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播撒
2024-10-10 05:51:42
作者: 榮耀劍客
「其實有些時候真細想啊,這人活著真挺無趣的。」
同一片天地,在一處安靜的院落里,朱聿鍵倚著官帽椅,翹著二郎腿,也不管在堂內的其他人怎樣想,眉宇間透著幾分悵然道。
朱由檢、朱常淓、朱由棟、朱以潢等一行人,在聽到朱聿鍵所講之言,無不流露出複雜的表情,甚至一些人的眉頭微蹙起來。
「這人想要活好,到底是看命。」
朱聿鍵自顧自地說著:「命好就投個好胎,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享盡人間富貴,命壞就沒啥可說的了,一輩子被人盤剝,被人壓榨,也別管你多努力,多勤奮,到頭來被人榨乾榨盡。」
「說這些做什麼?」
朱由檢眉頭微蹙,盯著朱聿鍵質問道。
「難道我說錯了?」
朱聿鍵眉頭微挑,迎著朱由檢的注視道:「這幾日的公審,信王你不是沒有看到,看看三河的軍民諸戶,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他們的冤屈不是被伸張了嗎?」
見朱聿鍵沒完了,朱由檢眉頭皺得更緊了,「那些奸佞敗類都被剝皮實草了,接下來就要發放賑濟糧餉。」
「這就算了了?」
朱聿鍵似笑非笑,盯著朱由檢說道:「這些人昔日受到的創傷,就靠這些便能撫平了?煌煌大明之下,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多的腌臢事,腌臢人!!這世道真他娘的不公啊!!」
堂內的氣氛陡然而變。
連著幾日在三河東城召開的公審,這期間不斷有人站出來,將自己經歷的種種冤屈與不公講明,對於隨駕的那幫文武,對於隨駕的朱家宗藩,一個個的衝擊與影響都是很大的。
特別是朱聿鍵、朱由檢他們,說實話誰都沒有想到啊,被逮捕接受公審的那幫奸佞,此前居然會幹這麼多的惡事。
而在他們之中受影響最大的,莫過於唐王長孫朱聿鍵,這跟他自身的經歷,有著莫大的牽扯與聯繫。
「皇爺~」
彼時的堂外,盧九德面露緊張,抬頭看向自家皇爺的側臉,心底忍不住暗暗道,殿下啊您少說幾句吧。
不過朱由校卻沒有在意,相反嘴角卻露出一抹笑意,看來自己在三河召開的公審,開始起到他想要的影響了。
「這世間不公的事情多了!」
而在此時的堂內,朱由檢皺眉盯著朱聿鍵,「倘若人人都像你這般消極,這般厭世,那這世道永遠都變不好。」
「依著信王之言,這反倒怪起像我這樣的人了?」朱聿鍵面露嗤笑,渾然不懼地看著朱由檢道。
是。
朱由檢是被天子冊封為信王,是天子的親兄弟,可他朱聿鍵同樣也不差,乃是當代唐王之長孫,論起輩分,他朱聿鍵還比朱由檢要高不少。
或許他受其父的影響,不得當代唐王的喜歡,但只要他能好好地活著,那唐王一爵早晚由他承襲!
