
時波斯匿王,為其父王諱日營齋,請佛宮掖,自迎如來,廣設珍饈,無上妙味,兼復親延諸大菩薩。城中復有長者居士,同時飯僧,佇佛來應。佛敕文殊,分領菩薩及阿羅漢,應諸齋主。唯有阿難,先受別請,遠遊未還,不遑僧次。既無上座,及阿闍黎,途中獨歸。其日無供,即時阿難,執持應器,於所游城,次第循乞。心中初求,最後檀越,以為齋主,無問淨穢,剎利尊姓,及旃陀羅。方行等慈,不擇微賤,發意圓成,一切眾生無量功德。阿難已知,如來世尊,訶須菩提及大迦葉,為阿羅漢,心不均平。欽仰如來,開闡無遮,度諸疑謗。經彼城隍,徐步郭門,嚴整威儀,肅恭齋法。
荊公疏義:佛與比丘,在辰巳間應供。名為齋者,與眾生接,不得不齋。又以佛性故,等視眾生,而以交神之道見之。故曰:嚴整威儀,肅恭齋法。
爾時阿難,因乞食次,經歷淫室,遭大幻術,摩登伽女,以娑毗迦羅先梵天咒,攝入淫席,淫躬撫摩,將毀戒體。如來知彼,淫術所加,齋畢旋歸。王及大臣,長者居士,俱來隨佛,願聞法要。於時世尊,頂放百寶無畏光明,光中出生千葉寶蓮,有佛化身,結跏趺坐,宣說神咒。敕文殊師利,將咒往護。惡咒銷滅,提獎阿難及摩登伽,歸來佛所。
阿難見佛,頂禮悲泣,恨無始來,一向多聞,未全道力。殷勤啟請,十方如來得成菩提,妙奢摩他、三摩、禪那,最初方便。於時復有恆沙菩薩,及諸十方大阿羅漢、辟支佛等,俱願樂聞,退坐默然,承受聖旨。
爾時世尊在大眾中,舒金色臂,摩阿難頂,告示阿難,及諸大眾:有三摩提,名大佛頂首楞嚴王,具足萬行;十方如來,一門超出妙莊嚴路。汝今諦聽!阿難頂禮,伏受慈旨。
佛告阿難:汝我同氣,情均天倫,當初發心,於我法中,見何勝相,頓舍世間深重恩愛?阿難白佛:我見如來三十二相,勝妙殊絕,形體映徹,猶如琉璃。常自思惟:此相非是欲愛所生。何以故?欲氣粗濁,腥臊交遘,膿血雜亂,不能發生勝淨妙明,紫金光聚。是以渴仰,從佛剃落。佛言:善哉阿難!汝等當知,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生死相續,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淨明體,用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輪轉。汝今欲研無上菩提,真發明性,應當直心,酬我所問。十方如來,同一道故,出離生死,皆以直心;心言直故,如是乃至終始地位,中間永無諸委曲相。
荊公疏義:真妙覺明,若以空明,則有空現。地水火風,各各發明,則各各現。若俱發明,則有俱現。眾生為妄發明性,如來為真發明性,是名生滅與不生滅二發明性。
阿難!我今問汝,當汝發心,緣於如來三十二相,將何所見,誰為愛樂?阿難白佛言:世尊!如是愛樂,用我心目。由目觀見如來勝相,心生愛樂。故我發心,願捨生死。佛告阿難:如汝所說,真所愛樂,因於心目。若不識知心目所在,則不能得降伏塵勞。譬如國王為賊所侵,發兵討除,是兵要當知賊所在。使汝流轉,心目為咎。吾今問汝,唯心與目,今何所在?
阿難白佛言:世尊!一切世間,十種異生,同將識心,居在身內;縱觀如來,青蓮華眼,亦在佛面。我今觀此浮根四塵,只在我面;如是識心,實居身內。
荊公疏義:於十二類生,除空散消沈,土木金石二類,是為十種異生。正出為本,旁出為根。首為元本,為命元,為性根,為相根,若所謂浮根四塵。離塵無相,故根為相元,若所謂根元。清淨四大,四大性空,清淨本然,故元為性本,即如來藏也。涅盤皆從如來藏出,本一而已,根則不一。涅盤受性於本,故本為命。所謂浮根者,以有根元故。流逸奔境者名為浮根也。所言塵者,一切有相,皆攬塵成體,及其蔽也,還散為塵。如此經則以搖動者名為塵義。根亦塵也。謂之根者,譬如木根以塵為相,無有自性,非四塵不生,非四塵不養。若根離塵,即干而死,死即還空。眾生六根,亦復如是。以塵為相,無有自性,非四塵不生,非四塵不養。若根離塵,欲愛乾枯無復法潤,即現前殘質,不復續生。還合空性,本異於此。但以根元所出,得名為本。故經以無住無本,為無住本。
佛告阿難:汝今現坐如來講堂,觀祇陀林,今何所在?世尊!此大重閣清淨講堂,在給孤園,今祇陀林,實在堂外。阿難!汝今堂中,先何所見?世尊!我在堂中,先見如來,次觀大眾;如是外望,方矚林園。阿難!汝矚林園,因何有見?世尊!此大講堂,戶牖開豁,故我在堂,得遠瞻見。佛告阿難:如汝所言,身在講堂,戶牖開豁,遠矚林園。亦有眾生,在此堂中,不見如來,見堂外者?阿難答言:世尊!在堂不見如來,能見林泉,無有是處!阿難!汝亦如是!汝之心靈,一切明了。若汝現前所明了心,實在身內,爾時先合了知內身。頗有眾生,先見身中,後觀外物?縱不能見心肝脾胃,爪生髮長,筋轉脈搖,誠合明了,如何不知?必不內知,云何知外?是故應知,汝言覺了能知之心,住在身內,無有是處。
阿難稽首,而白佛言:我聞如來,如是法音,悟知我心,實居身外。所以者何?譬如燈光,然於室中,是燈必能先照室內,從其室門,後及庭際。一切眾生,不見身中,獨見身外;亦如燈光,居在室外,不能照室。是義必明,將無所惑,同佛了義,得無妄耶?
佛告阿難:是諸比丘,適來從我室羅筏城,循乞摶食,歸祇陀林,我已宿齋。汝觀比丘,一人食時,諸人飽否?阿難答言:不也,世尊!何以故?是諸比丘,雖阿羅漢,軀命不同,云何一人,能令眾飽?佛告阿難:若汝覺了知見之心,實在身外,身心相外,自不相干。則心所知,身不能覺;覺在身際,心不能知。我今示汝兜羅綿手,汝眼見時,心分別否?阿難答言:如是世尊!佛告阿難:若相知者,云何在外?是故應知,汝言覺了能知之心,住在身外,無有是處。
阿難白佛言:世尊!如佛所言,不見內故,不居身內;身心相知,不相離故,不在身外。我今思惟,知在一處。佛言:處今何在?阿難言:此了知心,既不知內,而能見外;如我思忖,潛伏根里。猶如有人,取琉璃碗,合其兩眼。雖有物合,而不留礙,彼根隨見,隨即分別。然我覺了能知之心,不見內者,為在根故;分明矚外,無障礙者,潛根內故。
佛告阿難:如汝所言,潛根內者,猶如琉璃。彼人當以琉璃籠眼,當見山河,見琉璃否?如是世尊!是人當以琉璃籠眼,實見琉璃。佛告阿難:汝心若同琉璃合者,當見山河,何不見眼?若見眼者,眼即同境,不得成隨。若不能見,云何說言,此了知心,潛在根內,如琉璃合?是故應知,汝言覺了能知之心,潛伏根里,如琉璃合,無有是處。
阿難白佛言:世尊!我今又作如是思惟:是眾生身,腑臟在中,竅穴居外,有藏則暗,有竅則明。今我對佛,開眼見明,名為見外;閉眼見暗,名為見內。是義云何?
