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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二 將帥部 驍勇部

2024-10-10 21:48:26 作者: (明)馮夢龍評纂 孫大鵬點校

  將帥

  李光弼(出本傳)

  李光弼討史思明,師於野水渡。既夕,還軍,留其卒一千人,謂雍顥曰:「賊將高暉、李日越、喻文景,皆萬人敵也。思明必使一人劫我。我且去之。子領卒待賊於此,至勿與戰,降則俱來。」其日,思明召日越曰:「李君引兵至野水,此成擒也。汝以鐵騎宵濟,為我取之。」命曰:「必獲李君,不然無歸!」日越引騎五百,晨壓顥軍。顥阻濠休卒,吟嘯相視。日越怪之,問曰:「太尉在乎?」曰:「夜去矣。」「兵幾何?」曰:「千人。」「將謂誰?」曰:「雍顥也。」日越沉吟久,謂其下曰:「我受命,必得李君,今獲顥,不塞此望,必見害,不如降之。」遂請降。顥與之倶至。光弼又嘗伏軍守河陽,與史思明相持經年。思明有戰馬千匹,每日洗馬於河南,以示其多。光弼乃於諸營檢獲牝馬五百匹,待思明馬至水際,盡驅出之。有駒縶於城中,群牝撕嗚,無復間斷。思明戰馬,悉浮渡河,光弼盡驅入營。

  唐德宗欲幸梁澤,嚴振遣兵五千至盩厔以俟南幸。其將張用誠陰謀叛背,輸欵於李懷光。朝廷憂之。會梁州將馬勛至,上臨軒與之謀。勛曰:「臣請計日至山南,取節度符召之。即不受召,臣當斬其首以復命。」上喜曰:「幾日當至?」勛克日時而奏,上勞遣之。勛既得振符,乃與壯士五十人,偕行出駱谷。用誠以為未知其叛,以數百騎迓勛。勛與俱之傳舍。用誠左右森然。勛曰:「天寒且休。」軍士左右皆退。勛乃令人多焚其草以誘之。軍士爭附火。勛乃令人從容出懷中符示之曰:「大夫召君。」【眉批】是將才。用誠惶駭起走,壯士自背束其手而擒之。不虞用誠之子居後,引刀斫勛。勛左右遽承其臂,刀不甚下,微傷勛首。遂格殺其子。而仆用誠於地。令壯士跨其腹,以刃擬其喉曰:「聲則死之。」勛馳就其軍營,士已被甲執兵。勛大言曰:「汝等父母妻孥皆在梁州,棄之從人反逆,將欲滅汝族耶?大夫使我取張用誠,不問汝輩。」眾讋伏。於是縛用誠,遣送洋州,振杖殺之。勛以藥自封其首,來復命,愆約半日。

  溫造(出《王氏見聞》)

  憲宗之代,戎羯亂華。四方征師,以靜邊患。詔下南梁,起甲士五千人,令赴關下。將起,眾作叛,逐其帥。又懼朝廷討伐,因團集拒命者歲余。憲宗深以為患,擇帥者久之。京兆尹溫造請行,憲宗問其兵儲所費,溫曰:「不請寸兵尺刃而行。」至其界,梁人覘知止一儒生,皆相賀曰:「朝廷必不問罪,復何患乎?」溫但宣詔敕安存,至則一無所問。然梁人負固,出入者皆不舍器仗。溫亦不誡之。他日球場中設樂,三軍下士,並任執帶弓劍赴之。遂令於長廊之下就食。坐筵之前,臨階南北兩行,懸長索二條,令軍人各於面前索上掛其弓劍而食。逡巡,行酒至,鼓譟一聲,兩頭齊抨其索,則方劍去地三丈余矣。軍人大亂,無以施其勇,然後闔戶而斬之。五千餘人,更無噍類。【眉批】太狠!南梁人自爾累世不敢復叛。

  

  高駢(出《北夢瑣言》)

