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8刀名「碎星」
2024-10-10 10:45:54
作者: 海棠春睡暖
這次屠城與以往大不相同。
以往,蒙古人就算是屠城,在大多數情況下,也不會把城內的人殺絕。
最起碼,對蒙軍有價值的婦女和工匠只要運氣不是太差,都可以僥倖逃脫。車輪以下的孩子,不論男女,為了心底那一絲憐憫,或者更準確的表述,應該是傳統,蒙古人也會留下這些火種。
可這次,鐵木真說得明明白白,簡明直敘;
此次屠城不似以往,只要是城內的活物,不管是老弱婦孺,還是牲畜鼠蟻,全部消滅。
城內的所有建築,只要是能摧毀,全部摧毀。
他要以一座城的徹底抹除,告慰他孫子木阿禿乾的英靈!
鐵木真意志之下,結局已經可以預見。
范延堡這座小城,被徹徹底底抹除世間,幾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這次血腥屠城,徹底開了先例,算是把這群來自東北亞蒙古高原上的蒙古人,心中那頭惡魔徹底釋放出來了。
從這之後,只要蒙古人攻城,凡是遇到激烈抵抗,大部分時候,都會遵循這個范延堡例子行事。
不里在父親戰死范延堡下後其父的政治遺產自然而然被其繼承。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他的父親生前,基本上就是其祖父察合台的唯一繼承人。父死後,其叔伯兄弟,才有了角逐汗位的資格。
故,這位繼承了父親大部分政治資產,從小驕橫跋扈,目中無人的侄子,受到這些叔叔們的排擠打壓,也不是多麼難理解的事兒。
這些叔伯之中的佼佼者,也是察合台汗國血統上,最有資格競坐大汗之位的嫡長子,拜答兒。對不理這個礙眼侄子的敵意,是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
尤其是不里這廝,成年後絲毫不做掩飾地勾連人心,儼然就是一副,我的父親雖去世,汗位依舊會落到我身上的模樣。
這讓拜答兒怎麼能忍?被弟弟騎在頭上這麼多年就讓他夠憋屈啦!餘生還要再被不里這個侄子輩騎在頭上?
他不可能答應放任這種事兒發生!
......
章邯沒有回話,轉身朝帳外高聲喊了一嗓子;
「把東西抬進來!」
隨著他這句話落,在場所有人,目光被一下吸引到大帳縵簾上。
在眾人期盼中,門帘被守帳親兵緩緩拉開,隨著呼呼冷風灌入的,是章四那張稚嫩的臉。
章四進到大帳後,先是環視四方,躬身朝在場蒙古貴族行軍禮。接著拿眼睛在人群中掃視,一眼看到正對自己頷首的義父章邯。
不再猶豫,也扭頭朝帳外沉聲喊了一嗓子;『把東西抬進來!』
吭哧吭哧,隨著章四話音剛落,眾人便看到,兩個膀大腰圓的蒙軍士兵,吭哧吭哧喘著粗氣,抬著一把金色的椅子走了進來。
從這兩人面色酡紅,牙根緊咬,步履沉重可以清晰得出。他們所抬的這把金色椅子重量必然不輕。
事實也是如此!
章邯不久前,剛找人粗略稱量過,這一坨金疙瘩,足足接近三百市斤,幾乎快趕上兩個成年男子的重量了。
亂花漸入迷人眼。
在場的大多數貴族,見到金疙瘩的瞬間,呼吸不自覺便變得急促了幾分。其他呼吸還算平穩的貴族,大多都是高級統帥。
他們自然不會把這坨金子放在眼裡,他們自身的財富,遠遠超過此數倍不止。
可面對如此大一坨金子,就算再淡定的人,擁有再多財富的人,還是忍不住眼前一亮。
給人視覺衝擊力太強了。
尤其是站立在中央最上首的拔都,其眼睛裡流出的熾熱,直接把章邯的眼睛都燙了一下。
濃濃的渴望,赤裸裸的占有欲,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
章邯見之,面上表情不變,心中卻是暗喜。
被他猜對了。
現場對這張黃金椅子最在意,最渴望的人,卻是拔都無疑。
章邯之前的猜測完全正確。
其他人,就算是不里,看重的也都是這把黃金椅的財富價值。唯有拔都,看中的是這把黃金椅子蘊含的權力價值。
記得之前在貴由府上飲宴那次。拔都那時,剛在他們的幫助下,當上欽察汗國的大汗。當時他就對貴由那塊極品田黃石,流露出過渴望。沒成想,他開口討要卻被貴由直覺拒絕,現場氣氛一度鬧得尷尬。
最後還是章邯順手順走了貴由那塊田黃,轉贈給拔都作賀禮,他才得償所願。
章邯清楚記得,拔都受到那塊田黃石的表現,激動的手都不停顫抖。
章邯朝抬黃金椅的士兵,壓了壓手。