佛告阿難:汝當閉眼見暗之時,此暗境界,為與眼對?為不對眼?若與眼對,暗在眼前,云何成內?若成內者,居暗室中,無日月燈,此室暗中,皆汝焦腑。若不對者,云何成見?若離外見,內對所成,合眼見暗,名為身中;開眼見明,何不見面?若不見面,內對不成;見面若成,此了知心,及與眼根,乃在虛空,何成在內?若在虛空,自非汝體;即應如來今見汝面,亦是汝身。汝眼已知,身合非覺。必汝執言,身眼兩覺,應有二知;即汝一身,應成兩佛。是故應知,汝言見暗名見內者,無有是處。
阿難言:我嘗聞佛開示四眾:由心生故,種種法生;由法生故,種種心生。我今思惟,即思惟體,實我心性。隨所合處,心則隨有,亦非內外中間三處。
佛告阿難:汝今說言,由法生故,種種心生,隨所合處,心隨有者。是心無體,則無所合;若無有體,而能合者,則十九界,因七塵合。是義不然!若有體者,如汝以手自挃其體,汝所知心,為復內出?為從外入?若復內出,還見身中;若從外來,先合見面。阿難言:見是其眼,心知非眼,為見非義。佛言:若眼能見,汝在室中,門能見不?則諸已死,尚有眼存,應皆見物;若見物者,云何名死?阿難!又汝覺了能知之心,若必有體,為復一體?為有多體?今在汝身,為復遍體?為不遍體?若一體者,則汝以手挃一支時,四支應覺,若咸覺者,挃應無在;若挃有所,則汝一體,自不能成。若多體者,則成多人,何體為汝?若遍體者,同前所挃;若不遍者,當汝觸頭,亦觸其足,頭有所覺,足應無知。今汝不然!是故應知,隨所合處,心則隨有,無有是處。
阿難白佛言:世尊!我亦聞佛與文殊等諸法王子,談實相時,世尊亦言:心不在內,亦不在外。如我思惟:內無所見,外不相知。內無知故,在內不成;身心相知,在外非義。今相知故,復內無見,當在中間。
佛言:汝言中間,中必不迷,非無所在。今汝推中,中何為在?為復在處?為當在身?若在身者,在邊非中,在中同內。若在處者,為有所表?為無所表?無表同無,表則無定。何以故?如人以表,表為中時,東看則西,南觀成北,表體既混,心應雜亂。阿難言:我所說中,非此二種。如世尊言:眼色為緣,生於眼識。眼有分別,色塵無知,識生其中,則為心在。佛言:汝心若在根塵之中,此之心體,為復兼二,為不兼二?若兼二者,物體雜亂,物非體知,成敵兩立,云何為中?兼二不成,非知不知,即無體性,中何為相?是故應知,當在中間,無有是處。
阿難白佛言:世尊!我昔見佛與大目連、須菩提、富樓那、舍利弗四大弟子,共轉法輪。常言:覺知分別心性,既不在內,亦不在外,不在中間,俱無所在;一切無著,名之為心。則我無著,名為心不?
佛告阿難:汝言覺知分別心性,俱無在者。世間虛空水陸飛行,諸所物象,名為一切,汝不著者,為在為無?無則同於龜毛兔角,云何不著?有不著者,不可名無;無相則無,非無則相,相有則在,云何無著?是故應知,一切無著,名覺知心,無有是處。
爾時阿難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我是如來最小之弟,蒙佛慈愛,雖今出家,猶侍憍憐,所以多聞,未得無漏,不能折伏娑毗羅咒,為彼所轉,溺於淫舍,當由不知真際所詣!惟願世尊,大慈哀愍,開示我等,奢摩他路;令諸闡提,隳彌戾車。作是語已,五體投地,及諸大眾,傾渴翹佇,欽聞示誨。
爾時世尊從其面門,放種種光,其光晃耀,如百千日。普佛世界,六種震動,如是十方微塵國土,一時開現。佛之威神,令諸世界,合成一界。其世界中,所有一切諸大菩薩,皆住本國,合掌承聽。
荊公疏義:將從見根,說是本覺明心,故面門放光,如百千日。此大因緣,法爾動地,故六種震動。此心現圓,則覺遍法界,故十方國土,一時開現。將令會眾,悟根隔合開故。佛之威神,令諸世界,合成一界。十方菩薩,同學此法。故各住本國,合掌承聽。六種震動者,震、遍震、等遍震,動、遍動、等遍動也。眾生或喜或駭則心動,心動則身動。動或不遍,遍或不等。等遍動則甚矣,震亦如之。佛說妙法,有大因緣。則諸天魔梵,人與鬼神,或喜或駭,身心震動。故地應之如此。眾生身與地,通一性耳。佛之威神者,陰陽不測之謂神。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者也。神在萬物,更為可測。不可測者,在佛而已。故佛言威神。
佛告阿難: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種種顛倒,業種自然,如惡叉聚。諸修行人,不能得成無上菩提,乃至別成聲聞緣覺,及成外道,諸天魔王,及魔眷屬。皆由不知二種根本,錯亂修習,猶如煮沙,欲成嘉饌,縱經塵劫,終不能得。云何二種?阿難!一者、無始生死根本。則汝今者,與諸眾生,用攀緣心,為自性者。二者、無始菩提涅槃,元清淨體。則汝今者,識精元明,能生諸緣,緣所遺者。由諸眾生,遺此本明,雖終日行,而不自覺,枉入諸趣。
阿難!汝今欲知奢摩他路,願出生死,今復問汝。即時如來舉金色臂,屈五輪指,語阿難言:汝今見否?阿難言:見!佛言:汝何所見?阿難言:我見如來舉臂屈指,為光明拳,耀我心目。佛言:汝將誰見?阿難言:我與大眾,同將眼見。佛告阿難:汝今答我,如來屈指,為光明拳,耀汝心目。汝目可見,以何為心,當我拳耀?阿難言:如來現今征心所在,而我以心推窮尋逐,即能推者,我將為心。佛言:咄!阿難!此非汝心!阿難矍然,避座合掌,起立白佛:此非我心,當名何等?佛告阿難:此是前塵虛妄相想,惑汝真性。由汝無始,至於今生,認賊為子,失汝元常,故受輪轉。
阿難白佛言:世尊!我佛寵弟,心愛佛故,令我出家。我心何獨供養如來,乃至遍歷恆沙國土,承事諸佛及善知識,發大勇猛,行諸一切難行法事,皆用此心;縱令謗法,永退善根,亦因此心。若此發明,不是心者,我乃無心,同諸土木,離此覺知,更無所有。云何如來說此非心?我實驚怖;兼此大眾,無不疑惑。惟垂大悲,開示未悟。
爾時世尊開示阿難,及諸大眾,欲令心入無生法忍。於師子座,摩阿難頂,而告之言:如來常說,諸法所生,唯心所現,一切因果、世界微塵,因心成體。阿難!若諸世界,一切所有,其中乃至草葉縷結,詰其根元,咸有體性。縱令虛空,亦有名貌。何況清淨妙淨明心,性一切心,而自無體?
