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凡塵俗世

  世間有鬼麼？

  作為一個新時代堅定不移的唯物主義者，張曉東對此向來持有否定態度。雖然最近身邊發生了許多怪事，但他都相信這一切，都是心理作用在作怪。

  清晨鬧鐘準時響起，張曉東睜開朦朧的睡眼，揉搓了幾下面部，方才翻身下床，向衛生間走去。

  

  推門而進，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衛生紙泡在水中，牙膏洗髮水沐浴液，被擠得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可以容納水的東西，全部都被接得滿滿的。

  張曉東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想要以此來證明自己是在做夢，可真實的痛覺，讓他認清了什麼是現實。

  鬧鬼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張曉東呆立原地，終於想出了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

  一定是自己夢遊了。可能最近工作壓力太大，有時間要去看看心理醫生才行。

  安慰過自己之後，一向愛乾淨的張曉東，便擼起睡衣袖子，馬不停蹄地收拾起來。

  良久後終於將一切，收拾完畢的張曉東，心滿意足地舒了口氣，拿出手機一看時間。

  「該死，要遲到。」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張曉東便關門上班去了。

  就在房門關閉的那一剎那，那些剛剛重新被，擺放整齊的東西，便突然凌空飛起，廁所中響起的聲音，細細聽去是孩童的嬉鬧聲。

  坐上公交車，想要尋找個座位，休息一下的張曉東，失望地搖了搖頭，怎麼最近多了這麼多疲憊不堪的人。

  專家果然說得對，時代的進步，正在讓年輕人喪失活力。

  可是就沒人可憐可憐，我這個三十多的大叔麼？真的好睏啊！張曉東抓著把手，眼皮不住地打起架來。

  最近工作也不累啊，怎麼感覺虛了好多？

  茫然中被報站聲驚醒的張曉東，急忙跑下車，向辦公樓衝去。

  打開電腦映入眼帘的卻是，空空如也的屏幕。

  一臉問號的張曉東，今天第二次懷疑自己見鬼了，怎麼會這樣？

  一向待人和善的自己，沒有得罪過同事領導啊，究竟是誰要這麼整我？

  一想到領導來了之後，怒罵自己的模樣，他便不由雙手扯著，本就不多的頭髮，想以此來緩解一下心中的焦慮。

  隨著越來越多的同事到來，不少人打開電腦，同樣如張曉東一般，面目猙獰。

  絕望的他抬頭四顧，瞬間升起了一絲欣喜，原來不是自己這樣啊，長舒了一口氣的他，不免露出了一抹笑容。

  隨著領導的到來，了解情況後，果斷地選擇了報警。

  只是當民警查看監控過後，卻是毫無線索，只留下了一句，立案偵查，等候消息的話。

  註定短時間沒有結果的事，英明神武的領導大人，果斷地選擇了，在生意的淡季，讓公司的員工加起了班。

  夜半時分，張曉東拖著疲憊的身體，打著哈欠，回到了家中一開房門，忽然發現廁所的燈竟然亮著。

  張曉東一拍腦門，暗罵一聲，該死的最近怎麼老忘事，耷拉著腦袋，走進衛生間，又是一片狼藉。

  又一次呆立當場的張曉東，差點沒有一口老血噴出。

  我這是出現幻覺了麼？

  張曉東扶著洗手池，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兩個黑眼圈幾乎發紫。

  果然是自己太累了的緣故麼？

  張曉東用涼水狠狠地搓了一下臉，想要以此讓自己清醒一些，抬頭看去，水珠順著臉輕輕地滑落。

  鏡子之上，突然出現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叔叔，你喜歡我給你的禮物麼？』

  單元樓中，傳出了張曉東的慘叫聲。

  一個小女孩，輕輕的用手指戳了一下，昏迷不醒張曉東的臉，疑惑道：「叔叔，你是太高興了，昏過去了麼？」

  次日清晨，當張曉東再次醒來之時，衣服早已被水浸濕，而周圍的一切，與昨夜昏迷之後的情況，卻是截然不同。

  除了地上的水，所有的東西，都被整整齊齊地擺放回了原處。

  我這是怎麼了？病了？

  張曉東拿出手機，遲疑了一下，還是撥通了領導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了領導略顯疲憊的聲音。

