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光陰長河

  光陰的長河中，漂泊著一名女子。她焦急又滿懷期待地，注視著因果的世界。

  秦蓁在絢爛的光彩之間，不斷地尋找著秦風的蹤跡，可是她看了一個又一個，殘破的畫面，也終究是沒有尋找到他。

  時光的水流，一次又一次的沖刷著她的身體，若不是她本就是不死不滅的怪物，怕是早已被沖刷殆盡。

  光陰是存在於這個世間的，可從未被人接觸到。便是秦風領悟的輪迴大道，如來領悟的因果大道，還是秦蓁領悟的永恆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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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也只是時間大道中的滄海一粟，在漫長的光陰長河中不值一提。

  如來用修行萬年的舍利子，以自身作為祭品，方才將秦蓁送入到了這裡，可這一切仿佛都成了無用之功。

  秦風早已不知被長河，沖刷到了何處。未來、過去、現在何其之多，更不用說因果之中，每一次選擇便是一個新的開始，便是同一個人，也會因為一個因，而生出無數果。

  人心難測，唯一不變的只有，不死不滅的秦蓁。

  秦蓁看著那些，好似支離破碎，又好似模糊不清的畫卷，她艱難地從水流中抽出手，向最近的那幅畫卷觸摸而去。

  當手指觸摸到畫卷之時，她突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拉扯力，正在拖拽著她進入其中。

  頭暈目眩後，秦蓁強忍著嘔吐感，緩緩睜開眼。

  她環視四周，放眼看去是無窮無盡的神魔，將她圍在中心之處，似乎是在看她，又似乎不是。

  仰頭看去是厚重的劫雲。秦蓁喃喃自語道：「三九雷劫？」言罷方才向雷劫正中處看去。

  那是一名風流倜儻，劍眉星目的少年郎，正盤膝靜坐，調理著氣息，好應對馬上就要降臨的天劫。

  秦蓁皺了皺眉，她感覺到這個少年的身上，有一種無比熟悉卻又陌生的氣息。

  她絲毫不在意，頭頂之上厚重的劫雲，緩緩向少年走去，然後隨意地坐在了他的身邊，盯著那張英俊的俏臉，就那麼靜靜地看著。

  少年的眉宇緊皺，面色蒼白如雪，應該是身處心劫之中，難以掙脫而出。

  秦蓁猶豫了一下，隨即一指點向少年的眉心之處。

  「人生似幻化，終當歸空無。萬事皆是虛，唯我是真身。」

  「平心靜氣，抱元守一，用意萬般錯，不用方見真。」

  「...」

  秦蓁的聲音徐徐傳入少年的心間，那眉宇間的困惑，隨之消失不見。

  當看到少年無事之後，秦蓁本要就此離去，可她卻聽到了，遠處的人群之中，響起了一陣轟笑。

  「此乃秦風之妹，吾願拿出...」

  秦蓁聞言身形一顫，看向身側那名盤膝而坐的少年郎。

  此時方才恍然醒悟他是誰，她猶豫的望向，那名身處妖魔鬼怪，神仙佛陀之中的少女，聽著那一聲接著一聲的慘叫，和求饒聲。

  終究還是於心不忍，一步邁出將漫天神魔斬殺殆盡，然後她看著躺在地上，遍體鱗傷的少女。

  這是一個後來險些置她於死地的女子，也是讓自己的小風，消失不見的罪魁禍首之一。

  她緊握著手中的軒轅劍，想要將秦雨一劍斬殺，可心中剛剛升起殺意後，秦蓁卻又猶豫了。

  因為她不確定，這樣做之後的一切，還會不會發生。

  如果一切皆是因果宿命，那自己打破了，會不會讓一切改變，變得讓自己一無所知。

  秦雨發出了一聲呻吟，充滿痛苦地醒來，重新面對這個殘忍的世界。

  秦蓁望著眼前少女的眼眸，莫名的心頭一緊。

  那是一雙被世間所有一切折磨過後，仍然帶著些許天真的眼眸。

  縱然滿是怨恨，卻仍充滿了希望。

  秦蓁鬆開了劍柄，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摘下臉上的面具，將它遞給了茫然無措，小心翼翼的秦雨。