荊公疏義:離垢而淨,名為清淨。即垢而淨,名為妙淨。此心亦即亦離,故名清淨妙淨明心。此明心者,一切心皆受性於此。
若汝執吝分別覺觀,所了知性,必為心者,此心即應離諸一切色香味觸,諸塵事業,別有全性。如汝今者,承聽我法,此則因聲而有分別。縱滅一切見聞覺知,內守幽閒,猶為法塵,分別影事。我非敕汝,執為非心,但汝於心,微細揣摩,若離前塵,有分別性,即真汝心;
荊公疏義:此亦是心,但達本心,則此亦是妄。
若分別性,離塵無體,斯則前塵分別影事。塵非常住,若變滅時,此心則同龜毛兔角,則汝法身,同於斷滅,其誰修證無生法忍?即時阿難與諸大眾,默然自失。佛告阿難:世間一切諸修學人,現前雖成九次第定,不得漏盡,成阿羅漢,皆由執此生死妄想,誤為真實。是故汝今雖得多聞,不成聖果。
阿難聞已,重複悲淚,五體投地,長跪合掌,而白佛言:自我從佛,發心出家,恃佛威神,常自思惟,無勞我修。將謂如來,惠我三昧。不知身心本不相代,失我本心,身雖出家,心不入道,譬如窮子,舍父逃逝。今日乃知,雖有多聞,若不修行,與不聞等,如人說食,終不能飽。世尊!我等今者,二障所纏,良由不知,寂常心性。惟願如來,哀愍窮露,發妙明心,開我道眼。
即時如來,從胸卍字,湧出寶光。其光晃昱,有百千色,十方微塵,普佛世界,一時周遍。遍灌十方所有寶剎,諸如來頂,旋至阿難,及諸大眾。告阿難言:吾今為汝建大法幢,亦令十方一切眾生,獲妙微密,性淨明心,得清淨眼。
荊公疏義:對說如來藏心,應阿難等所問,故從胸卍字,湧出寶光。如來藏心,含攝一切,故有百千色。十方如來,同此頂法,今將普示法會,故遍灌十方佛頂,旋及阿難大眾。幢以摧伏異類,表示我所建立。如《寶積經》所謂「心性清靜」。
阿難!汝先答我,見光明拳。此拳光明,因何所有?云何成拳?汝將誰見?阿難言:由佛全體,閻浮檀金,赩如寶山,清淨所生,故有光明。我實眼觀,五輪指端,屈握示人,故有拳相。佛告阿難:如來今日實言告汝。諸有智者,要以譬喻,而得開悟。阿難!譬如我拳,若無我手,不成我拳;若無汝眼,不成汝見。以汝眼根,例我拳理,其義均否?阿難言:唯然世尊!既無我眼,不成我見;以我眼根,例如來拳,事義相類。
佛告阿難:汝言相類,是義不然。何以故?如無手人,拳畢竟滅;彼無眼者,非見全無。所以者何?汝試於途詢問盲人:「汝何所見?」彼諸盲人,必來答汝:「我今眼前,唯見黑暗,更無他矚。」以是義觀,前塵自暗,見何虧損?阿難言:諸盲眼前,惟睹黑暗,云何成見?佛告阿難:諸盲無眼,唯睹黑暗;與有眼人處於暗室,二黑有別?為無有別?如是世尊!此暗中人,與彼群盲,二黑較量,曾無有異。
阿難!若無眼人,全見前黑,忽得眼光,還於前塵,見種種色,名眼見者;彼暗中人,全見前黑,忽獲燈光,亦於前塵,見種種色,應名燈見。若燈見者,燈能有見,自不名燈;又則燈觀,何關汝事?是故當知,燈能顯色,如是見者,是眼非燈。眼能顯色,如是見性,是心非眼。
阿難雖復得聞是言,與諸大眾,口已默然,心未開悟。猶冀如來,慈音宣示,合掌清心,佇佛悲誨。
爾時世尊,舒兜羅綿網相光手,開五輪指,誨敕阿難,及諸大眾:我初成道,於鹿園中,為阿若多五比丘等,及汝四眾言:「一切眾生,不成菩提,及阿羅漢,皆由客塵煩惱所誤。」汝等當時,因何開悟,今成聖果?
時憍陳那,起立白佛:我今長老,於大眾中,獨得解名,因悟客塵二字成果。世尊!譬如行客,投寄旅亭,或宿或食;宿食事畢,俶裝前途,不遑安住。若實主人,自無攸往。如是思惟,不住名客,住名主人,以不住者,名為客義。又如新霽,清暘升天,光入隙中,發明空中諸有塵相。塵質搖動,虛空寂然。如是思惟,澄寂名空,搖動名塵;以搖動者,名為塵義。佛言:如是!
即時如來,於大眾中,屈五輪指,屈已復開,開已又屈。謂阿難言:汝今何見?阿難言:我見如來百寶輪掌,眾中開合。佛告阿難:汝見我手眾中開合。為是我手,有開有合?為復汝見,有開有合?阿難言:世尊寶手,眾中開合。我見如來,手自開合,非我見性,有開有合。佛言:誰動誰靜?阿難言:佛手不住,而我見性,尚無有靜,誰為無住?佛言:如是!
