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2024-10-10 15:36:47
作者: 刀豆
楊信繼續給她捏肩,一行笑, 也沒再說了。過了一會, 藥來了,楊信起身從宮女手中接過藥碗,伺候她喝藥。
她有些困了,喝完藥,便靠在榻上小憩。
殿外下著大雨, 她閉著眼, 聽了一會雨聲。想睡, 卻睡不著,覺得有些無聊, 又和楊信說話:「太子什麼時候回來?」
楊信說:「還要一個多時辰。」
她哦了一聲。
楊信陪著她說笑,等了一個多時辰,外間宦官通報導:「娘娘,太子到了。」
楊信斂了笑,立刻換上矜持,退到一邊,同時轉身面向簾外。拓拔宏在兩名內侍的跟從下走進來,楊信跪下朝他叩首,拓拔宏奶聲奶氣說:「平身。」朝馮憑走來,被馮憑抱到榻上,摸了摸臉蛋手腳,說:「外面聽著下雨,身上沒淋濕吧?先洗個臉吧,悶的。」
楊信說:「臣去傳膳。」
他出去,喚人送水,太子要洗手洗臉,而後便去廚房傳膳去了。
宏兒依舊,一邊吃飯,一邊和馮憑講他白天的生活。在太后這裡,他不講究什麼食不言寢不語。一邊吃,一邊小嘴裡還有很多話說。這是馮憑一天裡精神最好的時候。哪怕再疲憊,心裡再有心事,面對拓拔宏,她是母親,得打起精神,露出笑容來。楊信在一旁侍奉他們用晚膳,飯後,馮憑親自下地,給宏兒洗澡。
馮珂像只花蝴蝶似的, 一隻手提著裙子, 一隻手牽著一支長長的、五彩繽紛的孔雀尾羽。一隻白色的捲毛小狗跟在她裙子後, 追逐著孔雀毛,她自顧自走著,大聲叫:「宏兒弟弟, 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小狗跑了一路,身上全是泥水, 小宦官連忙把狗捉住, 生怕弄髒了太后的宮殿。另兩名宮女出來, 拉著馮珂給她脫鞋換衣服,馮珂拒絕說:「我不脫, 我剛換的新衣服呢,我旁邊穿過來的,身上沒濕。」
她聲音有點嬌嬌的,眼睛一低, 把漂亮的裙擺提起來, 只露出一雙腳:「給我把鞋子脫了就好了。」
馮憑在屏風後, 給宏兒洗澡, 聽到外面說話,還有小狗唧唧地吠, 就知道是馮珂來了。這丫頭, 走到哪都是動靜很大。
拓拔宏赤條條在她懷裡,也循聲扭頭望過去,眼睛一低說:「她又來了, 她好吵啊。」
馮憑說:「她就那脾氣,說了多少次也不改。你嫌她吵啊?那我回頭讓她不要進宮了。」
宏兒搖頭說:「還是不要了,你別趕她走。」
馮珂走上來,看到宏兒在洗澡,她像個小女孩似的,捂著嘴笑了,指著他兩。腿間小雀兒:「我看到你了。」
宏兒轉過身去抱著馮憑,委屈:「媽媽,她又看我,我不要她看。」
馮珂遭到了拒絕,站在原地,睜著大眼睛,好奇地說:「他這么小,還害羞呢。」
她站在旁邊看,宏兒就抱著馮憑不肯撒手,背對著她。馮憑說她:「你先出去,別嚇著他,他不愛聽人開玩笑。」
馮珂也懂事,說:「好嘛……」就乖乖地出去,在外殿等著,心裡說:他真嬌貴啊,洗澡還怕人看,除了姑母,他誰也不給看,摸他一下還不高興,真像個姑娘似的。