  咸通中,南蠻圍西川。朝廷命太尉高駢,自天平軍移鎮成都。戎車未屆,乃先以帛書軍號其上。仍書一符,於郵亭遞之,以壯軍聲。蠻酋懲交阯之敗,望風而遁。先是府無羅郭,南寇才至,遽成煨燼,士民無久安之計。駢窺之,畫地圖版築焉。慮畚鍤將施,亭堠有警,乃命門僧景仙奉使入南詔,宣言躬自巡邊。自下手築城日舉烽,直至大渡河,凡九十三日,樓櫓矗然,旌斾竟不行。後僖宗幸蜀,深疑蠻人作梗,乃許降公主。蠻王以連姻大國,喜幸逾常。因命宰相趙隆眉、楊奇鯤、段義宗來朝行在,且迎公主。高太尉自淮海飛章云:「南蠻心膂,唯此數人,請止而鴆之。」迄僖宗還京,南方無虞,用高公之策也。

  張浚(出《玉堂閒話》)

  張相浚富於權略,素不知兵。昭宗朝,親統扈駕六師,往討太原,遂至失律,陷其副帥侍郎孫揆。尋謀班師,路由平陽。平陽,即蒲之屬郡也。牧守姓張,即蒲帥王珂之大校。珂變詐難測,浚慮軍旅經過,落其詭計,乃先數程而行,泊於平陽之傳舍。六軍相次,由陰地關而進。浚深忌晉牧,又不敢除之。張於一舍郊迎。既駐郵亭,浚令張使君升廳。茶酒設食畢,復命茶酒,不令暫起。仍留晚食,食訖,已晡時,又不令起。即更茶數甌,至張燈,乃許辭去。自旦及暮,不交一言。口中咀少物,遙觀一如交談之狀。【眉批】浚用間。珂性多疑,動有警察。時偵事者尋已密報之云:「敕使與相國密話竟夕。」珂果疑,召張問之曰:「相國與爾,自旦至暮,所話何?」對云:「並不交言。」王殊不信,【夾批】真難信。謂其不誠,戮之。六師乃假途歸京,了無纖慮。後判邦計,諸道各致紈綺之類,並不受。乃命以此物改充軍費。【眉批】有用之才。於是軍行十萬,所要無闕。梁祖忌之,潛令刺客殺之於長水莊上。

  張勍(出《北夢瑣言》)

  偽蜀先主王建圍成都,三年未下。其紀綱之仆,有無賴輕生勇悍者百輩,建嘗以美言啖之曰:「西川號為錦花城,一旦收克,玉帛子女,恣兒輩快活。」及陳敬瑄、田令孜以城降,翌日赴府,預戒諸子曰:「我與爾累年戰鬥,出死入生,來日便是我一家。入城之後,但管富貴,即不得恣橫。我適來差張勍作斬斫馬步使,汝輩不得輒犯。若把到我面前,足可矜恕;或被當下斬卻,非我能救。」諸子聞戒,各務戢斂。

  驍勇

  甾丘(出《吳越春秋》)

  周世,東海之上,有甾丘,以勇聞於天下。過神泉,令飲馬,其仆曰:「飲馬於此者,馬必死。」丘曰:「以丘之言飲之。」其馬果死。丘乃去衣拔劍而入,三日三夜,殺二蛟一龍而出。雷神隨而擊之,十日十夜,眇其左目。要離聞而往見之。丘出送有喪者。要離往見丘於墓所曰:「雷神擊子,眇子左目。夫天怨不旋日,人怨不旋踵。子至今不報,何也?」叱之而去。歸謂人曰:「甾丘,天下勇士也。今日我辱之於眾人之中,必來殺我。」暮無閉門,寢無閉戶。丘至夜半果來,拔劍柱頸曰:「子有死罪三:辱我於眾人之中,死罪一也;暮無閉門,死罪二也;寢不閉戶,死罪三也。」要離曰:「子待我一言而後殺也。子來不謁,一不肖也;拔劍不刺,二不肖也;刃先詞後,三不肖也。子能殺我者,是毒藥之死耳。」丘收劍而去,曰:「嘻!天下所不若者,唯此子耳。」

  任城王(出《拾遺錄》)

  魏任城王章,善左右射,好擊劍,百步中於懸發。樂聞國獻彪虎,文如錦斑。以鐵為檻,驍勇之徒,莫敢輕視。章曳虎尾以繞臂,虎弭無聲。時南越獻白象,在帝前。手頓其鼻,象伏不動。文帝鑄萬鈞鍾,置崇華殿前,欲徙之。力士百人,引之不動。章乃負之而趨。四才聞其神勇,皆寢兵自固。

