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24-10-10 15:32:07
作者: 刀豆
李益在宮中呆了一個多時辰,臨到出宮時,楊信留住他,有話要單獨跟他說。
楊信將他引到了內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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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省的官署就在內宮,離太后的崇政殿不遠。上午天氣很不錯,李益一邊走,一邊同楊信閒談。楊信這幾日剛剛升遷,從五品內給事升到了兩品內常侍。
「楊大人最近連升三品,我還沒來得及道賀。」
他笑祝賀道:「楊大人,恭喜啊,以後我得叫你楊常侍了。這宮中的事怕都有要勞楊常侍操心了。國之棟樑,你這肩上的擔子不輕。」
楊信笑說:「李大人客氣了。李大人這樣的才是國之棟樑,我等小臣,只不過是盡心盡力伺候主子罷了,真正的朝廷大事還是要仰仗李大人才行。」
李益說:「哪裡。你我都是為皇上太后效力,論親近,楊大人比我等外臣更跟太后親近,是我要仰仗楊常侍。」
李益說:「我聽說太后把乙渾的案子交給你和司隸校尉府共同辦理,可見太后很信得過楊常侍。楊常侍來日必定前途無量。」
楊信笑說:「這件案子有些特殊,交給外人,太后不能放心。」
兩人談起朝中事。
最近可是發生了很多大事。
太后垂簾聽政,表面上看,沒有對朝廷大開刀。剷除乙渾,也只是抓捕了主犯,並未大肆牽連黨羽。但實際上的動作不小。
整個朝廷按職司分為兩個系統。前朝和內宮。前朝分三省六部,六部曰吏部,曰禮部,曰工部曰兵部曰刑部。三省曰尚書、曰中書曰門下。中樞在尚書省。
尚書省的首腦是尚書令,但實際負責人另有其人,叫錄尚書事。錄尚書事只是加官,不能單獨作為官名,如之前的乙渾官名為丞相,加官錄尚書事。但只要有錄尚書事四個字,即意味著督攬朝政了。
太后廢除乙渾丞相兼錄尚書事,另以常英、拓拔子推、高允錄尚書事,但這只是權宜之計。太后垂簾聽政,為了進一步的收攏權力,將主要的事責從尚書往中書轉移。
原來中書省只是負責前後廷銜接的事務,主要是詔書、政令的起草和修改、存檔,詔令的上傳下達,可說是整個朝廷中工作最密,最機要的部門。但是沒有權力。
不管事,沒有事權。
官員的升降、任免、考核,朝廷的用度、開支,功、刑、賞、罰,全都在尚書省。
其實事權才是最要緊的。
她第一步做的,就是將尚書省處理過的公文,交付中書審核,審核完再呈遞到皇帝的御案前。又另設了門下省負責起草政令,又將上傳下達的工作分屬內侍省。這在實際上,就是將原來中書省的事責一分為二,一半給門下,一半給了身邊親信的宦官,實際就是攥在了自己手中,而將尚書省的工作、大部分事權轉移到中書,將原來的尚書省架空了。
李益看起來官職沒有絲毫變動,但實際的權責近似於錄尚書事。只是構建初成,還需要慢慢調整,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轉過來的,至少要一年半載。因為太后剛剛主政,恐株連太多,或者過多的提拔自己人,會使朝臣生疑,朝廷不穩,所以才用這釜底抽薪,另起爐灶的法子。
而內宮是她的地盤,變動就大得多了。
