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順天而為

  看著那張朝思暮想的臉龐，想像過無數次重逢畫面的秦蓁，可無論哪一次，也不曾想出，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然就是自己的小風。

  

  一種突然升起的陌生感，讓秦蓁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秦風指著自己的臉，笑道：「阿姐，現在你也怕我了麼？」

  聞言秦蓁下意識的想要上前，如以前那般，安慰那個強裝笑意的少年，可難言的陌生感，卻讓她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只是開口問道：「小風，為什麼？」

  秦風指著自己，回道：「為什麼？阿姐你問我為什麼？」

  秦風突然上前一步，將自己的臉緊貼著秦蓁的臉，猙獰問道：「阿姐，難道你不知道，這就是我的命麼？」

  他雙手緊緊地扣住秦蓁的肩膀，仿佛深怕女子離他而去，嘶吼道：「我是生而不幸之人，我的體內流淌著的不是血液，是上天賜予眾生的災禍。」

  「阿姐，你難道忘了麼？我們都是這個世間的異端，我是災禍，我是所有人的夢魘。」

  「我就是被上天指派到人間來，毀滅一切的元兇。」

  「我現在只是在做著，我應該做的事。僅此而已！」

  秦蓁掙脫了秦風的雙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少年那滿是瘋癲的臉上。

  「我不允許，你這麼說自己。你不是什麼災禍，你永遠都是我的小風。」

  秦風捂著被女子，打得紅腫的臉頰，冷森森地回道：「阿姐，如今你也是修行之人，難道你還不懂得天命不可違麼？」

  「你又何必，如此自欺欺人？」

  秦蓁一把抓住，少年捂在臉頰上的手，堅定道：「我不懂什麼是天道，什麼是因果，什麼是宿命。」

  「我也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又懂得了什麼，也不知什麼災禍，什麼不幸，什麼天命。」

  「我只知道，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我想帶你回家吃飯。」

  「小風跟阿姐回家，好不好？」

  聽著女子略帶祈求的聲音，秦風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可一下刻便堅定道：「阿姐，你難道忘記了，這個世界以前是怎麼對我們的了麼？「

  「這個骯髒又齷齪的世界，就是要用來毀滅的。」

  「還是說，阿姐你都忘記了？」

  秦蓁緩緩地搖了搖頭，回道：「這個世界是有很多不好之處，可也有很多彌足珍貴，它不應該被誰而毀滅。」

  秦風抽回了被秦蓁緊握著的手，眼眸之中的笑意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毫無溫度的冰冷。

  「阿姐，你變了！」

  秦蓁注視著少年的眼眸：「是你變了，小風。」

  秦風嘿嘿一笑：「我當然變了，你知道我被那個禿驢，放逐到光陰長河中，有多少年了麼？」

  秦風低頭掰扯著自己的手指，良久後，突然抬頭笑道：「嘿，我也不知道多久了。」

  秦蓁感覺到一陣心疼，剛要出聲安慰。

  哪知秦風卻冷笑道：「阿姐，你難道還要對我說，那些虛偽又無用的安慰話麼？」

  「這個世界又怎麼會有感同身受？阿姐，你還是這麼天真。」

  「你以為可憐我，幫助我，原諒我，或是懇求我，就可以讓我變得不是我麼？」

  「阿姐，我以前認為，你和這個世間的其他人不同，可是當我被困在，那個人的意識之中時，我才發現你其實和他們沒什麼不同。」

  「你所表現出來的，對我的珍視，不過是僅僅因為，你我都是這個世界的異端，同病相憐罷了。」

  「當你可以成為一個正常人，好好的活在這個世間之時，你也不是想起我。」

  「你和他要比，你和我過得要好很多，不是麼阿姐？」

  「人麼，總是這樣的，誰陪在身邊，就會對誰有感情。如果有新的人陪著你，你就會很快忘記，上一個人離去帶給你的悲傷。」

  「其實吧，我們對誰也沒有愛，又對誰都有愛，其實我們都是想被愛而已。我們將他們當作救命稻草，但我們只是缺一個人陪而已。」

  「就像我和阿姐，阿姐和他，我們都是這樣的人。」

  「我們在世界中，都是難得一見的異類，所以曾經的我們，無比渴望有人可以陪在身邊，享受那種被愛的感覺。」

  「阿姐，我說得對麼？」

  秦蓁一愣想要辯解，可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秦風冷笑道：「阿姐，被人戳到內心深處，從未被人發現的秘密，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是羞愧麼？」

