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朔城的大雪天
2024-10-10 09:08:37
作者: 四兩碎銀
「你個小人參,是不是想將我埋了?」看到身邊與自己躺下時差不多大小的坑凹,王一眼神不善的盯著被他拎在手中的小山精渺渺。
渺渺則滿臉尷尬的打著哈哈,輕擺著一雙無處安放的小手,連聲否認。
「沒有,沒有,王一哥哥這麼好,我怎麼會捨得埋了呢?」
王一狐疑的看著手中的渺渺,顯然是不相信她說的話。
「做人參可不能騙人的,不然,不然煉出來的丹可是會發霉的。」
「渺渺從不騙人,不信的話,你可以現在就煉一爐丹,看看渺渺煉的丹會不會發霉。」
「你這么小一隻,煉出來的丹也不會是上品,還是先將你養胖些,這樣才能煉出上品丹。」
「胡說,渺渺可是八百年的靈參………」
「三百年都不到………」
「就是八百年,八百年!」
聽著那一大一小的談話,也難怪王一會帶著一隻小山精同行了。
遠行的路上,有這麼一位可愛的夥伴,無論出遊多遠,終究不會寂寞吧。
寧璐的出現與離開,對王一來說,仿佛是一場夢,夢裡的仙子是那麼的完美無瑕,仿若從手間穿過的煙流,能夠觸碰,但永遠也抓不住。可夢醒之後他卻已將那位聖潔的仙子拋卻腦後,或留於心間,誰知道呢?
總之,現在的王一又成了那個負劍北上的遊俠兒,帶著一隻小山精,在荒野,在街坊,在紅塵滾滾處,在空谷幽蘭間。尋道的路上,歸處亦無終。
至於為何不騎馬呢?
嗯!王一現在不正在荒野找馬嗎?
那可是師父師娘留給他的馬,要是弄丟了可就不好交代了。
許久之後,終於在荒野的盡頭找到了那匹有著盈盈光澤的高大神俊的白馬。
北上的路還有很遠,路途充滿艱辛,洛桑國的亂局對於王一來說更是一場巨大的挑戰。
再次起程的一人一馬,還有一隻小山精,一頭扎進了洛桑國那混亂的汪洋之中。
但他終歸是被陳豐和隨然認可了的,自然會保證他能平安到達天武國。不過有的事情還是要他自己去經歷,於紅塵中磨鍊真我,使其問道之心更加純粹,方能踏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來。
王一在北上,隨然帶著寧璐三人也在北上,只不過以符舟行於天際的幾人要快些,而洛桑國的亂局也阻止不了他們北上的步伐。
或許,當暮色落下時,他們便能到達霽月山了吧。
北上的人依舊北上,而西出的人卻停下了腳步。
在泗水國一處荒涼的小成內,被白雪鋪就成了世外桃源般的仙境。
這或許是晚冬的最後一場大雪吧,來的比晚年更晚了些,也更加猛烈了些。
在陳豐和蘇長勝來到這座小城的時候,這裡便已經被白雪覆蓋,城中客棧外懸掛的燈籠也積上一層鬆軟綿密的雪衣。
偌大一家客棧,此時卻只有化身為崔知玄的陳豐和蘇長勝二人。此時的陳豐早已換去了那身劍侍山的山門服飾,換上了一身暗青色的錦衣。在晚冬的飛雪裡,衣服略醒單薄。
兩人未入客房,只在客棧一樓的酒桌旁叫了幾碟小菜,和一壺山下坊間的老酒。
店內的夥計,身上不知裹了多少件外衣,原本消瘦的身體,此時看起來卻顯得臃腫了些,憑添了幾分滑稽。
不過,在夥計的眼中,此時出現的客棧內的兩人才顯得更加滑稽。在寒風刺骨的大雪天裡,穿得卻如此的單薄,看起來雖然華貴,但一看就知道,那華貴的衣服,在無孔不入的寒流中根本就是中看不中用。
夥計將熱乎的小菜一碟一碟呈上桌來,在將客棧珍藏的老酒擱置桌邊,而後好奇的打量了幾眼兩位衣著華貴的年輕人。
之後還問二人是否需要炭火暖身。
客棧的柴房裡備著不少過冬的木炭,平時若有食客前來,不論是吃飯的還是住店的,客棧掌柜都會讓夥計詢問一番。今日掌柜都會雖然不在,但有的事情對於客棧的夥計來說也已經成了習慣。
在這個少有外地人踏足的小城,平日裡住店的人也不多,更別說過年的時候了,所以平日裡取暖用的木炭,免費提供給住客其實也用不了多少,對客棧來說也沒多大的損失。
陳豐擺了擺手,告知夥計不需要。
「這朔城的冬天可不比其他地方,冷的時能凍死人,兩位客官雖然穿的華貴,可還是單薄了些,要是凍壞了身子,找郎中把個脈,開個方子可都要花不少銀錢的。」看到二人著實穿得太少,若在平時也就算了,可現在這大雪天的,客棧的夥計也開始勸起了二人。
蘇長勝突然對這個看起來心地善良的年輕夥計來了興趣,而後眯笑著對夥計問道:「可曾聽過仙人的傳說?」
那夥計愣了一下,看著客棧內唯一的兩位客人,看其妝容,氣度確實要比平時的客人也有許多不同之處,因為蘇長勝提到了仙人,再看眼前二人,竟真有種世外高人的既視感。
他心想,眼前這兩位不會真是仙人吧!不然這大冷天的誰會穿這麼少的衣服,還能如此淡然自若地與自己談話。
