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你變不成城裡人

  後來，母親回來了，九莉中學時跟著母親瑞秋生活，但母親收入不高，所以九莉總是很節省，學校里只有她沒有自來水筆，總是一瓶墨水帶來帶去，觸目驚心。在學校里，九莉特立獨行，落落寡合。九莉申請獎學金，但沒有得到，最後老師自掏腰包，給了她一個獎學金，以鼓勵她繼續好好學習。

  九莉拿著獎學金，一數，有數百元，她很高興，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母親，迫不及待，晚一分鐘都覺得忍著這種好消息是難熬的，她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值錢的錢，至少可以證明自己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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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並沒有鼓勵九莉，而是懷疑九莉跟老師關係不正當，但她轉身就把錢拿去輸了。九莉的心，有些冷。

  後來，九莉成了作家，有次寫了一篇東西，影射著家裡人，舅舅一看，就知道寫的是他們，氣得從此不來往。對於母親，自從那八百塊的事情之後，九莉就不管了，心已經冷透了。她怎麼想，我現在完全不管了。

  家人告訴九莉，母親為她花了不少錢，她說：她的錢，我無論如何一定要還的。她的心冷了，她的情薄了。世間涼薄，不過就是因果循環，僅此而已，沒有無緣無故的涼薄，也缺乏無緣無故的溫暖。

  周福蘭合上書，回顧著上一世的自己。有句話很俗，但很真實：樹葉不是一天天黃的，人心不是一天天涼的。

  沒有經過涼薄的人生，誰想做那個涼薄的人呢？

  「福蘭妹妹下雨了！」外面忽然傳來李愛花的叫聲。

  「呀」周福蘭一個激靈跳下床。

  「快蓋磚！」

  就連小芳芳都加入了戰鬥。

  還好，窯廠幾天沒生產了，磚也不多，一陣忙碌後，磚蓋好了，雨也下大了，四人笑著往屋裡跑。

  周福蘭又沖了一個澡跑回屋裡，這下更不困了，她算算時間，妹妹跟趙雲雷已經到南方了，也不怕路上再輾轉淋雨。

  周福梅頭一趟就賺翻了，這掙錢的勁頭更足了，回來就歇一天又南下進貨去了。

  周福蘭真心為妹妹高興，當然，在親戚鄰居們眼裡，如今她姐妹倆就是笑柄：個個都離婚了。

  這在當下，比祖墳被刨都丟人吶。

  但是，她知道，她們姐妹倆走的才是人間正道。

  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把她給驚了一下，她心裡琢磨：我這電話剛按上，也沒誰知道呀，誰打來的？

  她疑惑地接了電話，那頭竟然是張宇，張經理的聲音。

  「張經理，你好，這麼晚了有事？」

  那頭的張宇趕緊解釋，「沒事沒事，你別緊張，我只是睡不著想跟你聊聊天，我知道這樣很冒昧，但我真的……想和你說說話，不知道你會不會生氣？」

  周福蘭正好也睡不著，她苦笑一下說：「哥，咱們既是生意夥伴又是朋友，聊聊天很正常，有話就說吧。」

  張宇說：「謝謝你的理解，我很感激。我心裡實在憋得慌，亂得慌，我又不知道跟誰說，就想到了你。」

  周福蘭說：「謝謝你能想到我，我洗耳恭聽。」

  張宇自嘲地笑笑，「我今天為什麼事心亂嗎？因為我前女友。她大概看我混的好了，又來求複合。

  我承認我以前很愛她，可是她傷透了我的心，我說服不了自己再接受她，我就拒絕她了，可是我心裡好難過……」

  「難過說明你還愛她呀，心裡沒放下她，大度一點，接受她吧。」

  「大度一點？她也這麼說，可是我發現，我好像不愛她了，我對她的感情只停留在回憶里。我之所以難過，是因為要跟過去徹底告別，我心疼之前的我們……」

  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電話那頭的張宇說著說著啜泣起來，周福蘭不語，靜靜地聽著，她的心思也遠了，她想到了跟何爭鳴在一起的無數個日子……

  「福蘭，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笑？」張宇冷靜下來了。

  周福蘭輕聲說：「沒有，人非草木，豈能無情，關鍵不要對不起自己，遵從自己的內心，喜歡就要，不喜歡就不要，別聽任何人的道德綁架。」

  張宇有些激動，「福蘭，你的話一句是一句，聽著帶勁，也入心。現在，我不矛盾了，我做出了決定，謝謝你。」

  掛了電話，周福蘭開了屋門，看著外面地上的雨水像小溪一樣往低處流著，她的心情越發沉重，眼淚像雨水一樣汩汩而下。

  如果她這輩子再見不到何爭鳴，那她三個女兒就不會再來到人世間了，她們再無緣做母女了。

  「何爭鳴，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周福蘭在雨里大叫。

  第二天早上，風停雨住，天空異常燥熱，周福蘭叫上海濤，跟她去縣城買風扇，把幾個房間都安上。

  周福蘭自嘲，「我真是臨時才抱佛腳，早就該把風扇安上的，總覺得天熱還早，這說熱就熱了。」

  海濤說：「不晚不晚，暑天還得一個多月呢。」

  他們說著話剛想出門，忽然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窯廠門口，海濤和李愛花看了直接僵在了原地：他們哪見過這麼豪的車呀！

  周福蘭不動聲色地看著車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接著一個一身大紅連衣裙的女人被牽著手下車。

  周福蘭的臉紅了。

  「周女士，咱們見過。」伊秋水看著周福蘭一笑。

  周福蘭壓下心裡的激動，禮貌地將他們領到辦公室坐下，又給他們倒上茶。

  不卑不亢地問：「何先生，何太太，你們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伊秋水說：「我們一路打聽著找來了。呵呵，你很棒啊年紀輕輕就做了老闆，如果好好發展會成為鄉下小財主的。」

  這話里滿是鄙夷呀。

  周福蘭微微一笑，「鄉下小財主的錢也全國流通啊，想去哪安家她說了算，想成為哪裡的人看她自己意願。」

  伊秋水別噎了一下，笑笑說：「福蘭女士，你在農村不懂大城市的事情，有錢買不來城裡戶口，買不來城裡的家。你再有錢，農村人始終是農村人，城裡人始終是城裡人，你變不成城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