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改換門庭

  從紫湖歸來，陸航之前腳剛到家，後腳朱家的人就上門了。

  打開門，陸航之立即認出，這位年約四十的紫發修士是託庇朱府的一位散修門客，修為深淺不清楚，但卻是經常在坊市走動，綠娥跟在其身後，不住沖他眨眼偷笑。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陸航之苦笑，心道這下完蛋，錢都送到家裡了，不知道怎麼過劉濤這一關。

  鬱悶之際，紫發修士朗聲開口：

  「朱府門客姚三前來拜訪，還望劉兄一見。」

  聲音朗朗，聲傳入門。

  劉濤睜開一線眼縫，口中呢喃，「朱府向來與我等散修沒有交集？莫非那小畜生給我在外面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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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友稍等！」

  片刻之後，劉濤收拾了一下出門，親自將人姚三引入院中。

  看到陸航之一臉平靜好端端地站在門口，劉濤眼底閃過一抹疑惑之色。

  凡人惹怒了朱府，哪裡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裡？朱府此行到底有什麼目的？

  不過……

  來者是客！

  何況對方還是紫雲鎮三大閣老之一的門客，修為達到二品巔峰，還在他劉濤之上，自然不敢有所慢怠，揮手間，一套茶具靈泉便落到了院中石桌上，「居所簡陋，招呼不周。」

  「劉兄弟客氣。」

  姚三拱手道：

  「府上還有事，我此行是奉小姐之命，特地來跟劉兄討個人。」

  劉濤深受震撼，猛吸一口氣道：

  「朱府大小姐，撫琴小姐跟我要人？」

  事情嚴重了！

  朱撫琴可是朱府資質最佳的女子，傳聞要接掌朱家的長女，紫雲鎮未來之閣老。

  下一刻，陸航之感覺到兩束冷電般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霎時間如墜冰窟，渾身血液幾乎凝固起來，難受至極。

  耳邊響起劉濤冰寒徹骨咬牙切齒的字句：

  「小畜生！看你幹的好事！」

  「劉兄誤會了。」

  姚三笑著解釋道：

  「我家小姐看航之辦事妥帖，想招他進府看護靈樹，僅此而已，劉兄可不要想岔誤會。」

  「哦？」

  劉濤露出驚愕之色，渾身靈力緩緩收斂。

  陸航之只覺身體一輕，仿佛即將乾渴而死的魚兒重新回歸江河，大口大口喘氣，心中苦笑，這就是蠻荒世界凡人的無奈，一個不慎就可能被修士遷怒擊殺。

  「原來如此，可是……鄙人手底下就這麼一個得力的小廝。」

  「我家小姐願意用一枚『血靈丹』買下陸航之的賣身契，希望道友能夠割愛。」姚三道。

  劉濤怦然動心。

  一枚血靈丹能在短時間內將一個二品修士的靈力補充近半，售價超過二十靈幣，坊市上很少有賣，也只有財大氣粗掌管拍賣會的朱府才能輕易拿得出手。

  不過……

  他鬧不明白為什麼朱府要出如此高價買一個凡人小廝的賣身契。

  看出劉濤眼裡的猶豫疑惑，姚三再度開口。

  「如果道友覺得朱府出價一枚血靈丹不夠公道，但說無妨，鄙人回府跟小姐說明便是。」

  「不不不！」

  劉濤如夢初醒，驚出一身冷汗，啄木鳥般點頭答應下來：「公道公道，我只是奇怪這小子怎麼能值一枚血靈丹，呵呵，航之，被朱府看中是你的福氣，以後，要像為我做事一樣，哦不，要更加盡心竭力地位大小姐做事，你可明白？」

  「是！」

  陸航之現在還有點迷糊，但心知除了點頭貌似沒有其它選擇。

  兩人交割了賣身契，陸航之不再屬於劉濤，正式成為朱府的一名下人。

  與劉濤道了別，陸航之老老實實跟著姚三走出院子。

  一路上，三人均沉默不語。

  姚三不明白大小姐為什麼要自己親自找劉濤買這個毛頭小子的賣身契，琢磨著這小子到底有什麼本事；

  綠娥因為是下人，雖然為陸航之來到朱府感到高興，卻不敢在姚三面前表現出來——對下人來說，朱府的規矩是鐵則，不容逾越。

  至於陸航之，倒是挺坦然的。

  從小廝到下人，從劉府到朱府，身份性質貌似沒什麼變化，不過，經過紫湖的雪兔事件，朱府大小姐似乎對自己有一些別的看法和興趣，這，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管了。