  「這種情緒，當真是無用，又可笑啊。」

  秦蓁：「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我又何必來找你？」

  「不管你如何想我，也不管你要做什麼。我只想讓你回家，我們像以前那樣活下去，好麼？」

  秦風伸手指向，雲層之下的地面，問道：「阿姐，你看如今的我們高高在上，又怎麼能變回以前的螻蟻呢？」

  「你承認也罷，否認也罷，我們終究不同了。」

  「也許你還沒有發現，但這也是遲早的事。」

  「我們體內的靈力，是欲望膨脹的根源，既然選擇了修行，那麼便再也不可能，回到原本的模樣。」

  秦風言罷，抬起右手食指指向天空，剎那間，風起雲湧電閃雷鳴。

  「你瞧，阿姐，這是曾經的我們，可以想像到的力量麼？」

  「這是神仙才可以擁有的力量，我們既然成了仙，那便要做仙人應該做的事。」

  「仙凡永別，此乃天道！」

  「既然我們已經是仙人了，那麼我們就應當行天命所賦予之事。」

  「我的宿命便是毀滅，那麼阿姐你知道你的宿命是什麼麼？」

  秦蓁握緊了軒轅劍的劍柄，緩緩的搖了搖頭。

  秦風毫不在意，秦蓁的動作，只是自顧自的又續道：「知天命，方可盡人事。既然阿姐不知，作為你陪伴我那麼多年的緣故上。」

  「作為你的好阿弟，那麼就讓我幫你一把。」

  秦風張開雙手，剎那間周身血氣瀰漫，沒有絲毫的殺意，卻讓秦蓁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面對死亡時候的感覺。

  「小風，你真的要對我動手？」

  「阿姐，你不是說我變了麼？那我就讓你，看一下現在最真實的我。」

  這個本就戰亂了無數年的世界，最後苟延殘喘著的生命，隨著血霧遮掩了天空，最後的生機，也隨著徹底的消失在了世間。

  血祭蒼生，隨手為之。

  少年還是那個少年，只是讓秦蓁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遠。

  此時此刻的他，是那樣的陌生。

  秦蓁決定像小時候那般，揍醒這個犯了錯的孩子。

  軒轅劍的明黃光芒，在血色之中格外的刺眼。

  秦風絲毫不在意，那軒轅劍中散發出的凌厲劍芒。

  此時的他早已不是那個，在凡塵之中任人欺凌辱罵的少年，他已經是掌管生滅大權的主宰。

  無數的天地靈氣，瀰漫在他的周身，那濃郁的天地靈氣，幾乎就要凝結為水霧。

  那不斷攀升的氣息，讓秦蓁感覺到了驚訝，這無論是秦雨還是如來，都未曾到達過的境界。

  這種幾乎讓人窒息的壓力，秦蓁只感受到過一次，便是在渡天劫之時。

  秦風猖狂大笑道：「都說修行之人，當逆天而為，可我偏偏要順應天意。」

  「此時天道盡在吾身，萬千大道隨手而發。」

  「阿姐，你看如今的我，像不像蒼天！」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雷公助我！」

  少年的聲音猶如驚雷，剎那間雲霧翻騰，天劫臨世。

  這不是雷法，而是真正的天劫。

  秦風竟真的將天劫喚出，用作道術。這是聞所未聞之事，也是無數修道人做夢也不敢想之事。

  天雷之下，萬物不生。秦蓁的劍芒，頃刻間便被天雷泯滅。

  隨後漫天雷霆，將秦蓁徹底的淹沒於其中。

  電光火石之間，若不是秦蓁擁有不死不滅之體，怕是早就被電成一攤焦炭。

  秦風早有預料，不慌不忙地又是抬手一揮。

  下一刻日月流轉不息，白晝和黑夜，眨眼間便變化了無數次，縱然是永恆不滅之體，也難以抵抗住無盡歲月的沖刷。

  縱然身體不會死去，可沒有人的意識，能在漫長的歲月中，永恆長存。

  秦蓁只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意識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她的身體依舊年輕充滿了活力，可她的記憶卻在不知不覺間，被漫長的光陰所抹去。

