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善惡之論

  仙人瀾小川的肉身之內，霽月洞察瀾小川的幻境，憑藉著半截天一劍的感應，不斷朝著心府位置而去。心系李庭君安危，更是讓他不敢有絲毫遲疑。

  「霽月，你真的要如此做嗎？」仙人瀾小川似乎懼怕霽月去往心府位置，那是他最後的生機。被下界道門先祖鎮壓，只是讓他失去了行止的能力，倘若神魂意識被打碎，便是真正的身死道消了。

  霽月腳步不停，他知道這仙人越是阻止他做什麼，他便越應該做什麼。

  「霽月，你可知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

  「你什麼都不知道，卻想著為道門分憂？」

  「你什麼都不了解，卻想著拯救道友？」

  「霽月，回去吧，道門還能留存一絲希望，我不會趕盡殺絕。」

  「你一定要逼我嗎？」

  「仙人一怒，伏屍億萬，流血盈界，屍骨堆成山嶽，你真的能夠坐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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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霽月不聞不問，執意前往心府神魂所在。仙人瀾小川的語氣從商量、到妥協，再到最後的威脅，惱羞成怒。

  「霽月，你非要如此，只會讓道門陷入無盡危機之中。現在回去，我可以看在你的份上，放過道門，如何？」

  語調的變換，也是仙人瀾小川的心境變化。

  「別白費唇舌了，仙族與魔族，本就是良善與邪惡的代名詞，你們所謂的仙族，也不過是成道之後，將過往凡俗生靈看做螻蟻的無情生靈。對你，我不要有任何敬畏。」

  霽月心思下定，絕不肯受仙人蠱惑。

  「呵呵呵……」瀾小川如果還有面目，一定是猙獰可怕的。「我對你算是仁至義盡，是你不識抬舉。休怪我逃脫之後，在道門大開殺戒。」

  「狗改不了吃屎，你還是暴露了自己的本性。」霽月搖搖頭，不願再理會他。

  「哈哈，成仙之後，你就會名表，所有的下界生靈，真的與螻蟻無異。你現在認識不到，是因為你還沒有成仙。」

  「如果是這樣，那我寧願永遠不要成仙。」

  「是嗎？那你就只有百年陽壽，轉瞬就會老去。」

  霽月渾不在意，「有至親至愛之人在身邊，百年足以。倒是你，身為仙人，壽元無終，可是兒孫滿堂？承歡膝下？」

  「你……」

  瀾小川怒極卻不能言。他成就了仙境，晉升了靈境，卻並不代表著他的親人朋友也可以。

  在漫長的歲月之中，父母的消亡，朋友的逝去，甚至是，兒孫也開始隕落。從那時起，瀾小川便明白了一個道理，只有無情才能成仙。

  並非是做到無情無義，就可以成仙。而是成為真正永恆不滅的仙人，必須做到無欲則剛。

  否則，感情將成為一生的弱點，隨時都會被利用。

  就像是，瀾小川的親人朋友離去，他卻無力挽回，若非他的師尊道天在一旁關照，只怕也已經被侵蝕了心智，淪為魔族了。

  「霽月，你的師傅，你的師伯師叔，你的師門，都會顛覆啊，你真的願意看到這種情況嗎？」

  這句話，終於挑動了霽月的神經。如果瀾小川用整個承澤大陸的生死來威脅霽月，還顯得十分空洞，不叫人信服。

  可是如果僅僅是道門，還是非常有可能，並且足以觸動霽月怒火的。

  「聽著，你這所謂的仙人。我一定會打碎你的神魂意識，即便不能徹底抹殺你的存在，也會將你驅逐出承澤大陸。「

  霽月的暴怒，完全看在瀾小川的眼中，「天道自然，我的修行之路，促使我走上這條道路，那麼被犧牲，就是你們的命運。」

  「天道自然，無善惡黑白之分，卻有天理昭彰，賞罰分明，如果所謂的仙人，都是像你這般枉顧下界生靈之命，那他們，都該死！」

  「以下界生靈，對上界仙人宣判死刑，霽月，你和李庭君是如此之像，和以前的我如此之像。可是，如果你也經歷了凡塵的種種，也經歷過生離死別，也經歷過漫長歲月中一個人的孤苦與寂寞，你就會明白這一切。」

  「哼，無論我經過什麼，都不是我可以為惡的理由。這是底線與原則。」

  「好好好！」瀾小川似乎在撫掌稱讚，「為惡者，有為惡者的懲罰，可是，你知道為善者有什麼嗎？」

  「我們承澤大陸的生靈，可不奢求什麼福報，只是無愧於心罷了。」

  「可笑啊，天真啊。你以為天道是這樣的嗎？你大錯特錯了。為惡者，懲罰當然會有。但為善者，也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霽月辯駁道：「什麼歪理邪說？自古只聽得善惡有報，邪不勝正。還從未有過你這般說辭。」