不過,他是太子嘛,嬌貴也是應該的。
姑母真寵他,還親自給他洗澡,像個奶母子似的。她母親常夫人都不會自己親帶孩子呢,都是交給奴婢們。
太子就是不一樣,還要太后親手伺候。
馮憑用乾燥的布巾將他裹起來,抱到床上。完事讓人把水收拾了,她坐在床上給宏兒換衣服。馮珂也進來了,一旁嘻嘻笑,看著拓拔宏,眼睛裡明顯透著羨慕和喜愛:「姑母,你看他,他長得多好看啊,他長得好白啊。」
馮憑說:「他們家父子仨長得都這麼白。」
馮珂說:「他眼睛也好看呀,他眼睛好大呀,那麼長的睫毛,以後長大的一定好看。」
她像個小花痴似的:「他鼻子長的也好看,嘴巴也好看,以後肯定會長得很高、很英俊的。他真好啊。」
宏兒不喜歡別人說他,但馮珂老是愛說他,他皺著眉,反身抱著馮憑,鑽到懷裡,委屈巴巴地:「媽媽,你讓她不要說了。」
馮珂覺得他真奇怪。人家誇他,他還不高興呢。她不曉得拓拔宏這樣尊貴的身份,身邊的宮婢,宦官,大臣,每天排著隊地誇他,他聽膩了,根本就不愛聽,只是覺得這些人很煩人,每天都說一樣的話。
小太子真難取悅。說他不行,誇他也不行。但馮珂總是想跟他說話。她兩個手展開,提著裙子,像個小仙女似的轉了一圈:「宏兒弟弟,你看我今天好看嗎?我今天穿的是新衣服。」
拓拔宏看著她,不假思索說:「你沒有我媽媽好看,媽媽是最好看的。」
馮珂說:「姑母當然好看啦,我也很好看嘛。」
她從背後拿出那支孔雀羽:「宏兒弟弟,你知道這個是什麼嗎?」
宏兒說:「這是孔雀羽毛。」
馮珂說:「你要玩嗎?」
宏兒說:「我不玩,我有一把孔雀羽毛扇子,比你這個好看多了。」
馮珂從腰裡,掏出一隻海螺:「這個給你,這個是海螺,你把它放在耳朵上聽,可以海浪聲。」
宏兒不接,仍搖頭,說:「我不要這個。我有一個大海螺,是我祖父當年巡東海的時候帶回來的,比你這個大得多了。」
馮珂看著他,就不知道怎麼辦了。
她說:「那你喜歡什麼呀?你想要什麼呀,我送給你。」
宏兒說:「我什麼都有,我什麼都不要。」
兩個四眼望對,又愣了,馮珂跟他說一會話就要冷場。
但她還是不肯走,還留在那,和宏兒玩,說這說那。她跟拓拔宏講起她餵的獵鷹,拓拔宏才感興趣起來。馮珂高興地說:「我哥哥不久前出去打獵,剛得了一隻野鷹,是只獵隼,可厲害了,還有兩隻雛鳥,我給你帶一隻來。」
拓拔宏想要。
馮憑說:「那鳥太兇猛了,你駕馭不住。」
「你又不會騎馬,」馮憑說:「等長大些再養吧。過幾年,等你滿了六歲,就給你弄一匹小馬,讓人教你學騎馬,以後隨你父皇去出巡打獵。」
宏兒說:「那我就先不要了。」
馮珂說:「我可以給你一隻鸚鵡,它會學人說話,你可以帶它去上朝,師傅上課帶著它,那樣就不會無聊了。」
「我不喜歡鸚鵡。」
馮憑去沐浴梳頭,留著宏兒在榻上和馮珂玩,馮珂比宏兒大多了,不過她喜歡宏兒,有意討好他,所以兩個孩子倒能玩到一塊。宏兒也接受了她。