  既來之則安之吧！

  不一會兒，三人來到一座氣派的府邸前。

  到了。

  陸航之情不自禁地打量眼前氣派恢宏的建築。

  與尋常修士府邸不同，朱府正門前的階梯和四根紅漆石柱上銘刻著細密的玄奧紋路，凝結成陣，左右圍牆上的每一塊磚石也銘刻有小型的法陣，給人一種別樣的震撼感。

  不愧是紫雲鎮閣老的居所，府邸之外的守護法陣層層疊疊，將整個家宅打造得有如戰爭堡壘，底蘊之雄厚不是那些小散修能夠比擬的。

  姚三拾階而上，對看門的修士解釋道：

  「這小傢伙是大小姐讓我帶進來的。」

  看門修士點點頭，放行。

  朱府內部比外面更加富麗堂皇和奢華。

  尋常修士的宅院有一口靈井或靈果樹就能開枝散葉，朱府前廳大院左右就是四株香氣撲鼻的靈果樹，樹齡比大牛主家的還老，枝繁葉茂，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假山、石橋之下，靈泉嚯嚯，薄薄的靈氣氤氳繚繞成霧，看得陸航之目瞪口呆！

  天吶！

  這麼大的靈井？

  有這麼大的靈井，朱府還特地跑坊市上採購靈果靈泉？開什麼玩笑！

  扭頭就看到綠娥悄悄沖自己眨眼搖頭，只能將疑問壓下悶在心裡，等有機會了再問。

  一路上，陸航之感覺自己這個現代人就跟進了大觀園的窮小子，只剩下驚艷和驚嘆，直到……

  「到了。」

  姚三止步。

  陸航之眼界大開，這裡是一個很大的後花園，十幾個豆蔻年華的丫鬟或站或蹲，散落在花園的不同地方，擺弄高低不一的靈草靈茶，異常專注，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闖入。

  「人我帶到，綠娥，你先給他說說府上的規矩，等我回稟了小姐，看小姐給他安排什麼活計。」

  「是，姚大人。」

  綠娥福了一禮後，姚三轉身離開。

  等姚三走遠，綠娥揉揉發僵的臉蛋，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道：

  「航之弟弟，真沒想到你竟能進到朱府，而且是在大小姐手底下幹活兒，嘻嘻。」

  誰能想得到？

  陸航之心中腹誹，表面上一臉懵懂求知少年模樣：

  「綠娥姐你快別吊我胃口了，這到底怎麼回事，大小姐為什麼突然把我買到朱府？」

  綠娥得意一笑：

  「還不是因為你不肯收錢？」

  這是什麼理由？

  綠娥繼續解釋：「好了，不逗你了，其實啊，在你帶朋友離開以後，大小姐的師兄說了一句評語，當時就引起了大小姐的興趣，你知道是怎麼說你的麼？」

  「大姐！」

  「咯咯……」

  綠娥嬌笑了一陣，「大小姐師兄說，你比一般小孩聰慧，知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

  「當時大小姐和其它人就不明白了，追問師兄，然後師兄說，蠻荒世界，凡人如螻蟻，一個小孩拿著五十靈幣，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絕難活過半天……航之弟弟，你當真是這麼想的麼？」

  陸航之心中震驚，口中卻回答道：

  「……怎麼可能？我就是覺得，一隻笨兔子而已，隨便拿彈弓一打就打到了，怎麼可能值那麼多錢？」

  「對啊。」

  綠娥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

  「我當時就忍不住插了口，說你肯定沒想那麼多，結果大小姐師兄笑了笑，對大小姐說了一句話。」

  「什麼？」

  「他讓大小姐幫忙買下你的賣身契，給你在府里安排個活計，然後拿出一盆靈樹，說給你照看，並且許諾，你什麼時候讓靈樹結出果實，什麼時候推薦你加入玄心宗外門。」

  綠娥指著不遠處的一個看上去病歪歪的盆景道：

  「不過我猜他肯定是逗你玩的……你看那株靈樹的樣子，怎麼可能結出果實？」

  「他真這麼說？」

  陸航之心中震撼無比，沒想到這個世界隨便一個修士就有如此心智眼光，單憑雪兔事件就瞧出端倪並且做出決斷。

  綠娥只到陸航之對加入玄心宗的條件心動，解釋道：「你別太抱希望，我聽大小姐說，靈果樹一旦受損，需要大量靈泉澆灌吸收靈氣不說，育果的周期也會隨之中斷，直到靈果樹完全康復才能恢復，以你一個僕人的薪水，別說修復，能不能養活都成問題。」

  這話不假。

  陸航之對水果和果樹有一定研究。

  主幹一旦受損，果樹首先會將吸收到的養分反哺到受損位置進行修補，無法有效育果；

  靈果樹更加麻煩，除了需要用靈泉源源不斷的澆灌養活，還需要更多的靈泉靈氣修復受損主幹，就算是散修，憑他們的身家也很難養活！更何況薪水低微的一介奴僕，簡直天方夜譚。

  陸航之聞言心中沉吟起來：

  連綠娥都知道其中這淺顯道理，斷定自己不可能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大小姐豈能不知？

  那為什麼還是將這受傷的靈果樹拿回府中，而且特地一枚血靈丹的代價從劉濤手裡買下自己的賣身契？

  陸航之隱約猜到了一些東西，但是又不太確定，現在只能靜待朱撫琴歸來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