如來於是從輪掌中,飛一寶光,在阿難右,即時阿難回首右盼。又放一光,在阿難左,阿難又則回首左盼。佛告阿難:汝頭今日,何因搖動?阿難言:我見如來出妙寶光,來我左右,故左右觀,頭自搖動。阿難!汝盼佛光,左右動頭,為汝頭動?為復見動?世尊!我頭自動,而我見性,尚無有止,誰為搖動?佛言:如是!於是如來普告大眾:若復眾生,以搖動者,名之為塵;以不住者,名之為客。汝觀阿難,頭自動搖,見無所動。又汝觀我,手自開合,見無舒捲。云何汝今,以動為身?以動為境?從始洎終,念念生滅,遺失真性,顛倒行事,性心失真,認物為己,輪迴是中,自取流轉。
卷二
爾時阿難,及諸大眾,聞佛示誨,身心泰然。念無始來,失卻本心,妄認緣塵分別影事。今日開悟,如失乳兒,忽遇慈母。合掌禮佛,願聞如來,顯出身心真妄虛實,現前生滅與不生滅,二發明性。
時波斯匿王,起立白佛:我昔未承諸佛誨敕,見迦旃延、毗羅胝子,咸言:此身死後斷滅,名為涅槃。我雖值佛,今猶狐疑。云何發揮,證知此心不生滅地?今此大眾,諸有漏者,咸皆願聞。
佛告大王:汝身現在,今復問汝:汝此肉身,為同金剛,常住不朽?為復變壞?世尊!我今此身,終從變滅。佛言:大王!汝未曾滅,云何知滅?世尊!我此無常變壞之身,雖未曾滅。我觀現前,念念遷謝,新新不住,如火成灰,漸漸銷殞,殞亡不息。決知此身,當從滅盡。佛言:如是!大王!汝今生齡,已從衰老,顏貌何如童子之時?世尊!我昔孩孺,膚腠潤澤;年至長成,血氣充滿。而今頹齡,迫於衰耄,形色枯悴,精神昏昧,發白面皺,逮將不久,如何見比充盛之時?佛言:大王!汝之形容,應不頓朽?王言:世尊!變化密移,我誠不覺,寒暑遷流,漸至於此。何以故?我年二十,雖號年少,顏貌已老初十歲時;三十之年,又衰二十。於今六十,又過於二,觀五十時,宛然強壯。世尊!我見密移,雖此殂落,其間流易,且限十年。若復令我微細思惟,其變寧唯一紀二紀?實唯年變;豈唯年變?亦兼月化;何直月化?兼又日遷。沉思諦觀,剎那剎那,念念之間,不得停住。故知我身,終從變滅。
佛告大王:汝見變化,遷改不停,悟知汝滅;亦於滅時,汝知身中有不滅耶?波斯匿王合掌白佛:我實不知。佛言:我今示汝不生滅性。大王!汝年幾時,見恆河水?王言:我生三歲,慈母攜我謁耆婆天,經過此流,爾時即知,是恆河水。佛言:大王!如汝所說,二十之時,衰於十歲;乃至六十,日月歲時,念念遷變。則汝三歲,見此河時,至年十三,其水云何?王言:如三歲時,宛然無異;乃至於今,年六十二,亦無有異。佛言:汝今自傷發白面皺,其面必定皺於童年。則汝今時觀此恆河,與昔童時觀河之見,有童耄否?王言:不也!世尊!佛言:大王!汝面雖皺,而此見精,性未曾皺。皺者為變,不皺非變。變者受滅;彼不變者,元無生滅。云何於中受汝生死?而猶引彼末伽黎等,都言此身死後全滅。
荊公疏義:童而瞭、老而眊者相見也,所觀無改者性見也。相者瞭、眊之變,故知隨塵變滅。性則所觀無改,故知常住不壞。
王聞是言,信知身後,捨生趣生;與諸大眾,踴躍歡喜,得未曾有。
阿難即從座起,禮佛合掌,長跪白佛:世尊!若此見聞,必不生滅;云何世尊名我等輩,遺失真性,顛倒行事?願興慈悲,洗我塵垢。
即時如來垂金色臂,輪手下指,示阿難言:汝今見我母陀羅手,為正為倒?阿難言:世間眾生,以此為倒;而我不知誰正誰倒?佛告阿難:若世間人,以此為倒;即世間人,將何為正?阿難言:如來豎臂,兜羅綿手上指於空,則名為正。佛即豎臂,告阿難言:若此顛倒,首尾相換,諸世間人,一倍瞻視。則知汝身,與諸如來清淨法身,比類發明。如來之身,名正遍知;汝等之身,號性顛倒。隨汝諦觀,汝身佛身,稱顛倒者,名字何處,號為顛倒?於時阿難與諸大眾,瞪瞢瞻佛,目睛不瞬,不知身心,顛倒所在。佛興慈悲,哀愍阿難及諸大眾,發海潮音,遍告同會:諸善男子!我常說言:色心諸緣,及心所使,諸所緣法,唯心所現。汝身汝心,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現物。云何汝等,遺失本妙,圓妙明心,寶明妙性,認悟中迷?
荊公疏義:本妙,即本覺明妙也。圓妙明心,寶明妙性,皆承此本妙。妙明心即性覺妙明所現之心。明妙性即本覺明妙所現之性。於心言圓,則知性之為方。於性言寶,則知心之為器。性心非有方圓寶相,但以不住名圓、不動名方耳。
晦昧為空,空晦暗中,結暗為色。色雜妄想,想相為身。聚緣內搖,趣外奔逸,昏擾擾相,以為心性。一迷為心,決定惑為色身之內。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虛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譬如澄清百千大海,棄之,唯認一浮漚體,目為全潮,窮盡瀛渤。汝等即是迷中倍人,如我垂手,等無差別,如來說為可憐愍者!
荊公疏義:於虛妄中,重執迷妄,是為迷中倍人。然此但如垂手,若能背迷合覺,即舉手上指。
阿難承佛悲救深誨,垂泣叉手,而白佛言:我雖承佛如是妙音,悟妙明心,元所圓滿常住心地。而我悟佛現說法音,現以緣心,允所瞻仰。徒獲此心,未敢認為本元心地。願佛哀愍,宣示圓音,拔我疑根,歸無上道。
佛告阿難:汝等尚以緣心聽法,此法亦緣,非得法性。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當應看月。若復觀指,以為月體,此人豈唯亡失月輪,亦亡其指。何以故?以所標指,為明月故。豈唯亡指,亦復不識明之與暗。何以故?即以指體,為月明性;明暗二性,無所了故。汝亦如是!若以分別我說法音,為汝心者,此心自應離分別音,有分別性。譬如有客,寄宿旅亭,暫止便去,終不常住。而掌亭人,都無所去,名為亭主。此亦如是!若真汝心,則無所去;云何離聲,無分別性?斯則豈唯聲分別心?分別我容,離諸色相,無分別性。如是乃至分別都無,非色非空;拘舍離等,昧為冥諦。離諸法緣,無分別性。則汝心性,各有所還,云何為主?
阿難言:若我心性各有所還,則如來說妙明元心,云何無還?惟垂哀愍,為我宣說。
佛告阿難:且汝見我,見精明元,此見雖非妙精明心,如第二月,非是月影。汝應諦聽!今當示汝,無所還地。
荊公疏義:見精明元者,見受識精,又受覺明。以有見根,根首為元也。既為見元,不可互用,即非妙精明心,故如第二月。所謂第一月者,本覺所現妙精明心也。所謂月影者,相見無性,見聞覺知也。若無真月,則無第二月,亦無月影。第二月依真月旁出,故如見元。月影離月別見,故如相見。相見待緣,如影待月,與俱生滅。見元雖妄,不待外緣。但無見勞,則滅此妄。見精明元,如第二月,尚不可還。則妙精明心,如一月真,其不可還明矣。見精明元,即是見性。性見覺明,妙德瑩然。而以見元,譬第二月者,若背本起見,即捏所成月。若了見唯心,不背本明,即所謂彼見真精,見非眚者。
阿難言:我雖識此見性無還,云何得知是我真性?
