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備戰（九）

  陳山奇撥通的電話是父親留下的。

  在當時父親辦公室留下的那本黑色的筆記本裡面，記載的大部分都是父親這些年對裝配式的研究，裡面的很多成功甚至要比目前在運用的很多成果都要新，而且還經過了父親很多現場小範圍的嘗試，具有很高的可行性。

  在本子裡面提到最多的就是關於非等同現澆的建造觀點，這是裝配式建築發展過程中一個重要成果，但是陳山奇一下沒有看明白這裡面講的都是什麼，他只是大膽地將這項成功運用到了這幾天做成的方案裡面。

  他撥通的電話，就是原來規劃院劉總工的，這位曾經山海市建築領域的指路人和權威，因為科技樓項目建設失敗而遭遇了很多不順利的事情，最大的便是他個人的工作安排，現如今只在規劃院下屬的圖文列印處工作，每天就重複著機械的校對和列印圖紙的工作。

  陳山奇在撥通這個電話之前已經做足了準備，他之所以現在才獲得勇氣，是因為他覺得原來對問題的研究還不夠深入，心裡總是沒底，而現在技術的瓶頸到了，他覺得自己應該站出來向這位前輩打電話。

  電話通了，裡面一位中年男子的聲音顯得有些蒼老，「你好，哪位。」

  「劉伯伯，我是山奇，陳海的兒子，我們見過的。」

  

  對面的聲音停頓了許久，陳山奇也在擔心著劉總工並不想和自己討論過多的技術，但是他沒有選擇放棄，而是相信電話裡面會給自己想要的答案。

  果不其然，劉總工的聲音最後還是出現了，「是小奇啊，我還記得你，也記得你父親。」

  陳山奇知道對方的話並沒有指責的意思，可是對父親的記得包括很多方面，其中就包括那次現場出事，儘管原因被查明了，可是劉總工卻被壓倒了，這件事的影響極大，也讓陳山奇難免有更多的愧疚。

  「劉伯伯，我想我們一家應該向你道歉，因為一次錯誤的嘗試，讓您吃了這麼大的苦頭。」

  電話的對面卻意外笑了出來，「這不是錯誤的嘗試，這是勇敢的嘗試，為了山海市建築業的發展進行的一次正確的探索，很慶幸我們的嘗試是對的，設計也沒有問題，這個結果直接推動了更多的項目開始慢慢運用新的建造方式。」

  陳山奇的心裡瞬間舒暢開來，他感激劉總工的出現帶來了許多鼓舞和力量，原先的擔心也都刨在了大腦後面。

  他開始對照著父親的筆記和現場方案向劉總工表示自己目前遇到的最後難關，劉總聽完陳山奇的介紹以後繼續誇讚了一遍陳山奇，他表示很看好這個民間團隊大膽創新和有高度責任感的精神。

  「小奇啊，我們今天不能見面，那我就和你在電話上說了。其實現代建築都是古建築發展的影子，中華幾千年來各個時期都有技術精湛的建築工匠，他們不僅會量尺鋸木，也會和泥冶煉，結合了化學家和製造家的很多優點，是名副其實的專家，而古建築裡面最寶貴的就是他可以全身只用木頭的結構，而且一棟建築下來不用一根釘子。」

  「您說的是以前古建築裡面常用的榫卯結構？」

  「對嘍，一榫一卯，多榫多卯，不用一根釘子卻巧妙地組合成了十分穩固的結構，這是現在的建造技術都達不到的啊。」

  陳山奇感到有些疑惑，「古建築固然有很多神奇的地方，但是和我們現在的方案有什麼關係呢？」

  劉總工在電話里碰了碰水杯，咕嚕一聲後又繼續說，「我的父親也是一名木匠，我從小就愛看他做的一些小玩具，那都是運用思考了很多的結構配合多種節點製作成的。你看我們常規的裝配式建築，包括國外的，都只是將現澆構件簡單地省去支模的過程，構件的連接是預留了鋼筋和孔位，採用套筒進行後澆，這樣的本質都是在努力構成一塊塊等同現澆結構。」

  「那如果不採用鋼筋套筒灌漿，我們還能怎麼將構件連接呢？直接用螺栓固定？」

  「不等同現澆，那不就是你父親研究的非等同現澆嗎？」

  陳山奇的思路好像一下開闊了許多，對呀這不就是自己想一直搞清楚問題的答案嗎？他的腦海中馬上產生了許多更加合理新奇的想法，也明白了劉總工為何一直在強調榫卯結構，解決構件水平位移太大，說到底還是連接方式的問題，結構不穩定，一直加固只會造成更多的浪費，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兩個構件用特定的形狀咬合起來，古人的智慧是多麼令人欽佩！

  等現場的鈴聲響起，陳山奇這才緩過神來，會議結束了，大家都慢慢走出了會場，陳山奇踮起腳尖想找找剛才的面孔。

  可沒想到孫副市長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後，問了句「小伙子還沒走啊。」

  陳山奇被嚇得有些忙亂，他很想直接對領導問方案的結果如何，但又擔心是否會過於直接，便說自己是想看看市里確定了哪一份方案。

  孫副市長向旁邊的人笑著，這讓陳山奇立馬紅了臉，他感覺是不是大家都在嘲笑他的這一行為，或者是在看輕自己提交的方案。

  「市防控會上，我將你的方案看了，然後提交了大會進行研究，白書記和市規劃院的院長都覺得你的方案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可很符合山海市當地的情況，決定先持保留意見，在下午的市委常委會上專門再研究這個事情！」

  陳山奇的心裡無比激動，他恨不得馬上衝上去將孫市長抱起來，但被旁邊的人及時攔了下來。

  「現在要注意保持距離，大家要提高意識。」

  另一位旁邊的領導繼續說道，「孫市長臨時在會上申請插入議題，這是很少見的，足以表示對你們的肯定啊。」

  陳山奇又連忙對孫市長說了句謝謝，眼睛裡面泛著激動的淚光，這些天的努力終於見到了成果，這讓他意識到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