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宴會風波(五)

2024-10-10 01:11:10 作者: 溱念

  楚熹皇並沒有直接回,而是看著楚慕兒:「你可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楚慕兒身子抖動,抬頭正面回應:「是,父皇,孩兒知曉。」

  「今日要不是因為你是朕的女兒,理應按照眾臣所說浸豬籠,」說著嘆息一聲,手背在身後,「既然事已成局。」

  「你等二人搬出皇宮,擇日成婚,不經朕的旨意不得進宮,另駙馬貶職,永世不得考取功名。」

  無疑這是給他們判死刑。

  永世不得進宮二字環繞在楚慕兒耳邊,終歸還是太年輕,一下就暈了過去。

  江寒奕咬著牙,將額頭重重磕在地面上,悶聲道:「謝主隆恩!」

  楚熹皇此刻並不在乎這兩個人,反倒餘光落在寧夢瑤跟寧太傅身上。

  

  發現兩個人的臉色雖有些不對,但也正常。

  就是這樣,讓他心中的疑問更甚。

  試問,一個苦苦培養的人兒,不論是楚慕兒也好,江寒奕也好,被永世不得傳入宮,為何他們不是求饒,反倒理所應當接受?

  「謝主隆恩!」

  寧太傅跟寧夢瑤兩道聲音整齊響起。

  江寒奕則眼前一黑,直接暈倒在地上,但沒人敢上前攙扶。

  夙語嫣嘲諷看著地下三個人,「皇上真是仁慈,傾傾可真是命苦。」

  這要是換在傾傾身上……

  想都不敢想,楚熹皇黑著臉,但語氣卻沒有剛剛那麼強硬。

  「一切都是江寒奕的錯,朕原以為他能擔此大任,誰能想……」這般沒用!

  真是沒用至極!

  寧家也是沒用的!

  在皇宮,寧家有什么小動作哪能避開他?

  明明是寧家為楚傾珞設下的圈套,雖然下三濫,但為了他皇位,犧牲一個公主而已,對他來說不痛不癢。

  可現如今……

  他緊閉雙眼:「朕累了,爾等退下吧。」

  寧家巴不得現在消失在皇上面前,寧夢瑤還想開口說點什麼,卻被寧太傅攔住,衝著她搖搖頭。

  太監十分有眼力見攙扶江寒奕,一家子整整齊齊離開。

  大殿僅剩下皇上同夙語嫣。

  楚熹皇一睜開眼就看到人還沒離開,不由詢問:「皇后?」

  「皇上,恕妾身咽不下這口惡氣。」

  夙語嫣眼神絲毫沒有膽怯,直勾勾看著他。

  「那皇后想如何?」

  這事,也是他理虧在先。

  「妾身想皇上下旨,長公主的婚事由她自己決定,任何人都不可強迫。」

  楚熹皇想拒絕的話語哽咽在喉間,嘴微微顫抖,最後化為一字,「好。」

  夙語嫣見目的達成,福福身,連再看他一眼都覺得是浪費。

  頭上那頂鳳冠被烈日照耀,在地上的影子都擺脫不掉被束縛的枷鎖。

  夙語嫣在開門時,愣愣地看著地面。

  仿佛在跟她一味強調,夙家人擺脫不了這身份。

  皇后宮殿。

  沈陌玉回來後,跟隨在楚傾珞身邊,忽地門被人敲響。

  「誰?」

  「是我,傾傾怎麼樣了?」

  沈陌玉起身將門打開後,夙少江一眼就看到在床上躺著的人兒。

  明明先前被皇后養得白裡透紅,現在只剩下慘白了。

  「太醫呢?太醫人呢?」

  「夙兄,莫激動,太醫看過了,眼下只能等公主甦醒。」

  「什麼時候傾傾才能醒過來?」

  沈陌玉聽聞,語氣微頓,轉過身看著床上的人,聲音飄渺,「不知。」

  夙少江整個人踉蹌,雙手抓著沈陌玉的肩膀。

  大怒:「你不是一直守著傾傾嗎?為什麼她還會出事!」

  沈陌玉微微低下頭,是啊,他也在想,假如他沒有出去那一小會,小公主是不是就不會遭受這種事情。

  還有,上回安排的人,小公主也沒有放在身邊。

  他……怎麼老是保護不住。

  冬一一進門就紅煞了眼,打掉夙少江的手,整個身子擋在沈陌玉跟前。

  「二少爺,要是公主知道你欺負二皇子,她定不會開心的,況且,要是沒有二皇子,公主,公主……」

  接下來的話她泣不成聲。

  明明她們公主這麼好,可是半天過去了。

  八公主那么小不會水性,救上來不久就甦醒了。

  公主殿下怎麼還不醒……

  太醫說的話,全程跟個屁話似的,沒有一句靠譜的。

  夙少江的眼底微微泛紅,雙手下垂,耷拉著腦袋,走到床邊。

  盯著楚傾珞,祈求說道:「傾傾,表哥來看你了,你睜開眼睛看看表哥可好?」

  床上的人沒有動靜,呼吸聲漫長,證明人還是活著,可怎麼就不睜開眼呢?

