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往事

  盧驪雪接著說道，「瑾之哥去世的時候我還在上學，並不太知道，也是後來放假回家的時候聽我哥說的。」

  「他是……」

  「是抑鬱症自殺了。聽說是因為年輕的時候出了一場車禍，目睹了現場的慘烈，得了PTSD。」

  許南星知道這種病，她長大後姥姥給她講家裡事的時候曾經說過，姐姐許菘藍當年也得過這個病，萬幸的是媽媽一直對姐姐細心的照顧，多加開解，姐姐恢復的倒是很好。

  這種病是需要家人關愛的，徐南星開口問道，

  「那顧家就沒人管他嗎？」

  「哎……」盧驪雪嘆了口氣，「倒是有人管，顧家請了很多知名的心理醫生，卻都沒治得了瑾之哥的病。後來淮之哥回家了，提議陪他出去走一走散散心，他倒是應了，結果在半路上便自己悄悄溜走了。這把顧家全家急得，好像淮之哥因為這件事還被顧伯伯打了一頓，顧伯母因此大病了一場。後來顧家發動關係找了瑾之哥大半年，連個人影都沒找到……」

  「後來呢……」

  盧驪雪吁了一口氣，說道，「那年臨近春節的時候他忽然回來了，穿著粗布麻衣，還帶著一個殘疾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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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孩子是雨菲？」

  盧驪雪點了點頭。

  許南星心口泛起波瀾，原來顧家那種世家大族的子女也如此的不快樂。

  「瑾之哥回來沒多久便又偷偷走了，再也沒回過家。顧家的產業本來是要由他繼承的，結果他變成了這副樣子……顧伯伯主張將人綁回來，可顧二叔卻提議讓瑾之哥閒散過餘生，顧家的產業能者上，淮之哥也想讓瑾之哥能好起來，站在了顧二叔的一方，便因為這個跟顧伯伯起了齟齬，又被打了一頓……聽我哥說，好像半個月都沒下來床……」

  「這件事過了沒多久，顧家便找到了瑾之哥，是在南方的一所孤兒院裡。但是瑾之哥好像是心意已決，說什麼都不回家，顧伯伯親自去了一趟那裡都沒將他帶回來，這事也就作罷了。過了沒兩年，那邊傳來了消息，說瑾之哥留了封遺書跳崖了……」

  許南星心底一顫，想不到一個人究竟有多痛苦會選擇那樣決絕的方式？她驟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陳雪娥，她當時究竟有多痛苦才選擇了那樣的路？

  眼角漸漸泛酸，有潮濕漸漸暈染在眼睫，許南星眨眨眼，不讓眼裡的淚掉出來，她平靜了片刻，開口問道，

  「顧淮之跟家裡不親厚，就是因為這些？」

  「是……」盧驪雪說道，「我上次在海州說你觸了他的逆鱗，除了這個原因，還有就是瑾之哥走了之後，顧伯母也查出得了癌症。她常年禮佛，早已看透了生死因果，並未選擇治療，反而也是離家而去雲遊四方去了，最後的日子是淮之哥找到了她，陪她走完的，並將她帶回來京州，安葬在南山濕地公園。」

  許南星想了想，原來那次他帶自己去濕地公園的時候說他母親也喜歡那裡，是因為這個。

  「瑾之哥和顧伯母離開後，淮之哥帶走了雨菲，幾乎沒怎麼回過顧家老宅。跟顧伯伯更是關係冷到了冰點……」

  盧驪雪講完輕嘆了一聲，「這些都是我哥說的，我也不知道裡面有沒有水分，但大概率是真的。淮之哥從小就面冷，好朋友很少，我哥算是最好的一個了，他說的事應該就大差不差。」

  許南星不由得有些心疼顧淮之，也難怪他知道自己騙了他之後會那樣生氣。原來，他也是個缺少愛的人。

  卻也更加的想知道他父親為什麼會那般對他？

  「顧淮之的父親只剩他一個兒子了，為什麼還要那樣對他？他哥哥離家出走，為什麼要打他呢？」

  「哎……這就說來話長了……」

  徐南星倒了杯水給盧驪雪，「先喝口水。」

  盧驪雪喝了一口，捧著水杯發愣，一想到聽說的那些往事便感嘆自己過得有多幸福，雖然盧驍總是斷她的生活費，但最起碼父母慈愛，哥哥心疼，不像淮之哥……

  哎……

  「你快說啊！」許南星著急地推了推她，喚回了她的神思。

  盧驪雪清了清嗓子，徐徐講道，

  「淮之哥出生的時候家裡來過一個能人，說他會大有作為，但是命裡帶孤，親緣不厚，成年前最好遠離至親。顧家比較信這個，所以他很小的時候便被送出了國……」

  「哎……淮之哥為了爭口氣，獨自一人在國外生活了好多年，而且學習很刻苦，少年時期便發表了很多的專利，還在國外拿過大獎。顧家的核心人工智慧技術有一項便是他發明的。他本想著成年了便可以回家了，可惜天不遂人願……」

