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2024-10-10 15:37:55
作者: 刀豆
李修來到太華殿。
拓拔泓正在批閱奏章, 玉璽就放在案頭。李修跪下,撅著屁股四腳著地磕了個頭, 給太上皇問了安,而後表明來意:「臣奉太后之命來取玉璽和符印。」
話音落了半天, 上面沒迴響。
拓拔泓沒理他。
李修跪在地上, 老老實實再重複了一遍:「啟稟太上皇, 臣奉太后之命,來取玉璽和符印。」
拓跋泓道:「誰派你來的?」
李修道:「是太后派臣來的。」
拓拔泓抬眼看了一眼他, 這個不識趣的狗奴才。他低下眼, 冷冰冰說了兩個字:「出去。」
李修低著頭:「太后說了, 東西拿不到, 讓臣不許回去。」
拓跋泓再次沒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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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在下面促膝跪了半晌,拓跋泓只管做自己事,眼睛也不抬一抬, 只當他不存在。李修膝蓋都跪麻了, 這小子,也是個膽子大的,遂第三次開頭提醒:「太上皇,太后命臣……」
拓跋泓打斷了他:「她要玉璽和符印,讓她自己來拿。」
李修代替太后回答道:「太后近日國事繁忙,沒有辦法親自過來拿,所以才吩咐臣過來。」
拓跋泓道:「她能有多忙, 連這點工夫都騰不出來嗎?」
李修說:「太后在召見大臣。」
拓跋泓道:「讓她親自來。」
李修說:「太后說了,她親自來取, 和交給臣,讓臣帶走是一樣的。所以她就不親自來了。」
拓跋泓問一句,他答一句,拓跋泓被惹怒了,再次道:「滾出去。」
李修完不成使命,自然是不能滾。
拓跋泓冷聲道:「玉璽就在這案頭,你要拿就來拿。」
他那話的意思,擺明了是威脅,「看你有沒有那狗膽子」,但李修也不知道是沒聽出來,還是真有狗膽子。聽到拓跋泓這麼說,他略微猶豫了一下,便抖著袍子站了起來,當真上前,來到拓跋泓的案前,伸出他一雙手,去捧那玉璽。也沒用絹帛包著,就是一塊石頭,放在印盒裡。印盒的蓋子打開著,璽上雕著龍頭。
他想著是只拿印璽,還是連盒子一塊抱,猶豫了一下,還是只拿印算了。
他剛捧起玉璽,拓跋泓冷冷道:「印盒不帶著?」
李修應了聲,是,放回去,又連著印盒也一併抱起來。他只拿到玉璽,也不敢問符信了,因為拓跋泓那樣子太可怕。
他剛準備要告退,拓跋泓忽道:「放下。」
李修嚇的連忙一放下。
拓跋泓冷嘲道:「怎麼不拿了,拿啊?」
李修不理他的嘲諷,鼓起勇氣,再次伸手要將那印盒抱起來。
拓跋泓這回是出離憤怒了。
李修還沒反應過來,拓跋泓怒跳起來,抓起那玉璽,砸到他臉上,口中大罵道:「你好大的膽子! 「
他一腳踹了出來。
李修見勢不好,慌忙躲閃,避過了那致命一擊,那玉璽的一角實打實地磕在了他臉上。那是石頭東西,極堅硬,拓跋泓又是用了大力,猛砸到臉上,頓時皮開肉綻,血流如注。李修被打的頭嗡地一聲,腦漿都要震出來了,他兩手捧著臉慘叫,同時轉身就跑。
手中的印璽跌落在案,玉上沾著鮮血,拓跋泓剛那一下,用力過猛,手抽了筋,五指僵硬彎曲著,半天伸展不開。他失去力氣似的跌坐回龍椅上,眼睛緊閉,單手撫著臉顫抖不止。
馮憑正和楊度說著話,李修滿臉是血,被攙扶著回來。馮憑驚的站起來:「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成這樣了?」
楊度也是驚的不行,跟著站起來。
「是太上皇打的……」
李修忍著痛,還堅持要行禮,馮憑止住了:「別跪了,趕緊下去把血止一下,傷口包紮了。」她吩咐左右:「去請御醫來。」
李修道:「臣……」
馮憑道:「你先下去,包紮好了傷口再來回話。」