士兵見之,「咣當」一聲,黃金椅被他們放在地面上。
由於重量較大緣故,黃金椅四條腿和地毯接觸面,傳到地面的壓力,明顯把地毯壓下凹陷。
章四對章邯示意了一下,章邯便打發他和兩名親兵出帳去了。
三人離開,門帘被再次拉上。章邯移步到黃金椅旁邊,像撫摸女子肌膚一般,輕撫黃金椅的把手。
接著其扭頭指著黃金椅,對最上首的拔都邀請道;「拔都大汗,何不下來一坐?」
此言一出,讓帳中眾人目光,齊刷刷在章邯和拔都兩人身上掃視起來。章邯甚至可以在這些人眼底,看到詫異,在這些人面部,看到疑惑。
「吾?」拔都下意識,指著自己出聲道。
接著好像是覺得自己說錯了話,立刻強迫自己,把臉上表情收斂起來,變得板正。
在眾人目光注視下,走下木台,一步步朝章邯這邊走來。
觀察入微的人可以看到,其表面雖表現得比較淡定,可其小拇指,居然不由自主勾起。就算拔都有意把手藏進袖中,還是有半截手指露了出來。
在一旁的不里,全程都是黑著臉,怒視著拔都,一步步走向那座黃金椅。
臉上憤憤不快,心中更是罵開了花;「憑什麼?什麼好事都要落到這個蔑兒乞部雜種身上。
憑什麼?什麼人都去巴結這個娘們兒兮兮的廢物,連章邯額駙這種激靈的人也要討好他。
為什麼要巴結這個屁股上長著木尾巴的傢伙,而不是我不里?」
可以說,不里心中把所有惡毒的語言,都加在拔都身上。
要不是身後貴由扯著他的衣袖,不里這小子可能要直接罵出口,把事情鬧大。
之前就提到過,朮赤家族和察合台家族矛盾的由來,且這種恩怨是不可調和的。
到了這個時期,隨著朮赤故去,察合台衰老,兩房的矛盾不可避免蔓延到第三代。
不里自詡為察合台的嫡親正統,未來汗位的繼承人,自然第一時間就把這種仇恨一同繼承過來了。
就算,拔都作為這次西征統帥,絲毫沒有為難過他這位侄子。可不里不但沒有感激對方,甚至對其敵意,還隱隱蓋過同在的西征大軍中的汗位競爭者,拜答兒。
貴由此時臉上表情也不怎麼好,要不是顧及大局,沒忘了自己蒙古大汗大王子的身份,他才不會拉住不里這廝呢。
他巴不得這個愣頭青小子,衝上去,不管不顧咬拔都一嘴帶血的毛才好。
拔都在黃金椅子前站定,側顏對章邯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見章邯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頷首轉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此時拔都屁股下包裹著一張黑色熊皮,正是原先章邯中軍大帳屁股下那張。
原來椅子上那張虎皮,來之前就被章邯換了下來。
椅子可以交出去,虎皮還是要留著自己用。
拔都坐上黃金椅,屁股稍微挪動一番,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緩緩向後躺去。
期間,其動作也不停。不僅里里外外把椅子看了個遍,還學著章邯,上手輕撫椅子的把手。
拔都感覺十分滿意,連帶著不遠處的章邯,看起來居然也讓他有點賞心悅目了。
這時候,拔都才恍然;自己的汗位章邯出過力,自己的印璽章邯出過力,自己的可敦章邯出過力,到現在,自己的汗椅也是章邯出的力。
不由心中感嘆;自從遇到章邯,自己就開始走運,起勢。莫非這位章邯額駙是自己命中的貴人?
越想越覺得有跡可循,漸漸思緒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章邯見此一幕,目露思索,可始終不解其意。
伸手在其眼前晃了晃,待拔都終於回神,遂笑道;『大汗覺得屬下進獻的這把椅子用起來可方便?』
拔都下意識點點頭,看向章邯的眼神中滿是讚賞之色。
剛才他還想著怎麼措辭,讓對方就坡下驢,沒想到,對方一句話這張自己喜愛的金椅便順理成章,落到自己手中。
「多謝額駙所愛,拔都甚至喜愛。倘若顧及顏面,落了額駙一番美意,反倒落了下呈。」說到此處,拔都眼睛轉轉,略微思索,換過帳內親兵,對其道;『遂去把某那柄碎星寶刀取來,我要贈與額駙。』說到寶刀時,拔都眉頭微皺,一抹不舍之情悄然浮現,可還是被他一咬牙,送了出去。
「大汗.......碎星寶刀.......」帳內親兵聞言,並沒有第一時間行動,語氣遲疑詢問道。
他說話時,看向的卻不是面前的拔都,是一旁的章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