  而楚傾珞這邊陷入一陣黑暗,再次睜開雙眼,她的身子漂浮在上輩子。

  沈陌玉用手掌托著她的臉頰,聲音無奈道:「本王該拿你怎麼辦?」

  霎時,場景一變,她死在那天夜裡。

  沈陌玉冒著傾盆大雨奪門而進,見到她渾身是血的模樣,立在原地。

  快步抱起她,咆哮道:「宣太醫啊!宣太醫!」

  興許是動作太大,將袖口的聖旨甩了出來。

  楚傾珞好奇湊到跟前,據她所知,沈陌玉統治五國後,忙字占據他所有時間,只有面對她時,偶爾騰出空帶她出去踏青。

  她不明白,按照他的實力輕而易舉就能坐上那個皇位。

  為什麼他寧可選擇一個王爺。

  而聖旨上面寫道:楚傾珞雖前國公主,可賢良淑德不忘本心,對攝政王有過救命之恩,特為二人賜婚,封攝政王妃,於下月十五即可完婚……

  後面的楚傾珞沒看了,不可思議地看著那發瘋的人。

  所以上輩子,他說的都是真的?

  在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說,攝政王只是因為鬼迷心竅,同她只是玩玩而已,只是想讓她體會一下兒時的痛苦。

  所以,當沈陌玉說他想娶她,她的第一反應則是不信,並且怕再次被羞辱。

  原本她就活不久,死前還要別人羞辱,她寧可將毒藥一飲而盡。

  可她看到了什麼?

  那人為她白了發,哭紅著眼,將那些嚼爛舌根的人剝奪舌頭,給毒藥的人丟去蛇窖,還將江寒奕跟楚慕兒綁在地下。

  將她曾經受的苦,一五一十報復在她們身上,直至將人玩死。

  可他似乎看上去痛苦至極,跌跌撞撞跑到她的墓前,大雪紛飛,只聽他喃喃自語。

  「楚傾珞,你最怕冷了,本王卻把你弄丟了……」

  次日。

  等掃雪的下人過來,這才發現攝政王死在王妃的墓前。

  撥開濃厚的雪,楚傾珞赫然才發現,墓碑上面寫著:沈陌玉愛妻,楚傾珞。

  忽然,眉心一陣疼痛。

  「乖乖,你快醒醒啊!」

  都昏迷三天了出來,怎麼人都還沒醒。

  在屋內的夙語嫣急的團團轉。

  鶴清揚已經施針二日,眼見人還不甦醒,額頭漸漸也有些汗水。

  按照他這個針法,公主應該今日就能甦醒的。

  可他銀針都收回手,就是沒看到有甦醒的痕跡。

  在一旁的沈陌玉臉色漸黑,連鶴清揚都沒辦法救小公主。

  正打算出去抓人過來給小公主治病。

  夙少江驚喜的聲音響起:「傾傾,你們看,傾傾的手動了!」

  楚傾珞緩緩睜開眼,興許太久沒見到陽光,又閉上雙眼。

  等她適應過來後,懷裡撲進一道身影。

  「乖乖,你快嚇死母后了!」

  楚傾珞被壓得往後倒,有一道身影像殘影一般,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摔下去時。

  那人穩當托住她後背。

  那人像是太久沒有開口說話,肩膀感覺有點扎,伸手一摸,才驚覺,小狼崽竟長鬍鬚了。

  「傾傾,你感覺如何?」

  夙震山,夙少江一行人擔心地看著她,連同不知道何時進宮的鶴清揚,也兩眼巴巴看著。

  楚傾珞輕輕搖頭,聲音嘶啞道:「我沒事,我昏睡多久了?」

  「三天。」

  假如今日再不甦醒,他們就快瘋掉了。

  楚傾珞微微張大嘴,表情錯愕,她只是做了一個夢,時間怎麼就過這麼快?

