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希臘帝國在尼西亞流亡政權的積極作為(1204—1259年)
2024-10-09 11:55:17
作者: 席代岳
希臘人喪失君士坦丁堡,激起為時短暫的中興氣象。君王和貴族從宮殿被趕進原野,沒落的帝國已成殘破不堪的碎片,被精力最旺盛或手段最高明的繼位者緊抓不放。從拜占庭編年史冗長而乏味的文卷中評述狄奧多爾嘓拉斯卡里斯(1204—1222年在位)和約翰嘓杜卡斯嘓瓦塔西斯(1222—1255年在位)這兩位人物,可不是一件簡單的工作。他們重新打起羅馬帝國的旗幟在比提尼亞的尼西亞上空招展。雖然他們具有不同的美德,所幸都能適合當時極為惡劣的環境。拉斯卡里斯在流亡初期經過不斷的奮鬥,只能控有3座城市和2000名士兵,他的統治處於孤注一擲的絕望關頭,每一次軍事行動都是在拿生命和皇冠來賭運氣。位於赫勒斯滂海峽和米安得河當面的兩個敵人,被他的用兵神速感到驚奇,也因他的大膽進擊而飽受頓挫。經過18年戰無不勝的積極作為,尼西亞公國的開疆闢土已經初具帝國的規模。寶座的繼承人是他的女婿瓦塔西斯,他建立了更為堅實的基礎,從各方面來說都能夠掌握更為豐富的資源。瓦塔西斯出於個人的習性或基於利益的考量,為了達成雄心壯志的企圖,在涉險之前詳細地計劃,以抓住最有利的時機,確保能夠取得勝利。
在拉丁帝國的衰亡過程中,我們已經簡約提到希臘人的復國行動。瓦塔西斯用審慎的態度,採取逐步進逼的策略,在33年的統治期間,從國內和國外的篡奪者手裡解救行省,直到從四面八方對都城形成包圍之勢,拉丁帝國那棵猶如無枝無葉的腐朽樹幹在利斧一擊之下應聲倒地。瓦塔西斯的勵精圖治和內政修明更值得注意和欽佩。時代的災禍使得希臘的居民和資產數量銳減,農業生產的技術和工具蕩然無存,大部分肥沃的田地都已荒廢,到處不是缺乏照料就是人煙稀少。皇帝為了增加國家的利益,下達命令要占有或改進無主的產業。他用權勢的雙手和警覺的眼光,供應農耕方面的需要,配合講究技巧的管理方式,比一個私有的農莊主人更為勤奮,皇家的田地成為亞洲的花園和糧倉。統治者不必用殺雞取卵的方式壓榨人民,就可以獲得來源清白和創造財富的基金。按照土壤的自然性質,他的田地上不是生長著穀物就是種植著葡萄,牧場有成群的牛馬和各種其他牲口。
瓦塔西斯送給皇后一頂鑲滿鑽石和珍珠的皇冠,這時他帶著笑容說道,這貴重的飾物來自賣出雞蛋所得的款項,他的農場裡有不計其數的家禽。皇家田莊的物產被用來維持皇宮和醫院,這種合乎正道的需求可以滿足個人尊嚴,也作為施惠臣民之用:這是自食其力所獲得的教訓,遠比僅知收稅更為有效。恢復耕種像在古代那樣具有了保證安全和維持榮譽的功能,他教導貴族可以從自己的產業當中,找到穩定自主的歲入來源,而不是靠著壓迫民眾和取悅宮廷來裝點已成赤貧的門面。
土耳其人樂於購買他們多餘的穀物和牲口,瓦塔西斯與他們保持緊密和誠摯的聯盟關係。然而他並不鼓勵進口國外的產品,如東部極為昂貴的絲綢,還有精細費工的義大利織物。他經常這麼說:「自然和生存的需要不可或缺,但是對人民的習性的影響存於君王一念之間。」他的言教身教在於以簡樸的生活和勤奮的工作做示範,他最關心的目標是青年的教育和學術的恢復。他很誠摯地公開宣布,人類群體以君王和哲學家最為卓越,雖然無法取決何者為先。他的第一位妻子是狄奧多爾嘓拉斯卡里斯的女兒艾琳,她不僅為國家建立功勳,而且個性溫和善良,具備安格利家族和科穆寧家族的血胤,能夠確保帝國的繼承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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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塔西斯在艾琳過世後與安妮(或稱君士坦斯)締結婚約,她是腓特烈二世的非婚生女兒,新娘還未到青春期的年齡。