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交心

  司旗和柳氏一起過來找他，柳氏首先開口，「雲兒，姜家人說了，婚期提前，就定在一個月後，你可不能亂跑了。」

  「這次你離開京城的事情幸好沒傳出去，要不然姜家怪罪下來，娘還不知道該怎麼給人家賠罪。」

  司旗冷著張老臉，「司冠雲，你已經是成年人，不能任意妄為。司家的將來還要靠你。人家姜宰相家的大小姐挑中了你，是咱們老司家祖墳上冒了青煙。你就知足吧。等你成了親，人姜宰相能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

  司冠雲看著司旗，跟不認識他一樣。

  收受賄賂，以次充好，欺上瞞下，行賄高官，這些都是殺頭的罪名啊。

  怎麼辦？

  他好想一走了之。

  本章節來源於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

  可是他不能一走了之。

  父母再怎麼，子不嫌母醜啊。

  他問司旗，「爹，整個京城這麼多的貴族子弟，那姜家怎麼會獨獨看上我？」

  柳氏和司旗一愣，對視一眼，柳氏淡淡一笑，「我兒為何有此一問？」

  「我們司家，幾代人都經營藥材，身家清白。你又生得如此出色，至純至孝，還在衙門裡有正經官位，比那些吃喝玩樂的官家子弟好上百倍。那姜家自然不瞎，挑了咱們家做他們親家。」

  「那姜家大小姐相貌出色，待人親和，你還有啥不滿意的？這整個京城，還能挑得出比她更好的不成？」

  司冠雲不答，問司旗，「爹，你是不是有什麼把柄在姜九思手裡？你是不是受到他的威脅了？」

  司旗大怒，「混帳。我司旗做了尚藥局大使這麼多年，從來都是公平交易，來一筆記一筆帳。從來沒有過什麼黑帳那些事。」

  「我看你是好日子過膩了。給你說過多少次，和姜家聯姻，對我老司家只有好處，你怎麼就是不明白？」

  「你一個月2兩銀子，你還能去挑？你還能去撿？你也不看看你那張臉配不配得上姜大小姐。」

  他拉住柳氏，「走，別理他。讓他好好想想。我還不信了，我治不了他。」

  司冠雲冷冷一笑，不再說話，看著司旗拉著柳氏快步而去。

  柳氏有些擔心，「相公，雲兒會不會知道了什麼？」

  司旗還在生氣，火頭很大，「他早知道早好。有姜宰相罩著我們，你怕什麼？」

  「都是你給慣的。你看看他，都快二十了，還不知道天高地厚。」

  柳氏很不滿意，「不好了就是我的錯，好了就是你老司家的苗子好。你還是收斂一些，萬一被冠雲發現了不好。」

  司旗怒道：「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你自己回去，我去書房睡。」

  柳氏眼睜睜看著他去了小妾的房裡，登時氣得哭起來。

  景雲吃好早飯，帶了自己所有的銀子和兩個熱乎乎的窩窩頭溜出竇府。

  這陣子竇府是一盤散沙，劉管家基本不太管後院的事情，景雲溜出來毫無壓力。

  時間還早，景雲直奔黃泥巷去找蝶兒。

  昨天時間太急，有些事情她根本沒有細想。可在昨天夜裡，她半夜裡醒來，突然想到蝶兒說的那些話，當時蝶兒說姜家倒霉她才高興。

  蝶兒沒什麼這麼說？

  難道蝶兒也是姜府的受害者？

  今天她要問清楚。畢竟，自己拿了姜思卿的首飾，一旦被官府發現，一定會報給姜九思。

  她並不希望自己給蝶兒引來殺身之禍。

  黃泥巷很窄，盡頭就是京城的城牆，小河在這裡通過城牆，跟外頭的護城牆連在一起。

  兩邊都是低矮的平房，一看就是窮人的聚居地。

  這裡並不安全，應該讓蝶兒離開這裡才好。

  這兒沒有橋，蝶兒就臥在河邊的草叢裡，枕著她的小包袱。

  「蝶兒。」

  景雲低聲喊。

  蝶兒一躍而起，「景姐姐？」

  景雲把窩窩頭給她，「還沒吃飯吧？趕緊趁熱吃。」

  蝶兒洗了手，兩口一個窩窩頭吃掉，隨後又拿出來已經涼了的肉包子啃。

  景雲笑眯眯看著她，「蝶兒，你昨日說姜家倒霉你才高興，你為何這麼說？」

  蝶兒一愣，看了看四周，低聲問，「姐姐，你昨日燒了姜家的馬車，你是不是跟姜家有仇？」

  景雲一看，這小丫頭還挺警惕。

  「沒有，我有事要問她，可是沒問出來我想聽的。只好放了一把火。」

  蝶兒吃了兩個肉包子，抹了嘴角的油，雙眼無神地看著河水，乾巴巴地說：「其實說出來也沒什麼，反正姐姐也不會去告密。我一個小姐妹死在姜府，死得不明不白，我就逃出來了。」