朱聿鍵初來京城之際,並不是這樣的表現的,能從那暗無天日的地方,被天子親召進京修習,朱聿鍵很珍惜這樣的機會。
人在屋檐下嘛。
這道理,他朱聿鍵很早就懂了。
只不過在三河經歷這場公審,聽到太多的冤屈與不公,讓朱聿鍵不可避免的,將一些人的經歷代入到自己身上。
跟那些悽慘的人比,他此前在唐王府經歷的那些,似乎根本就不算什麼,儘管也經常會餓肚子,儘管也時常會遭受到苛待刁難,但是最起碼,在朱聿鍵的內心深處,還藏著一絲絲的希望。
儘管這希望很小吧,但是最起碼卻是有的。
可是在三河的軍民諸戶,那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被一次次的擊碎,要不是這次天子離京巡邊,只怕他們依舊渾渾噩噩的活著。
「都少說幾句吧。」
朱常淓面色陰沉,盯著朱聿鍵他們道:「陛下的心情本就不好,要是驚擾到陛下,這就是罪過!」
朱由檢、朱聿鍵相視一眼,無不朝向對方冷哼一聲,但是也沒有再說別的,只是二人的心底,卻生出了各異的思緒。
「驚擾到朕,就成罪過了,朕何時這般氣量小過?」
而堂外響起的一道聲音,讓堂內聚著的眾人,無不是心下一緊,循聲望去,就見天子負手走了進來。
「拜見皇兄!」
「拜見陛下!」
看著作揖行禮的眾人,朱由校沒有說什麼,而是朝眼前的官帽椅走去,堂內的氛圍有些微妙。
「這世間的確有很多不公,大道理,朕不想再多說了,沒意思,也無趣。」朱由校撩撩袍袖,順勢便坐到官帽椅上,看著朱由檢、朱聿鍵他們道。
「長壽的意思沒錯,人跟人就是不一樣,不說別人,就說你們,你們皆是我大明的宗藩宗室,有些都已襲爵了。」
「知道朕為何把你們召回京嗎?要叫你們在紫禁城進修嗎?朕知道,這些你們各自都沒少想過。」
朱由檢、朱聿鍵、朱常淓他們聽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流露出各異的神情,的確,這些他們是沒少在心裡想過。
「借著三河召開的這場公審,朕告訴你們為什麼吧。」
朱由校神情自若道:「因為朕知道像三河這樣的情況,不止是三河一地在發生,在大明兩京一十三省治下,只怕有很多地方都是這樣!!」
「這江山社稷是朱家的,是朕的,所以那些做官的也好,做將的也罷,他們之中真有想糟蹋的,那是一點都不會心疼,畢竟這江山社稷不是他們的,他們不過是為我朱家,為朕打長工的。」
「這話雖然難聽,但事實就是這樣!」
「朕召你們過來,很簡單,誰能通過朕的考驗,誰就給朕去掃腌臢事去,朕是大明天子,能管得了一地,但卻兼顧不了所有。」
聽到天子講的這些,朱由檢、朱聿鍵這些人無不生出震驚的思緒,這是他們先前從沒有敢想過的事情。
畢竟按祖制,按禮法,大明宗藩宗室在就藩以後,是不能擅自離開就藩地的,更別說插手政務了。
「皇兄……」
朱由檢有些猶豫,不過還是想說出心中所想。
「你想說的,朕知道。」
只是卻被朱由校打斷道:「那些老掉牙的話,朕不想聽,也聽煩了,朕是大明皇帝,朕要做什麼,只要定了,那不管是誰都別想勸回來。」
「有不公,那就殺!別人怎樣朕管不到,但是你們,若是連這點膽量與氣魄都沒有,那你們就不配做大明的宗藩!!」
講到這裡時,朱由校猛然站起身來,在看了眼朱由檢他們後,便昂首朝堂外快步走去。
一顆種子在悄然間播撒下來,至於接下來是生根發芽,還是腐爛掉,那就看朱由檢他們自己的了。
在經歷了三河這場公審後,朱由校愈發堅定自己的想法,想要逆轉大明的國運,那就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別人講什麼都不好使。
從宗藩宗室中遴選一批人,協助他治理大明,今後為大明開疆拓土,堅定不移地促成海外移藩。
從天下各地遴選才俊翹楚,協助他治理大明,掃清官場積弊,解決軍隊不振,剷除滋生的積弊與毒瘤,堅定不移地推動新法落實。
以上都是他這位大明皇帝要做的,誰能夠跟得上自己前進的腳步,那就能得到重用與提拔,誰要是途中掉隊了,那就不要談以後了,時下大明所處的境遇,已經不允許朱由校有絲毫的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