李修退下了,不一會兒,御醫來了,給他包紮了傷口。李修頂著傷,再次回到殿中,向馮憑講述他在太華殿發生的事,將那對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太后:「……臣有罪,觸怒了太上皇,沒能完成娘娘交代的事。」
馮憑道:「皇上這脾氣也忒大了,說著說著就興動手。堂堂一個皇帝,跟宦官打起來了。」
李修無言以對:「都是臣的錯,臣激怒了他。」
馮憑臉色但微和緩下來。她看了看李修,道:「這事兒也怪不得你,換了我去,他八成還衝我發火呢。」
她向李修道:「你這傷的不輕,回去好好養著吧,最近就不用做事了,哪裡不舒服就傳御醫,要用什麼藥跟太醫署說一聲。流這麼多血,回頭拿兩棵人參,讓膳房燉湯給補一補。」
李修道:「謝太后。」
馮憑讓他回去養傷。
楊度有些坐立不安了,起身詢問道:「太后,那太上皇掌著符印不給,咱們這怎麼辦?總不好去跟他強要吧?」
馮憑也有點頭痛。
她起身,站定思索了片刻:「他要留著印,就讓他留著吧。讓工匠重新雕刻一枚。」
楊度「呃」了一聲。
馮憑說:「不可以嗎?」
楊度道:「倒沒什麼不可以。」
馮憑說:「沒什麼不可以,那就再刻一個吧。」
馮憑傳進楊信來。
馮憑道:「我記得我庫里有一塊和田玉的籽料,你替我找出來,我瞧瞧。」
楊信說:「是國舅爺前年送的那個嗎?」
馮憑說:「就是那個,你拿出來。」
楊信立馬去了。
沒過多久,楊信取了那塊籽料過來。
品相非常好的一塊料子,羊脂白玉,灑金皮的,質地細膩,非常油潤,沒什麼裂,沒什麼瑕疵。方圓足有八寸,拿在手上是沉甸甸的。國舅爺得了這個料子,捨不得切了,送給太后,馮憑原本打算開一對鐲子的,或者串珠子,只是這麼大塊料子,有點浪費。又說雕個什麼擺件,一直放著,也沒想起來。這回倒是派上用場。
馮憑讓楊信取了筆墨來,蘸墨在紙上寫了「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字,仿李斯的篆書。她收了筆,示意楊度來看,笑說:「你看這個字怎麼樣?」
楊度誠懇道:「頗有神韻。」
馮憑將紙交給楊信,讓他把籽料一併帶下去,安排這件事。
楊度站在她座席前,恭聽吩咐。
馮憑站起身,站在案旁,案上堆疊著一堆的奏疏,是中書省剛抄送過來的。馮憑道:「以後中書省的章奏,你還是抄錄一份給皇上送去,免得他閒的發悶,又疑心這個疑心那個。他喜歡批摺子,你就每天送些摺子過去給他批,別讓他呆在那宮裡憋出病來了。」
楊度低頭稱:「是。」
馮憑道:「原本給我,批閱了發還,副本給他。中書省留底抄錄的。」
楊度仍道:「是。」
馮憑說:「找幾個機靈的學生,什麼摺子是能給他的,什麼摺子是不能讓他看見的,分得清楚才好,別混淆了。像這戶部、工部的一些摺子,你瞧瞧這些瑣事,黃河發大水了,要修河堤,青州又乾旱了,要朝廷發銀救濟賑災,這種頭疼事,有多少算多少,你就給他拿去,讓他多操心操心。」她拿起一本摺子,給楊度輕輕比劃了兩下,又放回原位,再拿起一本:「像這種,吏部的,人事調動的摺子,還有這個彈劾李因的摺子,還有這個,幾年前李家的案子,上疏懇請赦免其罪的,請求給李家兩個侄子恢復爵位的,還有這個,這個誰,拍我馬屁的,拍的有點過分了,類似這種東西你就不要給他看了,皇上看了不高興,晚上睡不著覺。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具體的分寸你自己拿捏。」
楊度說:「臣明白了,太后放心吧。」
馮憑道:「我現在擬一道旨,你記下來。」
楊度道:「是。」
馮憑道:「以後朝廷下發的公文,詔令,除了要加蓋玉璽,一律還要加蓋有太皇太后印,才可做數,否則不得作數。就是這樣,回頭你製成詔令,拿給我看一下,完了下發朝廷及地方各署。」
楊度道:「臣這就去制詔。」
馮憑坐回席上,道:「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