  「那個小姐妹對我挺好，我要給她報仇。」

  「姐姐，你最好不要經常來找我，會連累你。」

  景雲一愣，「蝶兒，你怎麼報仇？你要殺了他們？」

  蝶兒垂著頭去扯河邊的枯草，「不知道。我現在連姜府都不敢進。沒事兒，反正時間長著呢。我現在只能盯著她們。」

  她聲音很低，好像哭了出來。

  景雲好像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無助地坐在小河邊痛哭。

  這個小丫頭機靈，警惕，還挺仗義，身無分文還要為朋友報仇。

  不知道為什麼，景雲相信蝶兒沒說謊。

  昨天蝶兒知道自己搶了姜思卿，燒了她的馬車，二話不說，就幫自己藏了那包首飾。要是有心人，早就密報官府來抓自己了。

  自己在京城無依無靠，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蝶兒是個不可得多的助手。

  景雲默默陪她坐著，忽然說道：「蝶兒，我要買一套小宅子，到時候你住進去吧。」

  蝶兒吃驚地看著她，「姐姐，你要我住進去？你為啥對我這麼好？」

  景雲淺淺一笑，「我也是孤身一人，無人相伴。到時候你可以幫我看家，我們在一起生活。」

  蝶兒的兩隻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姐姐，你說真的？」

  「真的，我不騙你。你看，我銀子都拿來了。」

  景雲從懷裡掏出來一個鼓鼓的荷包。

  蝶兒眼角通紅，「姐姐，我、我不行啊。」

  「為何不行？」

  「姐姐，我是姜府的逃奴。我的賣身契還在姜府，我不是良民啊。」

  景雲握住蝶兒的手，這一點她早就猜到了。

  「沒事，不怕。這點兒事難不倒我。蝶兒，相信我，我們一起給你的朋友報仇。」

  蝶兒的眼淚終於掉下來，「姐姐，姐姐……」

  她只有十三歲，剛剛被賣進姜府不久，好姐妹紅兒自殺，她聽了老宋的話逃了出來，卻不肯離開京城，只盯著姜思眠和姜思卿兩人的動靜。夜深人靜的時候嚇得不敢睡覺，有時候半夜還要換個地方藏著。

  現在突然遇到了景雲，心裡的恐懼終於發泄出來，趴在景雲的肩頭大哭。

  景雲拍著她的後背，「好了好啦，小心讓人聽到。」

  蝶兒抽抽噎噎的，趴在景雲肩膀上哭個不停，「姐姐，姐姐，紅兒對我可好了，她有好吃的，都不捨得吃，給我留著。我們是一個村子裡的。我家窮得揭不開鍋，他們就把我給賣了。紅兒她娘生了個弟弟，他爹為了買肉給他兒子吃，就把紅兒給賣了。」

  「我吃得多，總是吃不飽。牙婆子就打我，那掃帚打我，抽我。紅兒就撲在我背上替我攔著。牙婆子用燈油燒我、燙我，紅兒就跪在地上給牙婆子磕頭。」

  「到了姜府，大小姐好打人，我每次被大小姐扇耳光，紅兒就會拿冷水給我冰敷。」

  「姐姐，嗚嗚—紅兒死的那天，大小姐讓我叫紅兒跟她進去，我、我看著紅兒跟大小姐進了繡樓後院，我守著大門。」

  「紅兒出來的時候，渾身都是傷，臉上還有牙印，嘴唇都是血，一看就是被咬爛的。」

  「我守門的時候，明明聽到紅兒在呼救，可是我沒敢進去，我害了紅兒，姐姐，是我害死了紅兒。」

  「紅兒的屍身就躺在姜家後院角落裡，我看著紅兒，她兩隻眼睛都睜著。」

  「我知道，她死得不甘心。」

  「她死前還告訴我，讓我早點離開姜府。」

  蝶兒哭得不能自己，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景雲摟著蝶兒，兩隻拳頭握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