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能救一個是一個

  重生歸來，再度看到眼前之人，沈浮光心中不由發緊。

  她頓了許久，才回禮低聲道：「別舍大師。」

  莫說是別舍大師，便是小沙彌和春和也聽出沈浮光的聲音發緊，甚至還有些顫抖。

  三人皆好奇望向沈浮光，眼中滿是疑惑之色。

  後者忙定了定心神，垂首躲開三人視線，尋了個藉口：「自從當年十里亭一別，已有五年。大師別來無恙。」

  別舍大師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笑道：「再回京城，已是物是人非。」

  「前幾日得知侯爺過世，本該上門祭拜，只是皇上要籌備大行皇后水陸道場，抽不開身，才未曾登門拜訪。」

  沈浮光擺擺手：「無妨。」

  「沈小姐進來說話。」

  

  別舍大師引著沈浮光入院內。

  沈浮光打量一圈。

  這院子本是別舍大師還是俗家弟子時所住的地方。

  這次回京，他沒有大張旗鼓收拾院子，只是將堂屋整理出一間，暫時落腳。

  別舍大師與沈浮光入屋內敘話，小沙彌和春和則留在院中。

  屋內只點一支蠟燭。

  微風晃過，燭火閃爍，似乎隨時都可能熄滅。

  別舍大師倒是面無波瀾，添了茶水，坐在沈浮光對面。

  許是沒了旁人，別舍大師臉上也多出幾分輕鬆的笑意：「沈家妹妹一別多年，長大了不少。」

  沈浮光聲顫：「燕凌哥哥回京怎生住得如此簡單？若是不方便在沈府住，不若我吩咐人將東郊別苑收拾出來，你去那裡住吧。」

  燕凌擺首：「出家人，不在乎住在哪裡。」

  「燕凌哥哥是擔心看到別苑就想起她吧？」

  燕凌漠然，僅僅從那張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的波動。

  「幾年前，璐姐兒被五皇子看中，強行納入府中。五皇子為了斷絕她與你的情義，不惜栽贓陷害，將你全家屠戮殆盡。若不是你師父為你削髮，以佛門弟子躲過一劫，還不知會是什麼樣子。」

  提起當年之事，沈浮光心口還有些許顫動。

  燕凌還不知道。

  上一世，他雖然遁入佛門，假借佛家弟子為由，與紅塵斷開往來，短短几年之內，成為名震江湖的得道高僧。

  可是，終究是情緣難了。

  在得知璐姐兒出事後，他毅然決然回京，與五皇子為敵，最終與璐姐兒二人共赴黃泉。

  自然，這是後話。

  此刻燕凌神色淡然，似乎沒有什麼起伏。

  可沈浮光分明瞧到他搭在右腿上的手輕微攢起，指節青白分明。

  半晌，燕凌才念叨著阿彌陀佛，重新定下心神，望向沈浮光：「你傳信讓我得空見你一面，不會是為了敘舊吧？」

  沈浮光默然：「其實今日來叨擾燕凌哥哥，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沈浮光沒有隱瞞燕凌，將李藏鋒在自己府中的事情和盤托出，順帶著還把李藏鋒被人追殺一事，全部推在五皇子身上。

  「燕凌哥哥是知道的，九殿下這些年被放逐出京，如今只是想要趁著大行皇后亡祭二十年的日子回來祭拜自己的母后，卻被人追殺至此。」

  「我今日來，就是想請燕凌哥哥行個方便，於水陸道場第二日送九殿下入內祭拜亡母。」

  沈浮光早已料定，莫說出家人慈悲為懷，便是看在李藏鋒被五皇子追殺，燕凌也必定會幫此忙。

  果然！

  燕凌只垂眸思索片刻，便頷首道：「好。此事我來安排。你到時送殿下來便是。」

  沈浮光謝過燕凌，又與他敘話片刻。

  外面時辰已經不早，沈浮光起身告辭。

  走到門口，她猶豫再三，還是轉首對燕凌道：「燕凌哥哥，其實你當日遁入空門也是無奈之舉。你擔心璐姐兒因此怪你軟弱無能，所以躲著不肯見她。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璐姐兒只願你一切安好，根本不在乎其他呢？」

  燕凌怔愣在原地，雙眼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沈浮光施了一禮，同春和一道兒離開。

  上一世，燕凌就是因為諸多顧忌，便是回京做了大行皇后的水陸道場，得皇上青眼有加，也說什麼都不肯留在京城。

  以至於璐姐兒以為他不肯留在京城是不想瞧見自己，從而終日鬱鬱寡歡，才有了後來的悲劇。

  若是這一世能打開燕凌心結，讓他去見璐姐兒一面，或許就不會有那樣的慘劇了。

  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小姐？」春和不知何時拉住沈浮光的衣袖，眨巴著眼睛，好奇盯著沈浮光，「你說好不好？」

  沈浮光錯愕：「什麼？」

  春和指向遠處的城中河。

  河面上飄著星星點點的河燈。

  「過幾日就是大行皇后的水陸道場，京城百姓每年都借著這幾日在城中河放河燈，就是希望能借著大行皇后的庇護，讓自己過世的親人在那邊也過上安穩日子。」

  「咱們來都來了，不若也去給老爺放上一盞河燈吧？」

  沈浮光愣了幾秒，頷首道：「好。」

  兩人尋了稍微上游的地方，點了河燈，放在水面上。

  瞧著那河燈越飄越遠，沈浮光的眸色沉下幾分。

  她在心中默念：爹爹，若是你泉下有知，就告訴我到底誰是害死你的兇手。

  上一世，她傻傻地相信了蔲姨娘所有的話。

  如今想來，卻是破綻百出。

  這一次，她一定要想法子知道爹爹之死的真相，還爹爹一個公道！

  正想著，沈浮光餘光輕瞥，一道黑影從身側迅速划過。

  她黛眉微緊，伸手拉起身旁春和，低聲道：「走。」

  春和不知發生了什麼，滿面茫然：「小姐不多放幾盞嗎？河燈要越多越有效果。」

  沈浮光根本不多言，拉著春和轉身便走。

  兩人才走出去幾步，耳邊窸窸窣窣，聲音不斷。

  便是春和也察覺不對。

  她貼在沈浮光身側，身子輕微顫抖：「小姐，這……這城中不會有強盜吧？」

  沈浮光四下環視，眼看兩人已經被包圍，索性不走了。

  她勾動唇角，冷然一笑：「傻丫頭，城中怎麼會有強盜？倒是少不了那些鬼鬼祟祟，暗中苟且之人。」

  言畢，沈浮光伸手摸出腰間軟劍，冷聲道：「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