  一同給出的，還有她修煉的功法。

  許是被人傷害過太多次，面對陌生人突如其來的好意，秦雨有些慌張，更多的卻是不可置信。

  那雙明眸之中浮現出了一抹驚訝，隨後是無窮無盡的感激。

  秦蓁看著跪在地上，想要給自己行三跪九叩大禮的少女，默默地轉身離去。

  當秦雨再次抬起頭時，秦蓁已經消失不見，那秦風也渡過了大劫，正一臉擔憂地向自己走來。

  秦雨緩緩的將手中的面具戴在臉上，遮擋住了那絕世的容顏，深吸一口氣露出嘴角的笑容，一把沖入秦風的懷中。

  秦蓁站在雲層之上，默默地看著，這對如今還依舊幸福的兄妹。又是心頭一緊，不由想起了，那個自己如何也尋不到的少年。

  秦蓁剛要重新進入光陰長河之中，可隨即又想起了什麼。她想起來，在以後的時光中的某一天，眼前這個和自己弟弟，同名同姓的少年，會從這個世界走到她的面前。

  既然苦尋無果，那不如守株待兔。

  秦蓁決定在這個世界等下去，反正這具不死不滅的身體，不懼怕任何時間的洗禮。

  她是歲月中的永恆，殘酷的光陰拿她沒有絲毫的辦法。

  秦蓁變為了一名看客，她收起自己的氣息，在隱秘的角落中，注視著少年的成長。

  秦風這一路很難，比秦蓁想像中的還要難。

  在這個亂世之中，最多的是天才，最少的也是天才。

  人不會放任，能夠威脅自己的事物，讓其不斷地成長，他們向來喜歡滅殺，那些被天地氣運所寵愛的花朵。

  天才之所以被稱為天才，是因為他們有能力，有可能會成為得到這個世界的權利，或是改變這個世界的力量。

  而那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現在他們依舊是權利腳下的螻蟻。

  當一個又一個不凡的天才，死在自己手中之時，那是一種足以讓人上癮的感覺。

  於是這個世界最開始統治者們，開始肆意地屠殺著天才。

  秦風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他只能日復一日地帶著秦雨東躲西藏，過著惶惶不可終日的生活。

  結成金丹後的秦風，遇到了一個人，一個煉虛期的老者。秦風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老者也像他展現出來的那般，儘量扮演著一個慈祥的師父。

  一直注視著這一切的秦蓁，知道此時的秦風很快樂，因為少年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也終於可以，晚上的時候安安心心的進入夢鄉。

  老者教了他很多，從為人處世，符籙煉丹，功法道術，傾囊相授不厭其煩。

  秦風學得很認真也很勤奮，他知道這是一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而秦雨的臉上也出現了久違的笑容，她摘下了面具，享受著陽光照耀在臉上的溫度，這讓她感受到了輕鬆愜意。

  這似乎是一個家，在亂世中本不應該出現的東西。

  可是當老者第一次，看到秦雨容貌時，一切不知不覺間變了，變得無聲無息，又理所應當。

  沒有任何一個修行者，特別是掌握了雙修之道的修行者，能夠抵擋住一名，九陰體質的女子。

  那是壽命，是修為。想要得到這一切，只需要很簡單的一件事，就可以做到。

  老者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就快要走到盡頭，本想將二人當作傳承弟子悉心栽培，讓他們去完成自己未完成之事。

  可是心中的慾念，更想讓她自己去完成。

  於是老者一天深夜，滿懷愧疚卻理所應當地走入了秦雨的房間。

  秦風聽到了女子的呼救聲，他恐懼著卻沒有絲毫遲疑地沖了進去。一劍殺死了那個已經，被光陰折磨的虛弱無比的老者。

  秦風和秦雨燒掉了這座道觀，攜手重新上路。

  秦風從那以後一直，將手放在劍柄之上。秦雨也再也沒有，摘下過臉上的面具。

  他們在亂世中，又開始了掙扎，艱難的求生之路。

  弱小的生命，無論是何種物種，想要生存下去，只有不斷地變強，這是唯一的出路，別無他法。

  秦風和秦雨學會了求生，也學會了如何變強，那就是讓自己強迫自己，去做那些不喜歡討厭的事。

  冷血，自私，欺詐，無所不用其極。用盡手段地活下去，哪怕愧對良心，那又能如何呢？又有什麼辦法呢？

  當擁有了力量之後，當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死之時，一切都變得值得，一切厭惡的事，都有了意義。