佛告阿難:吾今問汝!汝今未得無漏清淨,承佛神力,見於初禪,得無障礙。而阿那律,見閻浮提,如觀掌中庵摩羅果。諸菩薩等,見百千界。十方如來,窮盡微塵清淨國土,無所不矚。眾生洞視,不過分寸。阿難!且吾與汝,觀四天王所住宮殿,中間遍覽水陸空行,雖有昏明種種形像,無非前塵,分別留礙。汝應於此分別自他,今吾將汝擇於見中,誰是我體?誰為物象?阿難!極汝見源,從日月宮,是物非汝;至七金山,周遍諦觀,雖種種光,亦物非汝。漸漸更觀,雲騰鳥飛,風動塵起,樹木山川,草芥人畜,咸物非汝。阿難!是諸近遠,諸有物性,雖復差殊,同汝見精,清淨所矚;則諸物類,自有差別,見性無殊。此精妙明,誠汝見性。
荊公疏義:言眾生以至菩薩如來,明見有差別,而見性無殊。言日月宮以至草芥人畜,明物有差別,而見性無殊。
若見是物,則汝亦可見吾之見。若同見者,名為見吾;吾不見時,何不見吾不見之處?若見不見,自然非彼不見之相;若不見吾不見之地,自然非物,云何非汝?又則汝今見物之時,汝既見物,物亦見汝,體性紛雜;則汝與我,並諸世間,不成安立。阿難!若汝見時,是汝非我;見性周遍,非汝而誰?云何自疑汝之真性?性汝不真,取我求實。
阿難白佛言:世尊!若此見性,必我非余。我與如來,觀四天王勝藏寶殿,居日月宮,此見周圓,遍娑婆國。退歸精舍,只見伽藍,清心戶堂,但瞻檐廡。世尊!此見如是,其體本來周遍一界,今在室中,唯滿一室。為復此見,縮大為小?為當牆宇,夾令斷絕?我今不知斯義所在,願垂弘慈,為我敷演。
佛告阿難:一切世間,大小內外,諸所事業,各屬前塵;不應說言,見有舒縮。譬如方器,中見方空。吾復問汝!此方器中,所見方空,為復定方?為不定方?若定方者,別安圓器,空應不圓。若不定者,在方器中,應無方空。汝言不知斯義所在,義性如是,云何為在?阿難!若復欲令入無方圓,但除器方,空體無方;不應說言,更除虛空,方相所在。若如汝問,入室之時,縮見令小。仰觀日時,汝豈挽見,齊於日面?若築牆宇,能夾見斷;穿為小竇,寧無續跡?是義不然。一切眾生,從無始來,迷己為物,失於本心,為物所轉;故於是中,觀大觀小。若能轉物,則同如來。
身心圓明,不動道場,於一毛端,遍能含受十方國土。
阿難白佛言:世尊!若此見精,必我妙性,今此妙性,現在我前,見必我真,我今身心,復是何物?而今身心,分別有實;彼見無別,分辨我身。若實我心,令我今見;見性實我,而身非我?何殊如來,先所難言物能見我?惟垂大慈,開發未悟。
佛告阿難:今汝所言,見在汝前,是義非實。若實汝前,汝實見者;則此見精,既有方所,非無指示。且今與汝坐祇陀林,遍觀林渠,及與殿堂,上至日月,前對恆河。汝今於我師子座前,舉手指陳是種種相:陰者是林,明者是日,礙者是壁,通者是空,如是乃至草樹纖毫;大小雖殊,但可有形,無不指著。若必其見,現在汝前,汝應以手,確實指陳,何者是見?阿難當知,若空是見,既已成見,何者是空?若物是見,既已是見,何者為物?汝可微細披剝萬象,析出精明淨妙見元,指陳示我;同彼諸物,分明無惑。
荊公疏義:清靜性識,明妙性覺,合二不離,是謂精明,淨妙見元。
阿難言:我今於此重閣講堂,遠洎恆河,上觀日月,舉手所指,縱目所觀,指皆是物,無是見者。世尊!如佛所說,況我有漏初學聲聞,乃至菩薩,亦不能於萬物象前,剖出精見,離一切物,別有自性。佛言:如是如是!
荊公疏義:相見為粗,性見為精。相見無性,性見無相。以無相故,無相非物,亦不離物。故不能於萬物象前,剖出精見。
佛復告阿難:如汝所言,無有見精,離一切物,別有自性。則汝所指,是物之中,無是見者。今復告汝:汝與如來坐祇陀林,更觀林苑,乃至日月,種種象殊,必無見精,受汝所指。汝又發明,此諸物中,何者非見?阿難言:我實遍見此祇陀林,不知是中,何者非見。何以故?若樹非見,云何見樹?若樹即見,復云何樹?如是乃至,若空非見,云何見空?若空即見,復云何空?我又思惟,是萬象中,微細發明,無非見者。佛言:如是如是!
於是大眾非無學者,聞佛此言,茫然不知,是義終始;一時惶悚,失其所守。如來知其魂慮變懾,心生憐愍,安慰阿難及諸大眾:諸善男子!無上法王是真實語,如所如說,不誑不妄;非末伽黎,四種不死,矯亂論議。汝諦思惟,無忝哀慕!
荊公疏義:佛真語與二乘共者也。實語與菩薩共者也。如語不共,無實無虛。無虛故不誑,無實故不異。今言不妄者,妄以對真得名。所謂真,直一如而已,則雖實亦妄。故如所如說,乃名不妄。如所如者,所謂如如。四種矯亂,下文務矣。哀慕,猶見憐。弟子所以仰慕本師者,以聞道也。今不能思惟,恐辱其所以見憐之意耳。
是時文殊師利法王子,愍諸四眾。在大眾中,即從座起,頂禮佛足,合掌恭敬,而白佛言:世尊!此諸大眾,不悟如來發明二種精見色空,是非是義。世尊!若此前緣色空等象,若是見者,應有所指;若非見者,應無所矚。而今不知是義所歸,故有驚怖。非是疇昔善根輕鮮。惟願如來大慈發明,此諸物象,與此見精,元是何物?於其中間,無是非是。
佛告文殊及諸大眾:十方如來及大菩薩,於其自住三摩地中,見與見緣,並所想相,如虛空華,本無所有。此見及緣,元是菩提妙淨明體,云何於中,有是非是?文殊!吾今問汝:如汝文殊,更有文殊,是文殊者?為無文殊?如是世尊!我真文殊,無是文殊。何以故?若有是者,則二文殊。然我今日,非無文殊,於中實無是非二相。佛言:此見妙明,與諸空塵,亦復如是。本是妙明無上菩提淨圓真心,妄為色空,及與聞見。如第二月,誰為是月?又誰非月?文殊!但一月真,中間自無,是月非月。是以汝今觀見與塵,種種發明,名為妄想,不能於中,出是非是。由是真精妙覺明性,故能令汝出指非指。
荊公疏義:不能出是非是者,見二法故。令汝出指非指者,知一性故。
阿難白佛言:世尊!誠如法王所說:覺緣遍十方界,湛然常住,性非生滅。與先梵志娑毗迦羅所談冥諦,及投灰等諸外道種,說有真我遍滿十方,有何差別?世尊亦曾於楞伽山,為大慧等,敷演斯義:彼外道等,常說自然;我說因緣,非彼境界。我今觀此,覺性自然,非生非滅,遠離一切虛妄顛倒,似非因緣與彼自然。云何開示,不入群邪,獲真實心妙覺明性?