  曾經記憶猶新的一幕幕，不知不覺間已經被她徹底忘記。

  秦風並沒有想殺死秦蓁，他只是想讓這名女子，重新認識現在這個全新的自己。

  而在此之前，他要讓秦蓁忘記，之前所有的事情，也變成一個全新的自己。

  只有這樣，他和她才能如以前那般，重新開始生活。

  就像是在那個雪夜中，這名女子第一次抱起他之時那般。

  他要帶著這個永恆之人，去看一下被自己重新塑造的世界。

  這個世界的所有的生靈都該死，只有秦蓁和自己才有資格活下去。

  很多人認為毀滅和永恆，是兩種不同的個體，可在秦風的眼中，毀滅之後的永恆，才是這個世界最美妙的事物。

  看著被光陰不斷沖刷的女子，秦風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迎接這位重獲新生的女子。

  當他下意識地張開雙手之時，迎接他的並不是溫暖的懷抱，而是秦蓁冰冷的長劍。

  劍尖抵在秦風的喉結之處，秦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沙啞道：「跟我回家！」

  秦風微微一愣，沒有想到秦蓁竟然在，歲月的沖刷下守住了本心，不過他並不在意。

  秦風咧嘴一笑，竟用喉嚨撞向軒轅古劍。秦蓁想要抽回劍刃，可還未等她做出動作，她便發現軒轅古劍，竟然仿佛有了意識一般，主動避讓開了秦風的喉嚨偏向了一邊。

  秦蓁微微皺眉，就在剛才她感受到了體內，出現了一抹無比熟悉的力量。

  是災禍的力量。

  災禍降臨，身不由己。

  那曾經讓少年深受折磨的詛咒，已經徹底的變為了他的力量了麼？

  這個發現，讓秦蓁感覺到，眼前的這個少年，愈發的陌生起來。

  這還是那個，整日跟在自己身後，寸步不離的少年麼？

  還是那個膽怯，自卑，懦弱的少年郎麼？

  此時秦風風輕雲淡的走來，被他踩在腳下的，一朵朵血色蓮花，讓他顯得是那樣的高高在上。

  那身體之外的灰色和血芒，讓秦蓁再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秦蓁終於無奈地接受了那個，早已知道卻一直不敢相信的真相。

  這個少年，再也不會和她一起回家去了。

  而自己此時此刻，似乎也沒有強行將他帶回的能力。

  秦風又一次走到了秦蓁的面前，沙啞道：「阿姐，如今你知曉自己的宿命了麼？」

  宿命？一個不論聽過見過多少次的詞語，每一次都讓秦蓁感覺到無比的陌生。

  曾經她以為的命，便是和少年在小院中，可以吃飽飯，然後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

  可是從什麼時候，這一切變了呢？

  是從自己感受到，體內的靈氣之時。還是秦風被小鬼劫走之時。更或是這一切，本就是按照既定的方向一路走到了這裡。

  這發生的一切，本就是因果，本就是早已安排好的一切？

  我的宿命是什麼？秦蓁捫心自問，上天賜予了，她這一具不死不滅的身體，究竟想讓她去做什麼呢？

  只是不論捫心自問多少次，秦蓁此時心中，也只有一件想做之事。

  「小風，和我一起，回家吃飯！」

  這句話讓秦風一愣，隨後瘋狂地大笑起來。

  「阿姐，我是該說你天真，還是應該說你虛偽呢？」

  秦風一手扣住秦蓁的咽喉，另一隻手向一旁一划。

  一道漆黑的裂縫，出現在二人身側，光陰的長河，在其中靜靜地流淌。

  秦風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子變得風華絕代的面容，眼眸之中出現了一陣恍惚。

  無論他如何努力，也不能將這張臉，與那張滿是胎記的臉，聯想到一起。

  一股陌生感襲上心頭，秦風喃喃自語道：「原來變的不只是我！」

  「那麼阿姐，你該去面對你的宿命了！」

  秦風封住了秦蓁的靈力，毫不猶豫地將她丟入了，光陰的長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