陪嫁的隨從行列中有一名義大利少女,皇帝與她發生關係,他多情的弱點竟然將合法皇后的地位授予侍妾,雖然還沒有到加上頭銜的地步。這個品德缺失被僧侶譴責為十惡不赦的罪孽,他們那粗魯不文的抨擊,更顯得皇家情人有十足的耐性。在一個通情達理的時代,只要皇帝大節不虧,人們可以原諒這種偷香竊玉的微行。無論是這種過失還是拉斯卡里斯更為放肆的激情,當時的人們感激這位重建帝國的奠基者,經過判斷,他們將此事視為無傷大雅之事。拉丁人的奴隸不受法律的保護,也得不到和平,他們為同胞恢復民族的自由和過著幸福的生活而歡呼。瓦塔西斯推行深受讚許的政策,也就是說服無論在哪個主權統治下的希臘人,要他們為了個人的利益登記成為他的臣民。
然而,從約翰嘓瓦塔西斯和他的兒子狄奧多爾(1255—1259年在位)身上,已經可以看到非常明顯的趨向墮落的徵兆。創建者要支撐皇家冠冕帶來的重負,繼承人卻只享受紫袍加身的光彩。狄奧多爾的個性並不欠缺活力,他在父親創辦的學校接受教育,參加戰爭和狩獵的操演和磨鍊;君士坦丁堡仍舊沒有奪回,在他短暫的3年統治期間,曾經3次率領軍隊深入保加利亞的腹地。他的德行為暴躁的脾氣和猜疑的性格所玷污:暴躁固然可以歸於缺乏自制的能力,但猜疑卻是一種陰暗和邪惡的觀念,可能從人類腐敗的天性中自然浮現。在向保加利亞進軍途中,他召集主要的大臣和將領詢商政策的有關問題,希臘行政首領喬治嘓阿克洛波利塔憑著良心提出很誠懇的意見,言辭之間對他有所冒犯。皇帝已經將彎刀抽出一半,但他斟酌後決定使阿克洛波利塔受到更為羞辱的懲處。這位帝國首席行政官員受命下馬,剝去官服,當著君主和軍隊的面前趴在地上,以這種姿勢,他被兩名衛士或行刑手用棍棒痛打一頓,等到狄奧多爾下令停止用刑,這位大臣已經無法站立,只能爬回自己的帳篷。經過幾天的休養和調理,一道專橫的命令要他去參加會議,從此希臘人為了保全官位和免於羞辱,會議安靜得連針掉下地都可聽見。
我們從受害者自己的記述中才知道他受辱的經過。皇帝的殘酷因為患病產生的劇痛所引起,愈是接近生命的盡頭,愈是懷疑被人下毒或施以魔法。每次他的情緒衝動發作起來,總是有親戚或貴族遭殃,不是喪失性命和財產,就是被剜去眼珠或砍掉四肢。在他過世之前,這個瓦塔西斯的兒子已完全夠資格被人民稱為暴君,起碼宮廷的官員會有這種看法。他出於一種喜怒無常的心態,要把巴列奧略家族一位貴夫人的女兒許配給地位低賤而又卑劣的平民,遭到拒絕使他勃然大怒,他根本不考慮這位貴夫人的年齡和出身,就把她的身體從脖子以下與幾隻貓包在大袋子裡面,再用針去刺那些寵物,激起它們狂暴的獸性對付這位不幸的婦女。皇帝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公開宣布他的意願是要寬恕別人和得到寬恕。真正讓他焦慮是約翰的命運,那位只有8歲的兒子和繼承人,在漫長的未成年期間要遭到難以預測的危險。
他最後的選擇是將監護人的職責託付給神聖的阿爾塞尼烏斯教長和勇敢的內衛統領穆扎隆,後者在受到皇室的重用和引起公眾的痛恨這兩方面都知名於世。自從他們與拉丁人建立聯繫後,世襲階級的名號和特權已巧妙地滲透進希臘君主國。擢升一名毫無價值的寵臣讓貴族世家憤憤不平,他們就把統治階段的過失和災難,全都歸咎於皇帝受到他的影響。狄奧多爾過世以後舉行的第一次會議,穆扎隆坐在高聳的寶座上,就他的言行和意圖宣讀了一份矯揉造作的辯白書。大家一致向他提出尊敬和忠誠的保證,使得他不再謙遜反而氣焰高漲;這些不共戴天的仇敵用「羅馬的守護神和拯救者」大聲向他祝賀,但8天的時間足夠他們安排陰謀活動。皇帝逝世在馬格尼西亞這座亞洲城市,位於赫爾姆斯河畔,正在西庇盧斯山的山麓,第九天在主座教堂舉行莊嚴的葬禮。一隊叛變的衛士打斷了神聖的儀式,穆扎隆和他的兄弟以及追隨者在祭壇前面遭到屠殺。沒有出席的教長與一位新的共治者聯合起來,米海爾嘓巴列奧略,無論就家世還是功績來看,都是希臘最顯赫的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