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10 21:40:30 作者: (清)曾國藩 ;李瀚章 編撰;李鴻章 校刊

  湘鄉曾文正公既薨,之明年,天下士思公不可見,則亟欲得讀公遺集,以為師法。瀚章乃搜輯公生平所著文字,奏稿三十卷、詩集四卷、文集四卷、書札三十三卷、批牘六卷、雜著四卷、求闕齋日記二卷、讀書錄十卷、孟子要略五卷,及遵義黎庶昌編次公生平行事為年譜十二卷,付之剞劂,舍弟鴻章又取公所纂經史百家雜鈔二十六卷、十八家詩鈔二十八卷、古文簡本二卷、鳴原堂論文二卷,校而刊之,都為一書。

  公勳業塞宇宙,事在國史本傳及年譜甚具,牧夫走卒靡不仰之若天人。而其生平學術之所在與其行事之跡,散見於集中者,可得而窺也。公秉凝粹雄瑋之資,沉浸乎道德仁義之府,其植之有本而息之愈深。其於學廣收博取,掎挈百王之心法,證以國家之禮文掌故,根極理要,不為口耳附和,而尤以禮為持守之基。其為文朴茂閎肆,取塗於漢魏唐宋,上泝周秦,衷之以六經,而修詞必以立誠為本。公之言曰:「文以載道,猶車以載物,欲致遠者,必堅其車。」又曰:「天地之所以,立國之所以,存賢人之德,業之所以可大可久,皆誠為之,故曰不誠無物。」今夫數百千里之間,而語言相聞,神明相系屬者,非文無以為也,而況於百世之下乎?然而文有時,而窒誠則無之而不通。

  方公居母憂,時廣西亂作。於是始奉命討賊,倡義聲以號召鄉里,所自為檄文,聞者率相與扼腕攘臂,至忼慨泣下。鄉曲鄙儒於是始知當世果有古大臣。其人奮然以氣義相許與而吁咈廟堂之上。他人所束手坐嘯者,公則摩切理勢,以至誠將之,而自有默契轉圜之妙,一德感孚知遇之隆,方軌三代。非精城之至而文足以行遠,孰能與於斯乎?

  是故公於文不苟作,又不欲輒以示人。今時士大夫所誦服者,亦惟奏草稍多,他所著述在京師者,不能無佚。大略論學術,則實事求是、反諸身心而嚴於慎獨;論治道,則歸本君德而以人才為急;論行軍理財,則務審輕重緩急之勢,規全局以謀之,而不苟一時一事之效。其他朋友往還、下逮教令僚屬吏民之作,披忠致勤,無不竭之隱。雖微弁末吏,箋牘批答,不一切以文法相繩,必求其情而折之以理。故人知以廉恥自重,若子弟之嚴憚父師,而不忍於相負。

  蓋當論之,公之文章雖閎博奇瑋,崢嶸磅礴,無所不賅,而出之有本,言必由衷,如揭肺腑以相告語。是故言直而不傷於激,言大而不病於夸,縝密周詳而不流於煩碎。

  蓋公意量通博,器識沈厚。自少時銳志經世之學既通。籍京朝與海內賢士大夫以學行相砥礪。嘗有取於桐城姚氏義理、考據、詞章三者之說。而由粗以致精,因文以證道,力屏近儒門戶水火之見,惟求愜於理而當於心,措之而可適於用。其後以一身任天下安危之重,困心衡慮,行有不得。壹以克已復禮、至誠不息為自課之方,而持論愈平,謀慮愈密。功滿天下而退,然若無所與於其間。朝廷有大謀議諮公規畫體勢,後卒,悉如所言,天下之士以為師表。公之門,凡為許鄭程朱、經濟詞章之學,以及形法歷算、百家技能之長者,咸相與倚。公為歸游於陶冶之內,有以化其膠執習尚之偏,而互有相長之益。

  蓋公之學識足以匯納眾流,範圍百態。而輔世長民之規模,悉由是舉而措之。後之人有志於體用之學者,讀公之文章,因以考公之行事,有以探學術之原而盡事物之變,則茲集之傳信於今,而垂教於後世者,顧不偉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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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緒三年春月 門人合肥李瀚章謹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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