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菘藍

  柳青上前一步抱住了許南星，「對不起，我來晚了！我今天就應該早早起來的，非得多睡那麼一會兒讓你遇上了不好的事情。是我沒保護好你！」

  許南星眼眶濕了，哽咽著想說什麼，卻也只是呢喃的說出了兩句話，

  「不怪你！不怪你！」

  冷風陣陣的吹過，捲起幾絲寒意，柳青放開許南星，問道，「還去銳顧醫藥嗎？」

  許南星到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引來了記者，擔心會再出現什麼變故，搖了搖頭，

  

  「改天吧，一會兒我跟徐助理說一下。」

  說完低頭對著許菘藍說道，「姐，咱們改天再去好嗎？」

  許菘藍也正想跟許南星說今天不過去了，便也就著她的話說道，「那就改天吧，正好我今天有幅畫著急交稿。」

  許菘藍靠著網上學習的那些漫畫課程，現在已經慢慢的開始接一些零散的繪本小插圖了，雖然賺的不多，但最起碼有了生存的手藝，便不愁將來了。

  早上本來她想跟許南星說上午把畫稿交了，下午再去試戴接受腔的。但一聽說妹妹已經跟徐志年約好了時間，便跟對方說了一下，下午回來再交稿，結果一出門便被剛剛那群人圍了起來。

  雖然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最近這段時間網上的新聞傳得沸沸揚揚的，她也不是一點沒看過。但她相信自己的妹妹是個有分寸的人，不會輕易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所以便也沒問。

  畢竟妹妹身處那樣複雜的行業里，身不由己的事情很多。

  既然不去了，柳青和許南星便推著許菘藍上了樓。回到家安頓好姐姐，給徐志年發了微信說姐姐不舒服先不過去了，許南星便和柳青回了自己的房間。

  門關上，許南星問道，

  「柳青，到底是什麼回事？那些人……」

  柳青將手機里自己查到的那個帖子找了出來，將那段錄音放了出來。許南星聽完臉色更加的白，靠著桌子的身體輕晃了一下，

  「什麼時候發布的？」

  柳青嘆了口氣，「看跟帖的時間應該就在我來的路上……本來按照之前那段錄音的闢謠，就算有人放出這段錄音也是沒啥的，但我看了一下，有人爆料說之前那個人是頂替的，就是為了掩蓋住你的身份……而且，爆料人應該很了解你的信息，所有給出的切入點基本都能契合到你身上，這就難辦了……」

  還未等說完，許南星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是顧淮之。

  顧淮之這麼快便知道了她並不意外，甚至在電話接通聽到顧淮之平靜的語氣時，她覺得這一陣子心裡隱隱的不安和之前的猜測漸漸便都有了頭緒。

  「你在哪？」

  許南星聽到他和緩的聲音，鼻子一酸，停頓了片刻才回道，「我在家。」

  「我已經在過去的路上了。」車裡的中控台有電話接進來，顧淮之看了一眼，是沈知煜，他並未管，仍是耐心地跟許南星說著話，「嚇到了嗎？」

  一想到她被那些架著長槍短炮的人圍攻，咄咄逼人地問出一些讓她無措的問題，顧淮之的心就似被誰狠狠擰了一把，驟然縮緊，停跳了幾拍。

  他料想到了所有的事，卻沒算計到沈如珍那樣的沒腦子，居然將所有的錄音都交給了李博文。

  沈氏製藥的收購到底是什麼回事，他早就清楚，甚至是刻意引導了這場收購，目的就是為了讓顧延年和李博文將手裡的資金吐出來。這樣，後面的事情便都可以順理成章了。

  李博文打電話找他，應該就是受不住壓力了想求和，這本就是他設想中的場景，拉黑李博文也是特意為之，卻沒料到李博文會拉上許南星做籌碼。

  電話里許南星軟糯的聲音帶了些哭腔，他能想像到她如今的樣子，應是臉色很白，紅著眼圈，似受驚的小獸般可憐。

  「我沒事！」許南星吸了吸鼻子，看了柳青一眼，壓下眼裡漸漸湧上的潮汐，「你現在過來行嗎？會不會……」

  「沒關係。」中控台的電話又接了進來，顧淮之看著那上面閃爍的名字神色愈加的不耐，默了幾秒對著電話里的許南星說道，「喝點水休息一會，我一會兒就到。」

  「好！」

  顧淮之的聲音仿似有安撫人心的用途，許南星忐忑的心漸漸地落回了原位，腦中也漸漸清明，順著剛剛的思路將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前後串在一起仔細地想了想，發現自己應該是落入了一場豪門廝殺的圍擋里，成了虛無的刀劍下被隔空傷到的冤死鬼。

