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沈湛的過往
2024-10-09 23:56:38
作者: 歲歲常安
「給祖母請安。」
宋妤眼眸微垂,「許是到了生地方,有些不適應,這才不小心摔的,所幸並無大礙。」
「可尋郎中看過了?不如叫府醫過來看看?」
「讓祖母憂心了,郎中已經來瞧過了,開了些藥。」
老夫人故作疑惑,「怎麼沒聽說有郎中來,請的是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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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在國公府正巧碰上了青木,是他將我送回來時,順便幫忙尋了郎中。」
頓了頓,宋妤柔聲道:「祖母可是身子有什麼不適,想請郎中來瞧瞧?不如我著人去問問青木?」
「難為你一片孝心了,自己還沒好便惦記著我。」
老夫人嘴角微揚,笑意卻不達眼底,「我倒沒什麼不適。只是瞧著你氣色仍不算好,這才想為你請個郎中瞧瞧的。」
「養幾日便好了,妤兒沒那麼嬌貴的。」
宋妤將頭又垂下三分,在心裡暗罵沈湛無恥。
若不是昨晚帶著傷被折騰了一通,她今日也不至於是這幅疲態。
「說起來,昨兒可不是什麼好日子。京城好幾家都出了事呢,所幸你只是崴了個腳。」
老夫人忽然開口,似是尋常般和她閒談。
陳嬤嬤應和:「可不是麼。聽說白家庶女,竟在自個兒家裡抹了脖子!那姑娘好似才十五六歲?也不知是有什麼事想不開,竟要走上這般絕路。」
宋妤心裡咯噔一下,攥了攥衣袖。
白家庶女……
她昨日那副姿態,絕不是會輕生的樣子。
死的這般蹊蹺,只怕不是自盡……
這事兒她還沒想明白,老夫人便又拋出一事。
「還有國公府家的那個小少爺,往日最是放浪形骸。也不知是遭了什麼報應,竟在自家院子掉進了枯井,腿都被摔斷了一條。」
宋妤倏地抬了抬眼,有些訝然。
白家庶女自盡的事情,還能說得通。
可蘇昱謹……
平白無故的,他怎麼會摔到枯井裡去?
而且他明明跟自己一樣,也是一無所知被算計進來的人,怎麼會有人對他下手?
似是看出她的驚訝,陳嬤嬤笑道:
「老夫人快別說了,大奶奶都被嚇著了。」
老夫人面帶笑意看向她:「說的都是旁人家的事,妤兒好端端的,怎會被嚇著呢。」
宋妤牽起唇角,「祖母說的是,只是覺得有些駭人聽聞罷了。」
她掩去眼底的驚詫。
除了這兩件事外,更讓她驚訝的是老太太。
她分明久居內宅,竟然卻手眼通天,連國公府的內事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她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陳嬤嬤見她心不在焉,柔聲安慰了一句:
「大奶奶不必擔憂,侯府家風甚嚴,如今又有二爺在外頭撐著,定是不會出這種荒唐事的。」
老太太道:「說起湛兒,昨日怎麼沒見到他?」
「二爺昨兒也去了國公府參宴,昨夜落鎖時沒見二爺回來。但今兒一早,二爺卻又是從青竹齋走的,許是半夜才回來的?」
宋妤眼角倏地一跳。
轉頭老夫人就問她:「妤兒,昨日你回來的時候,可見過二爺?」
她淡笑著答:「祖母說笑了,我一回來就直接被送到了碧煙閣,怎能見得到二爺呢。」
話落,她走了個神。
國公府的事情牽扯太多。
她和沈湛在這點上有默契,絕不會把事情傳進侯府。
國公府為了名聲也會壓著,至於顧慈音……
但願她不會做這種兩敗俱傷的事吧。
老夫人笑:「原還想著你二人都去了國公府,許是一起回來的呢。」
陳嬤嬤在一旁道:「老夫人莫不是忘了,昨日郡主也去了國公府。多半是二爺碰見了郡主,將人送回靖王府了呢。」
「若是如此,那便最好了。我們侯府,同郡主的這門親事,可容不得半點差錯。」
老夫人看著她,語氣別有深意。
一字一句,都仿佛是落在她身上敲打一般。
她莫名心虛,如坐針氈。
陳嬤嬤唏噓道:「二爺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老奴還記得,當年您親自給他上藥的時候呢,那時二爺也就十來歲吧?」
「……許是不到十一?一眨眼,都要成親了。」
兩人感慨起來,宋妤在一旁垂眼聽著。
不想,老夫人卻忽然轉頭問她:「妤兒進門晚,怕是不知道這些事吧?」
她配合地搖搖頭,「未聽祖母提起過。」
老夫人的眼神陷入回憶中。
「湛兒小時候過得苦啊。」
「那些年,侯爺駐守邊關,我身子不好也懶怠管事。不成想,底下那些個不長眼的,竟敢私自剋扣青竹齋的衣食用度。」
宋妤心中嘲諷。
若不是有衛氏授意,誰敢這麼明目張胆地欺辱他。
「湛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卻幾乎兩天都吃不上一頓熱飯。冬天又冷又餓,他就這麼生生忍著,一聲不吭。」
「青木那孩子跟著他,餓得快撐不住了,湛兒才跑去廚房,偷了一碟糕點給他吃。」
陳嬤嬤紅著眼圈補充,「此事後來被夫人發現了,把二爺綁起來足足打了十幾板子,又把他扔到房裡自生自滅。」
「若不是青木忠心,跪在您面前求救。怕是那年冬天,二爺就撐不過去了。」
想起初見沈湛時,那道消瘦單薄的身影,宋妤心中泛起些濃濃的酸澀。
老夫人語氣凝重:「不是撐不過去,是那時候對他來說,死和活著,都是一樣的。」
宋妤倏地攥緊了茶盞。
沈湛從未跟她說過這些。
從兩人相熟起,他在她面前,就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他從未說過,他的日子比她難捱得多,也從未說過,他活得很累。
老夫人嘴角帶著意料之中的笑,「不相信?」
「我起初也不敢信。他那時不過是個孩子,能懂什麼生死?」
「是見到了他如今的樣子,我才想明白,當年他不說話、不反抗、不作為,是因為於他而言,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原先我把他和潛兒一起送去私塾,先生剛開始回話時,還說他是最聰明的一個。」
「後來漸漸的,他在私塾里也開始不說話,不抗拒也不上進,先生便再沒提過了。」
這是宋妤認識他之前的事情,他從未提起過這一段過往。
她忍不住問,「是因為受排擠麼?」
陳嬤嬤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她忙解釋,「原先偶然聽下人們提起過幾句。」
老夫人沉默地點點頭。
「一部分原因吧。」
「他在私塾里學得不好,會受人譏笑,可學得好,更會被人排擠。」
與他同窗的,大多都是家世顯赫的公子少爺。
有沈潛帶頭,他這個沒有任何依仗的庶子,自然就成了欺辱的對象。
沈湛不願理會,也不願有那麼多麻煩,索性不出任何風頭。
她忽然記起幾年前的事情。
宋府護院少,她住的院子尤為無人問津,沈湛時常會翻牆來找她。
有時也會將自己在學堂抄的書和筆記帶給她看,得意地同她講,他的所思所感。
可他從未說過,紙上的一字一句,有多麼來之不易。
她心口愈發酸澀,幾乎不忍再聽下去。
老夫人卻看著她,「妤兒,你坐過來。」
宋妤無法推拒,被陳嬤嬤攙扶著,坐到了老夫人旁邊。
「你嫁到侯府兩年,祖母從未跟你說過府上的事,今日便同你說些掏心窩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