  「怎麼了，曉東？」

  「領導我最近精神好像出現了些問題，我想請假去看個醫生。」

  「嗯？我記得你住的離我家很近吧，正好我也要去醫院，我順路捎著你吧。」

  「不用麻煩了領導，我自己可以的。」

  「不麻煩就這樣說定了，你現在下樓在小區門口等著我。」

  想像中的斥責聲沒有到來，卻反而聽到了領導的安慰，苦逼的張曉東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平日門庭羅雀的精神科，近日的生意突然火爆得一塌糊塗，悠閒慣了的神經科醫生，默默地將保溫杯中的枸杞，換成了提神醒腦的濃茶。

  剛剛接待完一位患者的李醫生，轉頭看向門外長長的隊伍，不由咽了口口水，揉搓了一下太陽穴。

  這種鬼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請103號，張曉東前往第二診室。」

  「你最近有什麼不舒服的麼？」

  張曉東疲憊地回道：「醫生，我最近好像出現了幻覺，而且越來越重。」

  「嗯，具體說說。」

  「就是...」

  在醫院排了一天隊的張曉東，拿著醫生開的，治療神經衰弱的藥物，回到家中便迫不及待的吃了下去，脫掉衣服回到臥室，便準備美美的睡上一覺。

  沉重的眼皮閉上的前一刻，張曉東迷迷糊糊地看到，一個由透明逐漸凝實的身影，正慢慢地向自己走來。

  「叔叔，你不喜歡我了麼？小美，明明都不在搗亂了呢。」

  「叔叔，你起來和我玩遊戲好不好？」

  該死啊，碰到庸醫了，開的什麼破藥，怎麼一點也不管用。

  好睏啊，不管這些該死的幻覺了，老子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美美的睡上一覺。

  張曉東猛然起身，呆呆地向窗外看去，已是日上三竿時。

  鬧鐘沒響？

  疑惑地打開手機，卻是發現早已沒電了。一向以自律著稱的張曉東，一想到即將迎來工作後的，第一次遲到，心中便生出一陣恐慌。

  領導的責罵，同事的鄙視，自己的羞愧，同時湧上心頭。

  要不再請個假？反正了領導知道自己有病。

  張曉東火急火燎的拿著手機衝上電，等了一小會，便開機打通了領導的電話。

  「喂，領導，我是曉東啊，今天我身體還是有些不舒服，能不能再請個假？」

  「曉東，你今天沒有看微信麼？我不是發消息說，今天所有人放假一天了麼？」

  「哦哦，不好意思領導，我手機沒電了，剛剛充上電。」

  「嗯，在家注意休息，養好身體，就這樣，掛了吧。」

  領導給員工放假？看來昨天領導的檢查結果，也不是很好啊。

  張曉東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腹中的飢餓感，讓他想要爬起來吃點東西，可略微一用力，身體上便傳來一陣虛弱感。

  我這是怎麼了，徹底虛了麼？

  好睏啊，真的好睏啊。

  「叔叔，你怎麼又要睡覺啊？不能陪我再玩一會兒麼？」

  又出現幻覺了，這藥不怎麼管用啊。

  小女孩將手放在張曉東的額頭上，冰冷的溫度，讓他瞬間恢復了清醒。

  「你是誰？」

  「叔叔，你不記得小美了麼？」

  小美？誰是小美？我這個單身貴族的家中，怎麼會有孩子？

  「你妹妹，你為什麼會在我家裡呢？」

  「這也是我家啊。」

  「你是這房子前主人家的孩子？」張曉東心中暗罵一聲，狗日的中介，不是說這屋子以前的主人，全家都移居海外了麼？為什麼這個小女孩，還能找回來？

  不過我記得換鎖了啊，她又是怎麼進來的？

  見小女孩遲遲沒有回答，只是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自己，張曉東強忍著那越來越強的無力感，掙扎著從床上坐起。

  「小朋友，你父母呢？」

  小美搖了搖頭：「我已經好久沒見過他們了。所以小美才回來等他們回家。」

  原來是失散了啊，張曉東看著可愛的小女孩，莫名的生出一陣心疼，同情心泛濫的他，忘記了心中的懷疑。強撐著站起身，雙手抱住小美的肩膀，柔聲道：「小美你餓了麼？想吃什麼跟叔叔說。」