  他們跨過屍山，趟過血海，將神靈踩在腳下，肆意的吞噬著妖魔的血肉，將膽敢向他們挑釁的仙人，一一斬殺殆盡，讓陰界沒有了陰差鬼吏，讓諸天萬界盡在他們手中。

  他們登上了這個世界的頂峰，他們成為了讓億萬生靈，頂禮膜拜之人。他們在扶桑樹上，看著日落月升，他們在漫天星辰之下，欣賞著人間百態。

  有無數的人，如他們從前一般，掙扎著想要脫離苦海，可終究沒有人和他們一樣，站在最高處俯瞰人間。

  越來越多的生靈，將他們當作神，當作守護者。他們心甘情願地匍匐在二人腳下，獻上最虔誠的信仰。

  最開始的時候，秦風並沒有想抹殺，這些微不足道的生靈，直到他看到那本天書之時。

  血祭蒼生，登仙成聖！

  在仁慈與大道之間，秦風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這是一個自私的決定，可秦蓁卻第一次理解了，這個無比自私的選擇。

  她的記憶里浮現出了，如來和地藏。他們明明不同，卻在這一刻，是那麼的相同。

  作為一個不死不滅之人，她還是無法理解，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之時的恐懼，也無法理解不能完成夙願，卻再也不能去完成時的遺憾。

  可是她終究理解了他們，因為在此時他們，無論如何興奮，也不能掩飾深埋在眼底的恐懼。

  可是這樣做真的有用麼？

  在秦蓁看來，如來和地藏都是做了無用之功，縱然他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可還是永遠的消失在了世間。

  而秦風和秦雨，秦蓁也似乎預見了他們的下場。

  那本在各個世界，都出現過的天書，究竟是何物？秦蓁從未深究過，此時心底竟產生了幾分好奇。

  究竟是什麼，有如此的魔力，讓心性堅定的修行者，都可以失去本心，變得不顧一切。

  便是真魔也未曾有，如此強大的蠱惑人心的手段。

  一念及此，秦蓁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絲恨意，畢竟這天書，就是奪走自己小風的罪魁禍首。

  秦蓁看著被秦風小心翼翼，放在懷中的天書，突然想一把奪過，就此將這邪性之物，給徹底毀了。

  感受著心中愈發強烈的欲望，秦蓁的身體突然有些不受控制的，慢慢的從雲端之上走下。

  此時月明星稀，秦風和秦雨彼此相靠，猶如一對凡間兄妹般，正在觀星賞月。

  久違的溫馨，讓秦蓁不由停下了腳步，她慢慢地向雲層之上退回，不忍去打擾，這對兄妹最後的時光。

  光陰總是在不知不覺間流逝，秦蓁看著登壇作法的兄妹二人，只是靜候著屬於二人的因果。

  終於她看到了，那個從法陣之中，穿越而來之人，周身瀰漫的血氣，便是秦蓁也難以，一窺究竟。

  她看到了秦風被秦雨掏心而死，那枚散發著青白二氣的玉盤，看到了秦風的靈魂，攜帶著玉盤，穿越了時空的長河。

  他看到秦雨，如狗一般匍匐在人影的腳下。

  而那個強大的人影，似乎也覺察到了秦蓁，一雙空洞的眼眸，盯得她直發慌。

  秦蓁感受到了強所未有的壓力，右手下意識的，按在了軒轅古劍的劍柄之上，蓄勢待發嚴陣以待。

  人影卻低下頭帶著秦雨，走回到了扶桑樹上，秦蓁這才輕輕的舒了口氣。

  可下一刻一抹灰氣，悄然出現在秦蓁的身後。

  秦蓁只覺背後發寒，毫不猶豫的一劍向後揮出，這雷霆萬鈞的一劍，卻被人影二指夾住。

  一本古書被人遞到了秦蓁的眼前。

  「你想看？」

  傳入耳中的身影沙啞晦澀，如同九幽中的惡鬼一般。

  可秦蓁卻渾身一顫，不可置信地回過頭，驚道：「小風？」

  人影身體之處的血霧盡數散去，一張黝黑消瘦的臉龐，正滿含笑意的望著秦蓁。

  「阿姐，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