佛告阿難:我今如是開示方便,真實告汝,汝猶未悟,惑為自然。阿難!若必自然,自須甄明有自然體。汝且觀此妙明見中,以何為自?此見為復以明為自?以暗為自?以空為自?以塞為自?阿難!若明為自,應不見暗;若復以空為自體者,應不見塞。如是乃至諸暗等相,以為自者;則於明時,見性斷滅,云何見明?
荊公疏義:凡言自者,非無所從生,又必有他為對。但一性耳,即非自然。
阿難言:必此妙見,性非自然,我今發明是因緣生,心猶未明,諮詢如來,是義云何合因緣性?
佛言:汝言因緣,吾復問汝!汝今因見,見性現前,此見為復因明有見?因暗有見?因空有見?因塞有見?阿難!若因明有,應不見暗;如因暗有,應不見明。如是乃至因空因塞,同於明暗。複次阿難!此見又復緣明有見?緣暗有見?緣空有見?緣塞有見?阿難!若緣空有,應不見塞;若緣塞有,應不見空。如是乃至緣明緣暗,同於空塞。當知如是精覺妙明,非因非緣,亦非自然,非不自然,無非不非,無是非是。離一切相,即一切法。汝今云何於中措心,以諸世間戲論名相,而得分別?如以手掌撮摩虛空,衹益自勞,虛空云何隨汝執捉?
阿難白佛言:世尊!必妙覺性,非因非緣;世尊云何常與比丘宣說:見性具四種緣,所謂因空、因明、因心、因眼,是義云何?
佛言:阿難!我說世間諸因緣相,非第一義!阿難!吾復問汝!諸世間人,說我能見,云何名見?云何不見?阿難言:世人因於日月燈光,見種種相,名之為見;若復無此三種光明,則不能見。阿難!若無明時,名不見者,應不見暗;若必見暗,此但無明,云何無見?阿難!若在暗時,不見明故,名為不見;今在明時,不見暗相,還名不見。如是二相,俱名不見。若復二相自相陵奪,非汝見性於中暫無。如是則知,二俱名見,云何不見?是故阿難!汝今當知,見明之時,見非是明;見暗之時,見非是暗;見空之時,見非是空;見塞之時,見非是塞。四義成就。汝復應知: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云何復說因緣自然,及和合相?汝等聲聞,狹劣無識,不能通達清淨實相。吾今誨汝,當善思惟!無得疲怠妙菩提路。
荊公疏義:見見,然後為見,則見非是見也。知見無見,斯則涅盤真淨無漏。見見之見,離於相見。則非相見所能及也。夫相見者,相見而已,不能見性。
阿難白佛言:世尊!如佛世尊,為我等輩,宣說因緣及與自然,諸和合相與不和合,心猶未開。而今更聞,見見非見,重增迷悶!伏願弘慈,施大慧目,開示我等,覺心明淨。作是語已,悲淚頂禮,承受聖旨。
爾時世尊,憐愍阿難及諸大眾,將欲敷演大陀羅尼諸三摩提妙修行路。告阿難言:汝雖強記,但益多聞。於奢摩他微密觀照,心猶未了。汝今諦聽!吾當為汝分別開示,亦令將來諸有漏者,獲菩提果。
阿難!一切眾生輪迴世間,由二顛倒分別見妄,當處發生,當業輪轉。云何二見?一者、眾生別業妄見,二者、眾生同分妄見。
云何名為別業妄見?阿難!如世間人,目有赤眚,夜見燈光,別有圓影,五色重疊。於意云何?此夜燈明所現圓光,為是燈色?為當見色?阿難!此若燈色,則非眚人,何不同見?而此圓影,唯眚之觀。若是見色,見已成色;則彼眚人見圓影者,名為何等?複次阿難!若此圓影離燈別有,則合傍觀屏幛几筵,有圓影出;離見別有,應非眼矚。云何眚人,目見圓影?是故當知,色實在燈,見病為影;影見俱眚,見眚非病。終不應言:是燈是見,於是中有非燈非見。如第二月,非體非影。何以故?第二之觀,捏所成故。諸有智者,不應說言,此捏根元,是形非形,離見非見。此亦如是!目眚所成,今欲名誰是燈是見?何況分別非燈非見?
云何名為同分妄見?阿難!此閻浮提,除大海水,中間平陸,有三千洲。正中大洲,東西括量,大國凡有二千三百;其餘小洲在諸海中,其間或有三兩百國,或一或二,至於三十四十五十。阿難!若復此中,有一小洲,只有兩國;唯一國人,同感惡緣。則彼小洲當土眾生,睹諸一切不祥境界,或見二日,或見兩月,其中乃至暈適、佩玦、彗孛、飛流、負耳、虹蜺,種種惡相。但此國見,彼國眾生本所不見,亦復不聞。
荊公疏義:暈,暈氣也。蝕,所謂蝕,見於日月之災。佩玦,氣狀如此彗。所謂掃星,偏指曰彗。芒氣四出曰孛。飛星自下而升者,流星自上而降者。負氣背日如負者,耳氣旁日如耳者。
阿難!吾今為汝,以此二事,進退合明。阿難!如彼眾生別業妄見,矚燈光中所現圓影;雖現似境,終彼見者,目眚所成。眚即見勞,非色所造;然見眚者,終無見咎。
荊公疏義:以動為動,故曰見勞。
例汝今日,以目觀見山河國土,及諸眾生,皆是無始見病所成。見與見緣,似現前境。元我覺明,見所緣眚,覺見即眚。本覺明心,覺緣非眚。覺所覺眚,覺非眚中。此實見見,云何復名,覺聞知見?是故汝今,見我及汝,並諸世間十類眾生,皆即見眚,非見眚者。彼見真精,性非眚者,故不名見。
荊公疏義:所謂見精明元者,是元非本,是我非物,是見非心,即所謂見精明元也。所謂本覺明心者,是本非元,是心非見,非有我非無我。何則眾生認物為己,則謂之無我計我;迷己為物,則謂之我見無我。然則無我者物也,有我者己也。性見覺明,是我非物,所謂性也。若本覺明心,則是從本所現一心心一而已,誰與為敵,云何有我?性一切物未嘗滅,云何無我?故《維摩經》曰:我無我不二,是無我義。以心如此,故我不足以言之。見所緣眚,覺見即眚者。覺明起見,而見所緣眚。彼所覺見,即是眚也。本覺明心,覺緣非眚者。此本覺明心覺彼見覺能緣所緣,而此本覺明心非是眚也。覺所覺眚、覺非眚中者,覺明起見,覺有所,是名所覺。此本覺明心,覺彼所覺即眚。而此本覺明心,非眚中也。覺非眚中,即是見見也。
阿難!如彼眾生同分妄見,例彼妄見別業一人。一病目人,同彼一國,彼見圓影,眚妄所生。此眾同分,所見不祥,同見業中,瘴惡所起。俱是無始見妄所生。例閻浮提三千洲中,兼四大海、娑婆世界,並洎十方諸有漏國,及諸眾生,同是覺明無漏妙心,見聞覺知,虛妄病緣,和合妄生,和合妄死。若能遠離諸和合緣,及不和合,則復滅除諸生死因。圓滿菩提不生滅性,清淨本心,本覺常住。
荊公疏義:和合,眾生法也;不和合,二乘法也。
阿難!汝雖先悟,本覺妙明,性非因緣,非自然性。而猶未明,如是覺元,非和合生,及不和合。
荊公疏義:本覺所起妙明性,非因緣性也,則非和合可知。非自然性也,則非不和合可知。而阿難未明,故佛為詳說。
阿難!吾今復以前塵問汝!汝今猶以一切世間,妄想和合、諸因緣性,而自疑惑,證菩提心,和合起者。則汝今者妙淨見精,為與明和?為與暗和?為與通和?為與塞和?若明和者,且汝觀明,當明現前,何處雜見?見相可辨,雜何形像?若非見者,云何見明?若即見者,云何見見?必見圓滿,何處和明?若明圓滿,不合見和。見必異明,雜則失彼性明名字;雜失明性,和明非義。彼暗與通,及諸群塞,亦復如是。
複次阿難!又汝今者妙淨見精,為與明合?為與暗合?為與通合?為與塞合?若明合者,至於暗時,明相已滅;此見即不與諸暗合,云何見暗?若見暗時,不與暗合,與明合者,應非見明;既不見明,云何明合?了明非暗。彼暗與通,及諸群塞,亦復如是。
阿難白佛言:世尊!如我思惟,此妙覺元,與諸緣塵,及心念慮,非和合耶?