  小美笑道：「我想吃冰激凌，糖葫蘆，還有紅燒肉。」

  張曉東拿起放在枕頭下的手機：「小美等一下，叔叔我這就給你叫外賣。」

  小美重重地點了點頭：「我不急叔叔。」

  「要看電視麼？…小美。」

  小美一把抱住張曉東的大腿，仰起頭眼中滿是期待的說道：「叔叔，我們繼續玩遊戲好不好？」

  「玩什麼遊戲？」

  小美嘿嘿一笑，拉著張曉東進入到衛生間中。

  「叔叔，你怎麼記性這麼不好啊，我們才一天沒玩，你就忘記了麼？」

  張曉東一怔，心中突然生出不好的預感。

  只見小美一蹦一跳的走向了洗刷台，抬起兩隻小手，便把整齊的日用品劃到了地上，隨後又打開水龍頭，用盆子灑了一地的水。

  兩隻小腳在水中一跳一跳的，雙手拍著掌，嬉笑道：「叔叔該你了。」

  那滿是童真和期待的眼眸，如今在張曉東的眼中無比的瘮人，此時他無比肯定，眼前這個女童，是傳說中的鬼魂。

  張曉東一屁股坐到地上，顫顫巍巍地抬起右手，伸出一根手指：「你是鬼！救命啊！」

  小美疑惑地歪了歪頭，沒有想明白，為何剛剛還很喜歡自己的叔叔，為什麼突然就變得害怕自己了。

  「叔叔，你不喜歡小美了麼？」

  小美一邊擦著眼睛中流出的淚水，一邊向張曉東走去。

  張曉東看著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小美，眼睛一閉等待著鬼物的到來。

  想像中的疼痛並沒有發生，在胸膛處的是一片冰冷的潮濕。

  鬼也會流淚麼？

  張曉東猶豫了一下，終究是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輕輕地拍打著小美的後背，安慰道：「叔叔剛才只是病了，不是害怕小美！」

  小美抬起頭，眼中含著淚水：「真的？叔叔不騙人？」

  張曉東的父母早已去世多年，如今是個孤家寡人的他，看著眼前如個瓷娃娃的小美，心中有著一種難以道明的感覺。

  是害怕麼？是什麼讓自己感到害怕呢，可能只是因為她是鬼？

  可是她沒有害我什麼啊，就是喜歡搗亂而已。

  「叔叔從不騙人，小美我們繼續玩遊戲好不好？」

  「耶，玩遊戲咯！」

  衛生間中，一大一小忙碌起來。

  一個在搗亂，一個在收拾。

  直到敲門聲的響起，才打斷了這一場毫無意義，又似乎沒有盡頭的遊戲。

  「小美，我們吃完飯後，繼續玩遊戲好不好。」

  「嗯！小美要做個聽話的孩子，先吃飯，再玩遊戲。」

  張曉東開門接過外賣員手中的東西，剛要關門一隻手輕輕地按在了門上，阻止了他關門的動作。

  張曉東疑惑道：「有事？」

  外賣員，摘下臉上的口罩，露出了一張如美玉一般的帥氣臉龐。

  「先生，你需要幫助麼？」

  「不需要謝謝！」真是個莫名其妙的人。

  外賣員又一次阻擋住了，張曉東關門的動作，不顧他的阻攔，強行擠進了門內。

  「你在要幹什麼！再不出去我報警了啊。」

  外賣員摘下頭盔，咧嘴一笑：「先生，家中鬧鬼了，你難道不知道麼？」

  張曉東心中一慌，還未做出任何反應，便看到外賣員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向前輕輕一點，一道如流水一般輕柔的紫色光芒，便向著衛生間蔓延而去。

  剎那間，小美一臉痛苦地被，紫色光芒的繩索，捆綁住凌空拖行出來。

  張曉東撲向外賣員，嘴中大喊道：「我不管你是誰，趕緊將她放了。」

  只是無論張曉東，如何用力地捶打外賣員的身體，都終究是無用之功。

  那瞧著單薄的身體，猶如金剛鐵骨一般。

  「求求你放了她，她只是個孩子，也沒有傷害過我。」張曉東的聲音中已經帶著一絲哭腔。

  外賣員苦笑一聲：「何苦如此，我只是要送她回家而已。」

  「而且，你們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你知不知道！」

  張曉東剛要開口反駁，可看向外賣員眼睛之時。

  一團紫氣，驟然沒入他的眉心便消失不見。

  「就當做是，大夢一場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