  「那年他帶著專利回國，順道去廈城看自己的老師，結果瑾之哥在去廈城接他的途中發生了那場車禍……」

  許南星心底驟然緊縮，胸口連著小腹轉著筋的疼，她大口喘著氣，想屏退身體裡的反應，卻發現那絲心疼仍然無法遏制。

  那是情感上的疼痛給了身體軀體化的反應，她心疼顧淮之。

  原來，他是因為年少時的那些經歷，所以才會懼怕身邊的人忽然離開自己，他才會在知道驪雪去海州是為了打聽學校的時候那樣的生氣。

  後來盧驪雪又講了很多顧淮之少年時候的事情，許南星聽後也明白了他為何總是那般清冷的性子，他曾經經過的那些沒有愛的日子，她也有過。原來，不光是她有缺失的童年，他也有。

  送盧驪出門的前一刻，許南星忽然拉住她，「你能替我去看看他嗎？我總是覺得心裡不安。」

  盧驪雪拍了拍她的手，一口應下。「你別著急，我讓我哥去一趟，你放心！有啥情況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許南星這才放下心來，送走了盧驪雪回了房間，剛進屋柳青的電話便進來了。

  「南星，我想起一件事，殺青宴那天顧總找我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他跟你說了什麼？」

  「他讓我看著你一些。說你幹什麼事都是一根筋，有時候想事情太過簡單，怕你一衝動會毀了現在的生活。我當時還以為他說的是你在公司被孤立的事，現在想想，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要發生今天的事，怕你會胡思亂想干出什麼事，才會提前找我說那些話？」

  許南星愣怔了片刻，問道，「他還說什麼了？」

  柳青在電話那端停頓了兩秒，回憶了一下，道，「再就沒說什麼，就問了一些你工作上的安排，後來他接了個電話，便先走了。」

  許南星握著電話，心裡那煩悶再次湧上來。他就是這樣，明明知道了所有，卻都瞞著她，哪怕是對她好的那些事，他也從來都不說。

  她默了兩秒，問道，「柳青，公司那邊是怎麼安排的？」

  「楠笙姐說跟外聯那邊碰一下，先等等看今天還會不會有新的爆料出現。如果沒有明天便會發通稿。」

  「需要我配合什麼？」

  「不需要，楠笙姐要你什麼都不要做也不要說，保持沉默，一切全以公司的口徑來。」

  許南星問道，「這也是顧淮之的意思？」

  「不是。」柳青有些無奈道，「顧總還沒回來……聽公司里的人說董事會好像打算換其他人來主持工作，想讓顧總暫時休息一段時間。」

  「好，知道了。」

  悵然地掛斷了電話，許南星站在窗前，思緒卻不知飄向了何處。

  她一時想起顧淮之對他狠心的那些時候，一時又想起那些溫情的時刻。最後見面的那晚，意亂情迷時分，她趴在床上，身後是他灼熱的身體，意識混亂中，她聽到他在耳邊低聲地嘆息了一聲，

  「你這樣的性子，叫我拿你如何是好……」

  她聽到他的嘆息，抖著嗓子低聲問了一句，「怎麼了？」他卻沒再說話，只是伏下身體更加猛烈地進取和掠奪。她顫抖著承受著來著他的索取，卻並不厭煩，反而因對他表露了心聲而開心，只想緊緊的抱著他，和他融為一體。

  在窗前枯站了許久，許南星的腦中漸漸清明。顧淮之要她什麼都不要做，可她卻不能坐以待斃，等著那些人對她任意攻擊。

  曾經發生在媽媽身上的事她不想再承受一遍。

  她想，不管顧淮之事先知不知道今日要發生的一切，可這些事卻都是因她而起，如果不是她為了義肢接近他，他們便不會如此的糾纏，也就不會有後來的這些事情。他本可以瀟灑地過自己的日子，卻因為她忽然的闖入將生活攪弄得一塌糊塗。

  這件事還不清楚到底是誰幹的，許南星在心裡回想，沈如珍？李博文？亦或是白瑩？每個人看似都有可能，卻並不能十分確定到底是誰。

  柳青剛剛掛電話之前提醒過她，要她一定不要輕易出門，網上有顧淮之和沈如珍的CP粉已經人肉到了她的很多信息，擔心會有人會對她不利。盧驪雪來的時候也說消防通道有好多人，那說明這些人都精準的知道了她的基礎信息。

  她只是一個剛剛冒頭的小演員，並不會有人這般關注到她，能如此精準的拿到她的信息，必然是有人故意的透露才是。許南星思索了良久，心裡鎖定了最有可能的人選。

  ——沈如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