佛言:汝今又言,覺非和合。吾復問汝!此妙見精非和合者,為非明和?為非暗和?為非通和?為非塞和?若非明和,則見與明,必有邊畔。汝且諦觀:何處是明?何處是見?在見在明,自何為畔?阿難!若明際中,必無見者,則不相及;自不知其明相所在,畔云何成?彼暗與通,及諸群塞,亦復如是。
又妙見精非和合者,為非明合?為非暗合?為非通合?為非塞合?若非明合,則見與明,性相乖角;如耳與明,了不相觸。見且不知明相所在,云何甄明,合非合理?彼暗與通,及諸群塞,亦復如是。阿難!汝猶未明,一切浮塵諸幻化相,當處出生,隨處滅盡,幻妄稱相,其性真為妙覺明體。如是乃至五陰六入,從十二處至十八界,因緣和合,虛妄有生;因緣別離,虛妄名滅。殊不能知,生滅去來,本如來藏,常住妙明不動周圓妙真如性。性真常中,求於去來迷悟生死,了無所得。
阿難!云何五陰,本如來藏妙真如性?
阿難!譬如有人,以清淨目,觀晴明空,唯一晴虛,迥無所有。其人無故,不動目睛,瞪以發勞。則於虛空,別見狂華,復有一切狂亂非相。色陰當知,亦復如是。
荊公疏義:以空頑故,非有現有,而為色空。
阿難!是諸狂華,非從空來,非從目出。如是阿難!若空來者,既從空來,還從空入;若有出入,即非虛空。空若非空,自不容其華相起滅;如阿難體,不容阿難。若目出者,既從目出,還從目入;即此華性,從目出故,當合有見。若有見者,去既華空,旋合見眼;若無見者,出既翳空,旋當翳眼。又見華時,目應無翳,云何晴空,號清明眼?是故當知,色陰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阿難!譬如有人,手足宴安,百骸調適,忽如忘生,性無違順。其人無故,以二手掌,於空相摩。於二手中,妄生澀滑,冷熱諸相。受陰當知,亦復如是。
荊公疏義:以覺迷,故無所生所,而為受陰。
阿難!是諸幻觸,不從空來,不從掌出。如是阿難!若空來者,既能觸掌,何不觸身?不應虛空選擇來觸。若從掌出,應非待合。又掌出故,合則掌知;離則觸入,臂腕骨髓,應亦覺知入時蹤跡。必有覺心,知出知入,自有一物身中往來,何待合知,要名為觸?是故當知,受陰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阿難!譬如有人,談說酢梅,口中水出;思蹋懸崖,足心酸澀。想陰當知,亦復如是。
荊公疏義:談說醋梅,但有名言。思踏懸崖,初無實事。而能令心真受酸澀。此足知為妙真如性。
阿難!如是酢說,不從梅生,非從口入。如是阿難!若梅生者,梅合自談,何待人說?若從口入,自合口聞,何須待耳?若獨耳聞,此水何不耳中而出?思蹋懸崖,與說相類。是故當知,想陰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阿難!譬如暴流,波浪相續,前際後際,不相逾越。行陰當知,亦復如是。阿難,如是流性,不因空生,不因水有,亦非水性,非離空水。如是阿難!若因空生,則諸十方無盡虛空,成無盡流,世界自然俱受淪溺。若因水有,則此暴流,性應非水。有所有相,今應現在。若即水性,則澄清時,應非水體。若離空水,空非有外,水外無流。是故當知,行陰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荊公疏義:識精,水也,其性為空。行如水流,依此空水。若無空水,則流無所生。若無識性,則行無所起。
阿難!譬如有人,取頻伽瓶,塞其兩孔,滿中擎空,千里遠行,用餉他國。識陰當知,亦復如是。
荊公疏義:性覺真空,空遍法界。所妄既立,明理不逾。則此識生,如瓶盛空。與外空有間,而實無間,妄分別耳。
阿難!如是虛空非彼方來,非此方入。如是阿難!若彼方來,則本瓶中既貯空去,於本瓶地應少虛空。若此方入,開孔倒瓶,應見空出。是故當知,識陰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卷三
複次阿難!云何六入,本如來藏妙真如性?