  鶴清揚率先開口:「既然公主甦醒,草民這就為公主熬製湯藥。」

  夙震山跟夙少江也退出去,用他們的話來說,現在的傾傾需要靜養。

  爺孫二人像是達成一致,朝鶴清揚的方向趕去。

  「鶴先生,請留步。」

  鶴清揚腳步微頓,拎著醫箱的手有些抖動而後收緊,轉身臉上溫潤。

  「二位可還有需要草民的地方?」

  「我問你,傾傾這是什麼情況?」

  鶴清揚勾長脖頸,一臉茫然:「草民不知二位在說什麼。」

  夙震山臉色漸黑,「那是我孫女,我豈能害她?」

  這話說是沒錯,這兩天鶴清揚也看到他們確實對公主殿下極度上心,可那又如何,公主說什麼,他做什麼便是。

  看著鶴清揚還是裝傻的模樣,夙少江忍不住揪起他衣裳,兇狠道:「看來你是敬酒不吃,非吃罰酒!」

  「啪!」

  就在鶴清揚以為今日小命就要葬送在這,睜開雙眼看到擋在前面的人。

  那人,他倒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但夙少江眼神微眯,這人他認得,是沈陌玉身邊的。

  「你幹嘛攔著我?」

  「請二位恕罪,」那人向他們拱手,「公子吩咐,只有鶴先生才能救長公主。」

  沈陌玉早就知道他們會找鶴清揚逼問。

  可,有用嗎?

  鶴清揚就像個啞巴,瞞著眾人,只認公主。

  夙少江深吸一口氣,指直鶴清揚,「能確保傾傾能夠被治好嗎?」

  鶴清揚抿嘴,實話說,他還是沒有找到方法,但他相信他可以的。

  點頭。

  夙震山嘆氣,乖乖長大了,現在也不需要他們操心,既然如此,揚言:「放他離開吧。」

  不過話鋒一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倘若醫治不好公主,殺了便是。」

  就這樣,三個人像極達成共識,誰也不為難誰。

  這邊沈陌玉將楚傾珞安置好,緩緩退出房間,畢竟有些話,小公主應該更願意同皇后說。

  夙語嫣見沒有其他人,握著楚傾珞瘦弱的手。

  「母后…」莫哭。

  猛地被人抱住,對方哽咽聲音響起:「你就只顧著她們是別人的孩子,不能出事,可你怎麼唯獨忘記母后?」

  她也就只剩下傾傾。

  楚傾珞悠悠輕嘆,「母后,孩兒會水,您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那奴婢會武,」剩下的話,她說不出了。

  而且她水性還是好的。

  夙語嫣擦乾自己淚水,兩眼婆娑看著她,「那你可還有什麼事瞞著母后?」

  楚傾珞搖搖頭,能說嗎?

  這不能夠啊!

  「母后,這次只是意外,後面孩兒再也不敢了,您就放一百個心吧。」

  雖說她甦醒了,可臉色還蒼白著,夙語嫣也不敢多說,幫她蓋好被褥,匆忙跑去給她燉補湯。

  空氣忽然寧靜。

  咯吱一聲,沈陌玉穿著一身黑闖進來。

  「我昏迷後發生什麼事了?」

  「回公主,」沈陌玉猶豫片刻,鶴清揚說過,不能讓公主操心太多事。

  「是好消息,楚慕兒跟江寒奕被發現偷情,被皇上逐出宮外,無召見不可進宮。」

  楚傾珞難以置信坐起,「父皇捨得?」

  沈陌玉眼中閃過嘲諷,但也沒繼續解釋,而是將人按了回去。

  「公主你累了,該休息。」

  「我不累。」

  「你累。」

  「不…」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的手捂住嘴。

  對方眼角微勾,楚傾珞呼吸一滯,「你……」

  「啊!你在幹什麼!」

  冬一在門口就看到公主被捂住口。

  還以為沈陌玉要殺人滅口。

  嚇得一把推開沈陌玉,怒火中燒:「別以為我現在對你改觀,你就可以欺負公主。」

  沈陌玉悶聲一笑,離開前落下一句話。

  「照顧好公主。」

  頭也不回地離開,他也該安排下一步計劃了。

  冬一放下東西,小嘴就不肯停歇,「公主,說句實在的,這次真的多虧有二皇子,否則奴婢都不知還能不能見到你……」

  一口氣將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楚傾珞咧嘴一笑。

  確實,多虧有他。

  想必寧夢瑤算計的人是她。

  卻沒想將楚慕兒給算計。

  另一邊。

  楚熹皇這兩天忙得焦頭爛額,是想趁這些人還沒將事情說大,擬聖旨,畢竟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

  也想給她萬里紅妝,可……

  李公公上前,低聲道:「皇上,可歇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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