  如果這場大戲的最終目標是她，其實並不用如此地大張旗鼓，只需將她過往的困難經歷深挖便能在這個注重出身背景的時代將她扒得體無完膚。怎會如此的精準，只寫了和沈如珍的那一件事？

  那只有一種可能，便是這場戲原本就是衝著事件里的另一個人來的。

  深深的疲倦感蔓延到全身各處，跟顧淮之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她都患得患失，戰戰兢兢，從未有過一刻安寧，哪怕短暫的歡愉過後，也會有深深的負罪感侵襲到她的身體裡。

  今天以前她曾以為自己對顧淮之的情感有了變化，可以為了他放棄很多東西，她也確實那樣做了，哪怕是她僅剩的自尊心。

  對他的愛她從不否認，可剛剛那一刻的累也是真的，跟顧淮之在一起，她要承受的壓力比跟普通人在一起多很多，她要面對的事情也比跟普通人在一起複雜很多。

  她在心裡問自己，如果現在讓她在姐姐和顧淮之之間做選擇，她腦中冒出的答案仍然是姐姐。下意識的反應不會騙人。跟上一次一樣，她仍然會為了家人做出一些違背自己感情的選擇。

  柳青見許南星從掛了電話開始便一直沉默，以為她是嚇到了，喚了她一聲，

  「南星？」

  「嗯？」許南星無意識地望了她一眼，「你說什麼？」

  「我說你過來坐一會兒！你已經站了好半天了。」

  「哦……」許南星垂著頭慢慢地走到窗邊，在柳青對面坐下，思索了片刻，似下定決心般說道，「柳青，聽我的，再帶兩個新人吧！」

  柳青深看了她一眼，「你不會是還想走吧？」

  許南星搖了搖頭，「我只是怕我會耽誤你。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我忽然覺得自己可能不太適合幹這行。」

  「不適合？」柳青瞪了她一眼，「要是連你都不適合，便沒有適合的人了！」

  「柳青，你知道嗎？我有時候真的很懷念以前天天跑商演走穴的日子，雖然累一點兒，每晚都要串好幾個場子，但最起碼沒有這麼多的勾心鬥角。」

  「嘁……少來！」柳青點了點許南星的額頭，「你就是今天被那樣的陣仗嚇到了！跑場子能有當正規演員有發展？……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我就不信你跑場子的時候沒有人際關係的煩惱。」

  許南星想了想，還真是沒有。

  那時候得自己獨來獨往的，跟誰都不太近，跟誰也不太遠。唯一親近些的便是劉麗麗和林清影，可後來進了圈子，她們也都成了自己熟悉的陌生人……

  「你還沒回答我呢？真的要走？」柳青的聲音已經有些抖，眼底也漸漸紅了，卻還是硬撐著擺著一副沒事的樣子說道，「我可提醒你啊，你跟公司可是有合約的，走了是需要賠違約金的！」

  許南星看她那個樣子，想笑笑，可到了嘴邊卻成了嘆息，「再說吧，萬事都未定，凡事都有很多種可能……」

  正說著話，電話響了。

  柳青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朝她比了比，「快接吧。」

  許南星接起來，那邊簡潔明了地問道，「電梯需要刷卡嗎？」

  「不用。」

  「好！」他甚至沒有問詳細的地址便掛斷了電話。

  過了幾分鐘，微信里收到了一條消息，「出來吧。」

  許南星對柳青道，「我出去一下，一會回來。」

  柳青點了點頭，囑咐道，「凡事想好再說，別衝動。」

  「好。」

  聽到開關門的聲音，許菘藍從自己房間出來，看到許南星房間裡的柳青，便問道，「南星出去了？」

  「嗯。」柳青應了一聲，「她有點事要處理。」

  許菘藍打開門朝外看了一眼，便看到了走廊深處和許南星說話的顧淮之。

  與上次不同，這一次她借著感應燈亮起的燈光看清了顧淮之的長相。看清的那一刻，她心裡長久的擔憂找到了落處。

  顧淮之也看到了許菘藍。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許菘藍真實的模樣，那些冷冰冰的文件里雖然寫的很慘烈，但真的見到了，他還是覺得惋惜。

  那張和許南星有些相似的面容，本應有著花一般絢爛的生活。如今，卻只能坐在輪椅上度過餘生。

  這一切，卻全都是因顧家而起……

  顧淮之移開視線，看著跟他低聲說話的許南星，心底的那絲不安穩越來越大。如果，她知道了那些事……

  他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