  桓石虔(出《獨異志》)

  楊大眼(出《談蔽》)

  後魏楊大眼,武都氐難當之孫。少有膽氣,跳走如飛。高祖南伐,李沖典選征官,大眼求焉,沖不許。大眼曰:「尚書不見知,為尚書出一技。」便以繩長三丈,系髻而走。繩直如矢,馬馳不及,見者莫不驚嘆。沖遂用為軍主,稍遷輔國將軍。王肅初歸國,謂大眼曰:「在南聞君之名,以為眼如車輪,今乃不異。」大眼曰:「若旗鼓相望,瞋眸奮發,足使君亡魂喪膽,何必大如車輪?」

  麥鐵杖(出《談藪》)

  麥鐵杖,韶州翁源人也。有勇力,日行五百里。初仕陳朝,常執傘隨駕。夜後,多潛往丹陽郡行盜。及明,卻趁仗下執役,往回三百餘里,人無覺者。後丹陽頻奏盜賊蹤由,後主疑之,而惜其材力,舍而不問;陳亡入隋,委質於楊素。素將平江南諸郡,使鐵杖夜泅水過揚子江,為巡邏者所捕,差人防守,送於姑蘇。到庱【眉批】庱,丑升切。又閭承切。亭,遇夜,伺守者寐熟,竊其兵刃,盡殺守者走回。乃口銜二首級,攜劍復浮渡大江,深為楊素獎用。後官至本郡太守。

  【總評】所以為盜者,以執傘故;所以不去者,以舍而不問,猶感知己故。不然,執戟郎豈能淹淮陰侯也!

  彭樂(出《獨異志》)

  北齊將彭樂,勇猛無雙。時神武率樂等十餘萬人,於沙苑與宇文護戰。樂乘醉深入,被刺,肝肚俱出,內之不盡,截去之。復入戰,護兵遂敗。

  高開道 杜伏威(並出《獨異志》)

  隋末,高開道被箭,鏃入骨,命一醫工拔之不得。開道問之,云:「畏王痛。」開道斬之。更命一醫,云:「我能拔之。」以小斧刺下瘡際,用小棒打入骨一寸,以鉗拔之。開道飲啖自若,賜醫工絹三百匹。後為其將張金樹所殺。

  杜伏威與陳棱戰於齊州,裨將射中伏威額。怒曰:「不殺射者,終不拔此箭。」由是奮入,獲所射者。乃令拔箭,然後斬首。

  尉遲敬德等(俱出《譚賓錄》)

  王充【眉批】王充即王世充。《唐書》避太宗諱,故曰王充。兄子琬使於竇建德軍中,乘煬帝所御駿馬,鎧甲甚鮮。太宗曰:「彼所乘,真良馬也。」尉遲敬德請往取之。乃與三騎,直入賊軍擒琬,引其馬以歸。賊眾無敢當者。

  裴行儼與王充戰,先馳赴敵,為流矢所中,墜地。程知節救之,殺數人,充軍披靡。知節乃抱行儼重騎而還,為充騎所逐,刺槊洞過。知節回身捩折其槊,斬逐者,與行儼皆免。

  唐太宗每臨陣,望敵中驍將,炫耀人馬,出入來去者,輒命秦叔寶取之。叔寶應命,躍馬負槍而進,必刺之於萬眾之中,人馬俱倒。及後,叔寶多病,謂人曰:「吾少長戎馬,前後所經二百餘陣,屢中重創,計吾出血,亦數斛矣,能不病乎?」

  柴紹弟(出《朝野僉載》)

  哥舒翰(出《譚賓錄》)

  唐哥舒翰捍吐蕃,賊眾三道從山相續而下,哥舒翰持半段折槍,當前擊之,無不摧靡。翰入陣,善使槍。賊追及之,以槍搭其肩而喝,賊驚顧,翰從而刺其喉,皆高三五丈而墜。家僮左車,年十五,每隨入陣,輒下馬斬其首。

  辛承嗣(出《朝野僉載》)