馮憑站在屏風圍成的浴室里,兩名宮女上來,輕輕替她除了身上衣物,脫得一。絲。不。掛了。頭髮挽起來,她像剛從這世間誕生一般,靜靜站著,熱水自肩膀而下,澆灌她的身體。宮女的手細膩柔軟,沒有一點繭子,輕柔地蘸取著香膏塗抹她的手臂和身上,包括雙腿和腳趾。
楊信站在一旁看著,安靜地欣賞這美景。心裡很美,想吻她,他腦子裡風光旖旎。洗淨了,擦乾水,她全身上下要塗抹一層特製的玫瑰露,可以使身體充滿芬芳,使肌膚保持白嫩細膩。
完了,宮女又伺候她穿上衣服。
她轉過身,楊信見了,朝她微微一恭身:「時候不早了。」
馮憑知道他是來告辭的:「那你就先退下吧,今夜大概沒什麼事了,明日再來。」
楊信笑了笑:「那臣就先告退了,娘娘也要早些休息了。」
馮憑說:「去吧。」
楊信離去了。
他在太后身邊多年,早已經磨鍊的進退自如,極有分寸,而且極會揣摩她心思,適時地哄她開心,該收斂時立刻收斂,絕不逾矩。
他不是李益,也成不了李益。
長髮披肩回到寢殿,馮憑見宏兒盤腿坐在榻上玩九連環,馮珂不知說著什么正開心,湊到跟前,在他粉嫩的臉蛋上親了一下。宏兒不抬頭,不理她,只是自顧自玩著,忽然眼睛餘光瞥見馮憑來了,他扭頭喚了一聲:「媽媽。」
馮憑讓宮女帶馮珂下去,宏兒要睡覺了。馮珂有些捨不得走,說:「宏兒弟弟,我明天再來看你。」
宏兒點頭說:「好。」
馮珂帶著她的小狗一塊走了。
馮憑上了榻,宏兒放下九連環,鑽到她懷裡,習慣性地把手摸到衣里,捫住她胸。馮憑拉了薄被給兩人蓋上,將他小身體摟了,摸著他小臉,說:「這麼大了,又不是沒斷奶,不能老把手往媽媽身上摸。」
宏兒不放手:「媽媽,你身上好香啊。」
馮憑知道他小孩子是沒有什麼邪念的的,只是依賴母親。她心裡盼望著他能依戀她一輩子,所以要給他斷奶的話,只是說說罷了,宏兒不改,她也不逼迫,只是將他抱在懷裡,說:「乖乖睡吧,累了一天,明天要早起呢。」
宏兒摟著她脖子,抬起頭,在她臉頰親了一下:「媽媽。」
他說:「宏兒是不是媽媽最愛的寶貝?」
馮憑也回親了一下他臉頰,小孩子的臉香香軟軟嫩嫩的:「宏兒是媽媽最愛的寶貝,媽媽愛你。」
「我也最愛媽媽。」
宏兒說:「媽媽也是宏兒的寶貝。」
他說:「我跟媽媽永遠不分開。」
馮憑心裡有些感動,再親了親他的臉:「媽媽也永遠不會離開宏兒的。」
他們每天睡覺前,都要這樣,親吻一下,訴說著願望。
拓拔宏不知道什麼父親母親。
這宮裡,沒人敢跟他提他有另一個母親,太后不提,拓拔泓不提,自然也就沒人敢提。
在他心裡,媽媽就是他的母親,拓拔泓是他父親。這種關係,似乎也沒有什麼矛盾,畢竟,他幼年一直和馮憑同睡的,而拓拔泓白天夜裡,也永遠在馮憑身邊,同床共枕。他們很親密,經常會擁抱、親吻,互相關愛,就像一個家裡,他們是男女主人。他以為這就是他的父母,以為皇帝和太后就是夫妻。
拓拔宏不覺得跟媽媽的發誓表白是肉麻,媽媽是他最愛的人,他每天都要跟她示愛,生怕她不愛他了。
馮憑也不覺得這話肉麻,她心裡真切地渴望她和宏兒能永遠相愛,永不分開。
母子倆擁抱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