見得二人面色和善,不似壞人。他便也就同陳豐和蘇長勝講起了他所聽過的有關於仙人的傳說。
「這有關於仙人的傳說我還真聽過,是在一次掌柜的喝醉了酒後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聽著有人問起話來,或許是平日裡客人很少,掌柜又經常外出,導致平時也沒什麼人與他說話的緣故吧。現在有人問起話來,竟是打開了塵封已久的話匣子,真就和陳豐和蘇長勝講起了朔城仙人的傳說。
「大概是在一百多年前吧。就差不多是我爺爺的爺爺那一輩。那個時候朔城比起現在不知繁華了多少,人也有很多,那時候從朔城往西去不出二十里便有一個好大的學宮,好像是叫………叫什麼學宮來著……」客棧的夥計突然撓了撓頭,尷尬一笑。
「瞧我這記性,記得掌柜的明明和我說過的,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
「無妨!」蘇長勝笑道:「你接著往下說就是,一個學宮的名字不重要。」
蘇長勝雖說著學宮的名字不重要,但陳豐裡面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那一句不重要似是被蘇長勝咬得重了些。所以陳豐感覺出一絲不對勁的味道,可那裡不對勁呢?陳豐也猜不出來。
「看來,這性蘇的將我帶到這裡是有原因的。」陳豐心中暗暗想著,便也對客棧夥計接下來的話好奇起來。
客棧夥計聽得蘇長勝的話後,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笑道:「那我就接著往下說了!」
蘇長勝點頭。
看得左右無人,夥計便接坐到了桌邊空出的木椅上。身子前傾著,將頭往桌前湊了湊,倒像極了街坊樓內賣弄關子的說書人。
「聽掌柜的說啊!那時候學宮裡的人可都是些了不得的人物。一百年前的某一天,咱們這朔城鬧了妖,原本繁華的朔城,一夜之間朔城中的幾萬人都變成了吃人的怪物,那眼珠子啊都變得血紅血紅的,一股腦兒就朝著那座學宮跑去,那速度快的,就跟十個我也追不上………」
那小夥計將手臂按於桌面,腦袋再度前傾,臉上表現出一副高深莫測外加神秘兮兮的模樣,倒真有幾分說書人的天分。
「你猜後面咋樣了?」
也不等陳豐和蘇長勝回答,小夥計自顧自說道:「那學宮裡的學生可真不簡單啊!面對那些個見人就咬的怪物,那些學生,提著劍,挽著弓,愣是沒一個人逃跑,就是被怪物咬得渾身是血了也不跑。那一夜啊,那個學宮裡的屍體堆成了山,血水匯聚成河流到二十里開外的朔城裡。」
說道這裡時,原本就對蘇長勝有所注意的陳豐終於在他的臉上看到了變化,那變化很微妙,似在回憶,還帶有難以察覺的怒意。
「那座學宮莫不是與這性蘇的有著什麼關係?而且,能從他臉上看到變化,這小夥計說的八成也不會是假的。」陳豐如此想著,便又聽得小夥計的話語再度傳來。
「就在那個學宮快要被怪物滅掉的時候,仙人出現了!」
突然!
小夥計孟的站起身來,身後的木椅也在他突兀起身時整個後翻在地上。
此時的小夥計神態變了,變得詭異,變得像是突然間換了一個人,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客棧內里的承重大梁,雙手高舉著,像是又重新回到了一百年前的那個夜晚。
當年發生的一幕幕重現眼前。
而他原本年輕的聲音也變得蒼老了起來,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用低沉滄桑的聲音訴求些那段淹沒在記憶中的回憶。
「我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從古老戰場中歸來的人,他像是從絕望的深淵中踏著屍山血海歸來的戰神,他的手中握著那杆滴血的長槍,背負著古老戰場而來。」
「當滴血的長槍落下,朔城中被侵蝕了神志的百姓,都成了他的槍下亡魂。他的槍攪動了天上的雲,引來了三天三夜不曾停歇的雨,當雨水流經之地,混雜著未乾的血,將大地染成了紅色………」
「最後,那位背負著古老戰場,手中握著滴血的長槍的如同戰神般的仙人,在那場滂沱大雨中登天而去,從此再也無人見過。」
說完,那位狀態明顯不正常的夥計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在了蘇長勝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