  唐忠武將軍辛承嗣輕捷。曾解鞍絆馬,脫衣而臥,令一人百步走馬持槍而來。承嗣鞴馬解絆,著衣擐甲,上馬盤槍逆拒,刺馬擒人而還。

  李罕之(出《北夢瑣言》)

  李罕之,河陽人也。少為桑門無賴,所至不容。曾乞食於滑州酸棗縣,自旦及晡,無與之者。擲缽於地,毀僧衣,投河陽諸葛爽為卒。罕之素多力,或與人相毆,毆其左頰,右頰血流。爽尋署為小校。每遣討賊,無不擒之。蒲絳之北,有摩雲山,設堡於上,號摩雲寨,前後不能攻取,罕之下焉。由此號「李摩雲」。歷官至侍中。後自唐仕梁。

  宋令文(出《朝野僉載》)

  唐宋令文有神力。禪定寺有牛觸,人莫敢近,築圈以闌之。令文袒褐而入。牛竦角向前,令文接兩角拔之,應手而倒,頸骨皆折而死。又以五指撮碓觜,壁上書,得四十字詩。為太學生,以一手挾講堂柱起,以同房生衣於柱下壓之。許置酒,乃為之出。令文有三子:長之問,有文譽;次之遜,善書;次之悌,有勇力。

  彭博通(出《朝野僉載》及《御史台記》)

  路神通(出《酉陽雜俎》)

  段成式門下騶路神通,每軍較力,能戴石簦靸六百斤石,齧破石栗數十,背劄天王,自言得神力。每朔望日,具乳麋焚香袒坐,使妻兒供養其背而拜焉。【夾批】怪甚。

  汪節(出《歙州圖經》)王俳優(出《北夢瑣言》)

  太微村在績溪縣西北五里,有汪節者,其母避瘧於村西福田寺金剛下。因假寐,感而生節。節有神力。長安東渭橋邊有石獅子,其重千斤,節指而告人曰:「吾能提此擲之。」眾不信。節遂提獅子投之丈余。眾大駭。後數十人不能動之,遂以賂請節。節又提而致之故地。尋補神策軍將。嘗對御,俯身負一石碾,置二丈方木於碾上,木上又置一床,床上坐龜茲樂人一部,奏曲終而下,無壓重之色。德宗甚寵惜,累有賞賜。

  乾符中,綿竹王徘優者,有巨力。每遇府中宴會,先呈百戲。王生腰背一船,船中載十二人,舞河傳一曲,略無睏乏。

  墨君和(出劉氏《耳目記》)

  真定墨君和,幼名三旺,世代寒賤,以屠宰為業。母懷妊之時,曾夢胡僧攜一孺子,面色光黑,授之曰:「與爾為子,他日必大得力。」既生,眉目棱岸,肌膚若鐵。年十五六,趙王鎔初即位,見之曰:「此中何得崑崙兒也?」問其姓,與形質相應,即呼為「墨崑崙」。因以皂衣賜之。是時常山縣邑屢為晉所侵掠。趙之將卒疲於戰敵,告急於燕。燕王李匡威率師五萬救之,戰敗晉師。趙王感燕王之德,椎牛釃酒,大犒於稾城,輦金二十萬謝之。燕王歸及境,為其弟匡儔所拒。趙人遂營東圃以居之。燕主自以失國,又見趙王方幼可圖,乃伏甲誘而擒之。趙王請曰:「某幼懦被侵,困於守備,賴大王武略,獲保宗祧。夙有卑誠,可伸交讓。願與大王同歸衙署,即軍府必不拒違。」燕王以為然,遂與趙王並轡而進。忽大風並黑雲起於城上,俄而大雨,雷電震擊。至東角門內,有勇夫袒臂旁來,拳毆燕之介士,即挾負趙主,逾垣而走,遂得歸公府。【眉批】比廝養卒更暢快。王問其姓名,君和恐其難記,但言曰:「硯中之物。」王心志之。左右軍士既見主免難,遂逐燕王。燕王退走於東圃,趙人圍而殺之。明日,趙王素服哭於庭,兼令具以禮殮。召墨生以千金賞之,兼賜上第一區,良田萬畝,仍恕其十死,奏授光祿大夫,終趙王之世。四十年間,享其富貴。當時閭里有生子,或顏貌黑丑者,多雲無陋,安知他日不及墨崑崙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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