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2024-10-10 15:35:20 作者: 刀豆

  李氏陷入了陣痛當中。

  冷汗一陣一陣地出, 好像是有把刀在肚子裡撕割。她身體疼, 心裡又慌得很。

  接生的宮婦在一旁安撫她:「娘娘沒事兒的,娘娘不要怕,一會兒就過去了。」

  李氏道:「皇上呢?皇上在哪?」

  接生婦都是太后那邊派來的,她感覺很不安心, 可又沒有辦法。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拓拔泓身上。皇上是會保護她的。

  「產房裡有晦氣,皇上不能來,皇上在替娘娘祈福呢。」

  她疼的想哭,宮婦不讓她哭,說是要留著力氣分娩,要忍忍。她想喊, 也不讓她喊, 她感覺自己疼的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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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趁接生婦出去的空,囑咐她身邊親近的宮女阿德:「待會我不行了,你可一定要把孩子給我看好,不能讓別人抱走了。」

  那阿德比她大十來歲,平時倒是能擔當的。阿德滿口地答應了, 但她左思右想,還是感覺不放心。要是別人真要帶走孩子, 阿德能有什麼辦法呢?

  她跟阿德說:「要不你去請皇上過來吧,一定要讓他來。」

  阿德應了, 忙去求見拓拔泓,去了一問,說皇上不在太華殿, 去太后那裡了。阿德不敢去太后那裡找人,只得又回去了,跟李氏說:「娘娘,皇上在太后那裡呢。男人進不得產房,娘娘還是安心吧,奴婢會照顧好娘娘的孩子的。」

  李氏嘆了口氣。皇上明明和太后不和,怎麼還老愛到她那去呢,這個時候到太后那去。

  然而她實在是疼的要虛脫了,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這樣了。

  陣痛從早上一直持續到下午,那邊拓拔泓在太后宮中,同太后一起焦急等待著。那是臘月里,殿外飄著大雪,殿中生著火盆,拓拔泓奏摺也不批了,只等著孩子出生。馮憑坐立不安,一會站起來,一會在殿中走動。她擔憂,不確定李氏生的會不會是男孩,要是生了個女孩,那就煩惱了。

  她的情緒也感染了拓拔泓,弄的拓拔泓也有點緊張。目光一直跟著她走來走去。

  天黑了。

  晚飯送上來,她也無心吃。拓拔泓勸她,勉強用了點羹。那邊宮女過來傳信說,孩子有點難產,這把馮憑和拓拔泓的心都提起來了。後來實在太晚,不知等到何時,馮憑勸拓拔泓:「皇上不如先回去休息吧,要是生了,我會讓人告訴皇上的。」

  拓拔泓又不肯,要等。

  大約在子時剛過一刻,宮殿中傳出的嬰兒的哭聲。接生婦小心翼翼將嬰兒的臍帶剪斷,身上的血水擦乾,李氏臉色慘白,精疲力盡地抬起頭:「快給我看看它。」

  接生婦歡天喜地道:「恭喜娘娘生了個男孩。」

  李氏又哭又笑,看了眼嬰兒,滿足欣慰,疲憊已極地睡了過去。接生婦看她閉了眼睛,連忙用布將嬰兒包好,又裹上羊皮的小毯子,連夜運到太后崇政殿去。

  那阿德欲阻攔,一看這架勢,根本就阻攔不了。皇上在太后那呢,太后要把孩子抱去,皇上肯定也是同意的,李氏不願意,可又能怎麼辦?她答應李氏答應的好,然而事到臨頭,手都沒敢伸出去,就任著接生婦抱著孩子走了。

  馮憑見到嬰兒,歡喜不已。當即從接生婦手中抱過來。

  「恭喜太后,恭喜皇上,生的是個男孩。」

  接生婦說。

  馮憑面帶笑意,招呼拓拔泓:「皇上快來看,是個小皇子呢。」

  剛生下的嬰兒小小的,皮膚紅皺皺的,也沒幾根頭髮,但是不醜,就看著眼睛就特別大。拓拔泓見到自己的第一個兒子,表情也有種異樣的歡喜:「讓我看看。」

  他掀開襁褓一角,看到嬰兒的小雀兒,就跟蠶豆那麼大一點,他登時大吃了一驚:「怎麼這么小?」

  馮憑見他有點幼稚,訕笑道:「他還小呢,剛生下來。」

  拓拔泓鬆了一口氣,他差點以為它發育不全呢。

  接生婦笑說:「小皇子很健康,哭的聲音很響亮,分量也足,一定能平安長大的。」

  拓拔泓笑說:「哦。」

  乳娘上前來,說:「奴婢先抱他去餵奶吧。」

  馮憑將嬰兒交給乳娘:「去吧。」

  拓拔宏出生了。

  長子的出生,是魏宮的大事。正如先前每一位降生的皇長子一樣,拓拔宣布罷朝三日,同時降旨,大赦天下,並請禮部官員至宗廟告祭祖宗,還為他占卜,求得了一個好名字,叫宏。宏字跟拓拔泓名字里的泓諧音,這好像是上天的旨意,他本就是皇長子,天生就該是皇位的繼承人。