阿難!即彼目睛,瞪發勞者,兼目與勞,同是菩提,瞪發勞相。
荊公疏義:菩提,一切如也。以合空則寂,以合塵則勞。
因於明暗二種妄塵,發見居中,吸此塵象,名為見性。此見離彼,明暗二塵,畢竟無體。
荊公疏義:由塵發見,故名眼入。離塵無性,是謂虛妄。
如是阿難!當知是見,非明暗來,非於根出,不於空生。何以故?若從明來,暗即隨滅,應非見暗;若從暗來,明即隨滅,應無見明。若從根生,必無明暗;如是見精,本無自性。若於空出,前矚塵象,歸當見根;又空自觀,何關汝入?是故當知,眼入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阿難!譬如有人,以兩手指,急塞其耳,耳根勞故,頭中作聲。兼耳與勞,同是菩提瞪發勞相。因於動靜二種妄塵,發聞居中,吸此塵象,名聽聞性。此聞離彼動靜二塵,畢竟無體。如是阿難!當知是聞,非動靜來,非於根出,不於空生。何以故?若從靜來,動即隨滅,應非聞動;若從動來,靜即隨滅,應無覺靜。若從根生,必無動靜;如是聞體,本無自性。若於空出,有聞成性,即非虛空;又空自聞,何關汝入?是故當知,耳入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阿難!譬如有人,急畜其鼻。畜久成勞,則於鼻中,聞有冷觸。因觸分別,通塞虛實,如是乃至諸香臭氣。兼鼻與勞,同是菩提瞪發勞相。因於通塞二種妄塵,發聞居中,吸此塵象,名嗅聞性。此聞離彼通塞二塵,畢竟無體。當知是聞,非通塞來,非於根出,不於空生。何以故?若從通來,塞則聞滅,云何知塞?如因塞有,通則無聞,云何發明香臭等觸?若從根生,必無通塞;如是聞機,本無自性。若從空出,是聞自當回嗅汝鼻;空自有聞,何關汝入?是故當知,鼻入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阿難!譬如有人,以舌舐吻,熟舐令勞。其人若病,則有苦味;無病之人,微有甜觸。由甜與苦,顯此舌根;不動之時,淡性常在。兼舌與勞,同是菩提瞪發勞相。因甜苦淡二種妄塵,發知居中,吸此塵象,名知味性。此知味性,離彼甜苦及淡二塵,畢竟無體。如是阿難!當知如是嘗苦淡知,非甜苦來,非因淡有,又非根出,不於空生。何以故?若甜苦來,淡則知滅,云何知淡?若從淡出,甜即知亡,復云何知甜苦二相?若從舌生,必無甜淡及與苦塵;斯知味根,本無自性。若於空出,虛空自味,非汝口知;又空自知,何關汝入?是故當知,舌入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阿難!譬如有人,以一冷手,觸於熱手。若冷勢多,熱者從冷;若熱功勝,冷者成熱。如是以此合覺之觸,顯於離知;涉勢若成,因於勞觸。兼身與勞,同是菩提瞪發勞相。因於離合二種妄塵,發覺居中,吸此塵象,名知覺性。此知覺體,離彼離合違順二塵,畢竟無體。如是阿難!當知是覺,非離合來,非違順有,不於根出,又非空生。何以故?若合時來,離當已滅,云何覺離?違順二相,亦復如是。若從根出,必無離合違順四相;則汝身知,元無自性。必於空出,空自知覺,何關汝入?是故當知,身入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阿難!譬如有人,勞倦則眠,睡熟便寤;覽塵斯憶,失憶為忘。是其顛倒,生住異滅。吸習中歸,不相逾越,稱意知根。兼意與勞,同是菩提瞪發勞相。因於生滅二種妄塵,集知居中,吸撮內塵,見聞逆流,流不及地,名覺知性。此覺知性,離彼寤寐生滅二塵,畢竟無體。如是阿難!當知如是覺知之根,非寤寐來,非生滅有,不於根出,亦非空生。何以故?若從寤來,寐即隨滅,將何為寐?必生時有,滅即同無,令誰受滅?若從滅有,生即滅無,誰知生者?若從根出,寤寐二相,隨身開合;離斯二體,此覺知者,同於空華,畢竟無性。若從空出,自是空知,何關汝入?
是故當知,意入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複次阿難!云何十二處,本如來藏妙真如性?
阿難!汝且觀此,祇陀樹林,及諸泉池。於意云何?此等為是,色生眼見?眼生色相?阿難!若複眼根生色相者,見空非色,色性應銷;銷則顯發一切都無。色相既無,誰明空質?空亦如是。若複色塵生眼見者,觀空非色,見即銷亡;亡則都無,誰明空色?是故當知,見與色空,俱無處所;即色與見,二處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阿難!汝更聽此,祇陀園中,食辦擊鼓,眾集撞鐘,鐘鼓音聲,前後相續。於意云何?此等為是,聲來耳邊?耳往聲處?阿難!若復此聲來於耳邊,如我乞食室羅筏城,在祇陀林則無有我。此聲必來阿難耳處,目連迦葉,應不俱聞;何況其中一千二百五十沙門,一聞鐘聲,同來食處?若復汝耳,往彼聲邊;如我歸住祇陀林中,在室羅城則無有我。汝聞鼓聲,其耳已往擊鼓之處;鐘聲齊出,應不俱聞,何況其中,象馬牛羊,種種音響?若無來往,亦復無聞。是故當知,聽與音聲,俱無處所。即聽與聲,二處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阿難!汝又嗅此,爐中旃檀,此香若復然於一銖,室羅筏城四十里內,同時聞氣。於意云何?此香為復生旃檀木,生於汝鼻,為生於空?阿難!若復此香,生於汝鼻,稱鼻所生,當從鼻出;鼻非旃檀,云何鼻中有旃檀氣?稱汝聞香,當於鼻入;鼻中出香,說聞非義。若生於空,空性常恆,香應常在,何藉爐中,爇此枯木?若生於木,則此香質,因爇成煙。若鼻得聞,合蒙煙氣;其煙騰空,未及遙遠,四十里內,云何已聞?是故當知,香鼻與聞,俱無處所。即嗅與香,二處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阿難!汝常二時,眾中持缽,其間或遇酥酪醍醐,名為上味。於意云何?此味為復生於空中?生於舌中?為生食中?阿難!若復此味生於汝舌,在汝口中,只有一舌;其舌爾時已成酥味,遇黑石蜜,應不推移。若不變移,不名知味;若變移者,舌非多體,云何多味,一舌之知?若生於食,食非有識,云何自知?又食自知,即同他食,何預於汝,名味之知?若生於空,汝啖虛空,當作何味?必其虛空,若作鹹味,既咸汝舌,亦咸汝面;則此界人,同於海魚。既常受咸,了不知淡;若不識淡,亦不覺咸。必無所知,云何名味?是故當知,味舌與嘗,俱無處所;既嘗與味,二處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阿難!汝常晨朝,以手摩頭。於意云何?此摩所知,誰為能觸?能為在手?為復在頭?若在於手,頭則無知,云何成觸?若在於頭,手則無用,云何名觸?若各各有,則汝阿難,應有二身。若頭與手,一觸所生,則手與頭,當為一體。若一體者,觸則無成。若二體者,觸誰為在?在能非所,在所非能,不應虛空,與汝成觸。是故當知,覺觸與身,俱無處所;即身與觸,二處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阿難!汝常意中,所緣善惡無記三性,生成法則。此法為復即心所生?為當離心,別有方所?阿難!若即心者,法則非塵,非心所緣,云何成處?若離於心,別有方所,則法自性,為知非知?知則名心,異汝非塵,同他心量;即汝即心,云何汝心更二於汝?若非知者,此塵既非色聲香味,離合冷暖,及虛空相,當於何在?今於色空,都無表示;不應人間,更有空外,心非所緣,處從誰立?是故當知,法則與心,俱無處所。則意與法,二俱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荊公疏義:法自性空,非是塵也。此若有知,即是汝心。以何為法?此若異汝,又非是塵,則同他人心量。以何為法?
複次阿難!云何十八界,本如來藏妙真如性?
阿難!如汝所明,眼色為緣,生於眼識。此識為復因眼所生,以眼為界?因色所生,以色為界?阿難!若因眼生,既無色空,無可分別,縱有汝識,欲將何用?汝見又非青黃赤白,無所表示,從何立界?若因色生,空無色時,汝識應滅,云何識知是虛空性?若色變時,汝亦識其色相遷變;汝識不遷,界從何立?從變則變,界相自無,不變則恆。既從色生,應不識知,虛空所在。若兼二種,眼色共生,合則中離,離則兩合,體性雜亂,云何成界?是故當知,眼色為緣,生眼識界,三處都無。則眼與色及色界三,本非因緣,非自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