內宮一府六局,中樞在內侍省,也喚做內侍監。內侍監不但主管帝後的飲食起居,且已經將手伸到前朝。楊信被提拔為內常侍,參與乙渾一案的調查審理,和司隸校尉府緊密合作,而今炙手可熱。
李益離開了內侍省,又去了一趟太醫署。
下午處理了一會朝事。
傍晚時分,他開始收拾桌案,叫車夫準備馬車,一刻鐘送他去銅駝街。
他有一位朋友,擅長醫術,先前給馮憑治燒傷的藥方就是從這位朋友手裡得來的,很有效果,他準備再去找一找,再問一問她現在的病症,看能否有法子治。那朋友最近剛搬家,現住在銅駝街。地方有點遠,拜訪的話,最好早點去,不然天黑了不便。這會還沒到下值時間,不過這署中他最大,提前曠工也沒人能說他。工作安排好,給下屬打了個招呼,他便去收拾準備走人了。
剛換了衣服,離開官署要登車,突然下人送來一封信。
「是大人府上的人送過來的,好像是大爺的。」
李益站在馬車邊拆了信,果然是他大哥李羨,說是有事,讓他現在回家一趟。
信中卻沒說是什麼事。
李益只好讓車夫打道,先回家中一趟。
他沒回家,先去了李羨那邊。
李羨一身單衣,正坐在院子裡邊試酒。
新釀的桑葚酒,在罈子里發酵了兩個月,今天開封,倒出來嘗味兒。院子裡擺滿了酒罈,桌上一排酒杯,老遠就聞到酒味。
見到李益,他有些吃驚,轉過身來笑道:「老二?今天這麼早?我說還要一會兒呢。」
李益說:「還沒下值,我先走了。」
李羨說:「哦。」
李羨給他倒了一盞酒:「你嘗嘗這批剛開的酒,味道怎麼樣?」
李益嘗了嘗:「還行。」
李羨說:「吃晚飯了嗎?」
李益說:「還沒。」
李羨拉他坐下:「你過來,我要跟你說說慧嫻的事。」
李益好久沒聽到慧嫻,差點快要忘了。
李羨說:「她昨天又找我了。讓我問問你,最近在做什麼,問你什麼時候回家,還托我給你帶幾句話,讓你有空回家一趟。你還是去看看她吧,別讓她擔心。」
這話是李羨編的。
其實慧嫻最近沒找他,也沒提起李益。慧嫻有阿龍呢,小孩子整天鬧來鬧去,忙都忙不過來,哪有她閒的。是李羨最近看弟弟少回家,又聽說了一些他出入宮中緋聞,有些關心他狀況,所以拿慧嫻做藉口,想試探他,是否確有其事。
李羨騙起弟弟來面不改色,相當坦然。
李益卻當真了。
口中感到苦澀,他低著眼,手捏著酒杯,注視著那杏紅的酒液,半天沒答話。
李羨側了眼覷他反應。
李益艱難說:「過幾天,我會抽空的。」
李羨看著弟弟,見他眉目英俊,鼻樑挺拔。眼睫低下去蓋住眼瞼,本來是個男人,但近看就很精緻了。李羨留心了一下,問道:「你今天進宮了?」
李益說:「去了。」
李羨說:「太后娘娘身體如何?聽說又不好了。」
李益說:「是有些不好。」
李羨說:「怎麼了?」
李益心情有些沉重:「御醫說是月事不禁,下血不止,是舊疾了。」
李羨也有些擔憂,說:「好好的,怎麼得起這種病了。你沒見過,女人得這種病,沒幾個活得長的,熬個幾年就不行了。以前姑父家有個小妾,你還記得嗎?還挺得寵的呢。也是生了孩子,落了病,每回月事都流血不止,沒過三年就死了。後來姑父又納了個小妾。」
李益感到胸悶的厲害,掙扎仍辯解道:「也不全一樣吧……」
李羨說:「這種病,不都一樣麼?都差不多了。」
李益低聲說:「不一樣,還是得看醫生的。」
李羨說:「女兒病,我反正是沒見過能醫好的,不過就是靠養著,多耗一天是一天。」
李益難受得很了,感覺渾身如坐針氈。他強忍著不適道:「別說這個了,你又不是醫生,你懂什麼。」
他語氣有些不快,低聲又補了一句:「她沒到那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