  拓拔宏被留在太后宮中。原本為皇子準備的宮室,只是空置著,倒是乳母都搬過來了。罷朝這三日,拓拔泓倒去看了一次李氏,陪她說了會話,然而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崇政殿裡,興致勃勃地疼愛著他的小嬰兒,享受著初為人父的喜悅。

  的確初為人父,雖然先前已經有了個女兒,但女兒的感覺,畢竟是兒子沒法比的。

  三日之後,皇太后當朝宣布,撤簾罷令,不再過問朝事。拓拔泓正式親政了。

  這幾個月來,因為李益的事,她承受的壓力很大,而拓拔泓也一直虎視眈眈地想奪。權。早晚會有這一天的,與其到最後撐不住,被人趕下去,還不如主動宣布罷令,至少還能保存實力,保留臉面。正好借著拓拔宏出生,她將權力和平移交給拓拔泓,就此平息天下人沸沸揚揚的議論。

  配合著皇長子的出生,各地屢現祥瑞,有百姓說,皇長子出生當日,看到有五彩雲朵飄散在宮殿上方。又有說某地發現一野獸,長的麇身牛尾,圓頂一角,狀似麒麟。反正不管什麼祥瑞,總之是指向剛出生的拓拔宏。朝中有人上書建議皇上立太子了。

  拓拔泓也認為皇長子當為太子,不過這件事不急,他想再等等。

  一切看起來都是蒸蒸日上,太后的寢宮中,響徹著嬰兒的哭聲。乳娘和宮女忙忙碌碌。拓拔泓親政事忙,一面要處理朝事,稍得空閒就也到太后那邊去走動。唯獨李氏,生下孩子後,她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只有幾個宮女陪伴著她。然而她終日發脾氣動怒,一會罵阿德,一會要見拓拔泓,一會又大罵太后。

  她的罵聲傳到太后耳中,太后也不搭理她,當沒聽到,隨她罵去。這日當著拓拔泓的面,馮憑讓人將她罵的話學了一通,賤人鼠輩之語,污穢的不堪入耳。拓拔泓聽的大是不自在,卻也沒法說什麼。他曉得李氏為何恨馮憑。

  拓拔泓其實對李氏還是有情的,時常去看她,安慰她,說什麼:「你跟她鬥氣有什麼意思呢,傷了身體。」

  或者說:「不要太多心了,你的病一定會好的,朕不會不管你的。」

  李氏在病中,聽到他的話,還是有些感動。生病的人了,她無依無靠,只能抓住這根稻草。一直到最後,她病的形容枯槁,不成人樣,幾乎要與世長辭了,拓拔泓還在安慰她:「沒事的,會好的……」

  她臨終之前,忽然感到一種徹身徹骨的涼意。

  她一直覺得拓拔泓是愛她的。

  他嘴裡說出來的話也很動聽,他安撫她也很耐心,像是充滿了愛意。然而她一細想,他什麼也沒為她做。他把她的孩子交給了太后,他對她遭受的喪子之痛和病痛之苦所給出的反應,竟然只是安慰,然後便轉身去太后宮中說說笑笑了。

  她病骨支離握著他手:「皇上,是她害我,她要殺了我,皇上,你得為我報仇啊。」

  拓拔泓心裡百般不是滋味:「你不要這樣擔驚受怕,朕不會讓她殺了你的。」

  李氏很絕望了。

  拓拔泓其實是愛李氏的。

  然而,他對她的愛,太膚淺了。他體貼她的心不夠細膩,他觀察她的眼睛不夠明亮。他細膩的心,他明亮的眼睛全用來觀察另一個人了。李氏的重病確實讓他很心疼,看到她憔悴的樣子,他就心酸酸的,感覺很難受,很抱歉。然而他最近太高興了,他一去崇政殿,抱著自己的小嬰兒,捏捏他的胳膊腿,那滿心的歡喜一升上來,就把李氏的痛苦給忘到了後腦勺。馮憑對這小嬰兒寸步不離,她現在什麼事都不做,每天只是關心宏兒的吃喝拉撒。拓拔泓看她抱著宏兒,笑的滿心歡喜的樣子,心裡便湧起一種發自肺腑的快樂。他喜歡看她的笑臉,太珍貴了。

  他捨不得將宏從她身邊帶走。

  馮憑因為有了泓,對他的態度也好了很多,拓拔泓感覺兩人的關係很不一樣了。

  他從她懷中接過宏兒,襁褓猶帶著她衣上的芬芳。他坐在她身邊,鼻端嗅著她發間淡淡的香氣。他的心被鬧的痒痒的,一有空閒,就想往她那去。

  他是宏兒的父親,而她像宏兒的母親,他們正像一對恩愛夫妻。

  他被這種日子迷住了。

  他對李氏太粗心了,他知道,因為他最近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李氏身上。剛剛親政,突然到手的權力……似是而非的愛情感覺……

  太多的東西吸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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