  瀾小川道：「其實，真正的天道，並非是你承澤大陸這種小世界的殘缺天道。真正的天道，是無所謂黑白正邪的。」

  「你是不是還想說，以萬物為芻狗啊？」霽月嘲諷道。這是道門經典，幾乎每一個修士都知曉。

  「當然，雖然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是彰顯著天道的一視同仁。但更深層次得理解，卻還要涉及正邪黑白善惡是非。」

  「你儘管說，信一個字算我輸。」

  「好，你說只聽過善惡有報。那麼請問，惡人得到的懲戒，你可以記住。善人付出的代價，你又知道多少？還是你根本沒有在意過？」

  「呵呵，踐行心中的正義，便是付出些代價，也是值得的。」

  「不不不，你在混淆概念。我只問你，做善事，是否有代價？」

  霽月不能否認，只能微微點頭。

  「這就是了，如果天道是宣揚善的，為何要有代價？如果天道是摒除邪的，又為何會衍生惡？說到底，善惡正邪只是生靈的評判，對於天道來說，本質上沒有區別。」

  「笑話！」霽月打斷他道：「如果善惡正邪都沒有關係，生靈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不過是憑藉自己的本能活著，有的人能勘破，活得逍遙自在，有的人陷入迷障，終生困頓難行。」

  「呵呵」霽月還是不信。

  瀾小川耐心解釋道：「你可以把天道看做一個圓，善也好，惡也罷，正也好，邪也罷，黑也好，白也罷，仙也好，魔也罷。每一種存在，都會在完美無缺的圓上，豎起有別於天道的尖刺。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天道自然之下，無論生靈做什麼，都有代價。」

  「狗屁言論。那我做善事，有褒獎又該作何解釋？」

  「我說了，這是兩碼事，善是因，褒獎是果；但動搖天道平衡，你也要付出代價；這兩件事，並不衝突。」

  「有些道理，可是我依然選擇不信你。這樣的天道，我也不認可。」霽月道。

  瀾小川似乎有些失望，「知道嗎？天道不會允許不認可它的生靈存在。」

  「那我現在說的話呢？」

  「那代表著你即將被抹殺，不是我，也會是別人。」

  「真是有夠嚇人的啊。」

  霽月不理他，徑直前往心府位置。他本是打算找回半截仙劍就可回返，但現在，他想要徹底絕了這個後患。

  無論是為了道門，還是為了承澤，無論是為了師長，還是為了後輩。

  「霽月，你會後悔的，為你今日的舉動，為你今日的莽撞。」瀾小川還在威脅。

  「哦？你剛剛不是說，我會死嗎？哪還有時間懊悔啊。」

  再無人說話，龐大的仙人之體血脈中，只有霽月呼嘯而去的聲音。

  ……

  李庭君能夠見到師傅周言溫和得說話，能夠感受那個溫暖的環抱，已然足夠。只是，他心中明白那是虛假的，仙人營造出來蠱惑他心智的。是以一劍破除幻境，重創瀾小川。

  同時，在與瀾小川的後續對談中，也合作失敗。留給李庭君的，是徹底抹殺瀾小川一個選項。

  同往心府的路上，李庭君與霽月終歸再度相逢。

  「霽月道兄，看來你沒事了。「李庭君驚喜得叫道。

  霽月聽聞聲音，瞬間判定眼前李庭君不是假象，「我還在擔心李兄糟了毒手呢？」

  「哈哈哈……區區仙人，還不放在我的眼中。」和進入仙人之體前，一樣的自信。

  霽月道：「那，李兄可是遇到了幻境？」

  「是啊，我看到你拿著半截仙劍胡亂揮砍，想要去追你時，被仙人意識攔截了。」

  李庭君沒有說幻境的真實情況，那是他的秘密。

  「我看到了兩位師長，他們兩敗俱傷，都在爭取我的信任。不過，仙人也太小瞧了我，自以為是，反而弄巧成拙。「

  李庭君聽了便哈哈大笑起來，「就這還仙人呢？真是侮辱仙人的名號啊。」

  霽月也笑起來，「他還在威脅我，說我進入心府之後，一定會後悔。」

  「巧了嗎不是，他也說，我與他為敵，一定追悔莫及。」

  「哈哈哈……走吧，李兄，一起看看仙人的手段。」

  「走吧，一個被鎮壓了千年的仙人，一個只有神魂意識的仙人，究竟還能翻出怎樣的浪花來。」

  兩人同行，不知身後的封印出口，飛身而來一道枯敗的身影，道門掌教，張扶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