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24-10-09 11:20:00
作者: (意)多納托·卡瑞西
她回到了特拉斯提弗列區的公寓,在沙發上弄好了床被。
趁著明娜在洗澡的時候,桑德拉開始為她煮東西。她實在很想要動手翻這名女子的背包,也許可以找出她真實身份的文件,不過,她還是忍住了。對方開始信任她,桑德拉相信自己能夠讓她講出更多的心事。
雖然她們相差了好幾歲,桑德拉還比較年輕,她卻立刻覺得自己像是大姐姐。她很同情明娜,覺得她處境堪憐,也許是因為悲情痛苦的過往所留下的後遺症。她不禁心想,自己在面對諸多人生選擇的時刻,是否真的選擇了正確的道路。
桑德拉擺好餐桌,打開電視,正在播新聞。當然,主題全圍繞著殺人魔在薩包迪亞的最新惡行。記者們指出這次女性生還者成功逃脫,所以兇手算是失敗了一半,而警方依然沒有追查到遇害男子的身份。
她心想,顯然憲兵隊保密的能力比我們技高一籌。然後,她又想到剛才明娜所說的話,不知道那個男人是否有妻子或女友,也不知道是否已經接到了噩耗,桑德拉真心覺得對方好可憐。就在這時候,她發現明娜站在廚房門口,穿的是馬克斯的睡袍,桑德拉先前好意借給她的衣物。她盯著電視,全身顫抖,桑德拉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不想害她情緒更加不安。
「你餓了嗎?」她問道,「坐吧,已經煮好了。」
她們用餐的時候幾乎都沒說話,因為明娜突然陷入沉默。也許是昨晚令人激動難平的回憶,最重要的是,她發覺自己逃過死劫的強烈意識感,開始在她的心頭一一浮現。腎上腺素造成她情緒反應鈍化,一直到剛剛才恢復正常,所以她處於驚嚇狀態也很正常。
桑德拉發現明娜用餐時一直把左臂放在餐桌下面,也許她不希望在SX夜店時的事件重演,不小心露出手腕上的疤,她深以為恥的那道痕跡。
「我結過一次婚,」桑德拉想要引發對方的好奇心,「我先生很好。他名叫戴維,已經死了。」
明娜不再死盯著盤子,揚起目光,面色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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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拉回道:「說來話長。」
「要是你不想說的話,幹嗎跟我提這件事?」
桑德拉把叉子放在桌上,望著明娜:「因為做出激烈傻事,想要消除傷痛的人不是只有你一個。」
明娜用右手抓住左腕:「大家說要是第一次失敗的話,第二次會容易一點兒。才不是這樣,但我一直不放棄,希望總有一天能夠達成心愿。」
「不過,前晚兇手對你開槍的時候,你並沒有等在那裡吃子彈。」
這番話逼得明娜必須深思其中的含義,然後,她爆出大笑:「你說得沒錯。」
桑德拉也跟著她一起哈哈大笑。
不過,明娜又轉趨嚴肅:「你為什麼要為我做這麼多事?」
「因為幫助別人會讓我過得更開心。拜託,現在先讓我們吃完晚餐吧,因為你得好好睡一覺。」
明娜不發一語,身體僵直。
桑德拉發現不太對勁:「怎麼了?」
「我沒對你說實話。」
桑德拉雖然不知道謊言的內容,倒也不覺得驚訝:「無論你撒了什麼謊,都一定有補救的機會。」
明娜咬住下唇:「其實我看到了他的臉。」
這句話把桑德拉嚇得當場愣住:「你的意思是你有辦法指認他?」
明娜回道:「是的。」
桑德拉立刻起身:「那我們立刻去找警察。」
「不行!」明娜尖叫,伸手阻擋桑德拉,又柔聲哀求,「拜託你別這樣。」
「我們必須在你記憶消退之前立刻做出模擬繪像。」
「相信我,只要還有一口氣,我絕對忘不了他的臉。」
「才不是這樣,過了幾個小時之後,記憶就會開始失真。」
「要是我去找警察的話,我就完蛋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為什麼這麼怕警察?桑德拉百思不解,但她還是得有所作為才行。「你的描述能力還可以吧?」
「嗯。問這個幹什麼?」
「因為我很會畫畫。」
豪宅閣樓的密室里有個三腳架,上頭放了專業相機。鏡頭前方的擺設類似攝影棚,還有可以變換顏色的背景。此外,還有各種可以放在舞台上的家具——小凳、沙發、貴妃椅,甚至還有一套化妝檯,桌面上的美妝工具一應俱全,各色腮紅、粉餅、刷具、口紅。
立刻吸引馬庫斯目光的其實是一根橫杆上懸掛的那些女裝。他拿手電筒照過去,一件件撥翻,各種顏色的高雅洋裝,有的是晚禮服,有的是真絲,有的是緞料……馬庫斯立刻發現了讓他驚駭的細節。
這些華服不是成年女人的衣裝,而是小女孩的尺寸。
一股恐懼感油然而生,他知道真正令人驚恐的真相恐怕在牆角的幕簾之後。果然,當他拉開之後,證實了他心中的懷疑。這裡是安納托利·阿格波夫沖洗照片的暗房。好幾個水盆、酸劑與化學藥水、沖片罐、底片放大機、紅光燈泡。
書桌一角堆了一大沓照片,也許是廢棄的垃圾。馬庫斯走過去,把手電筒放在地上,這樣才能靠雙手逐一檢視。
全是模糊、刺目、令人不舒服的照片,裡面的主角只有一個人:哈娜,她穿的都是橫杆上的那些衣服。
小女孩在微笑,她對鏡頭眨眼時的表情似乎很開心,但馬庫斯依然可以感受到她深層的不安。
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當然沒有任何與性有關的成分,似乎只是個遊戲。不過,仔細觀看,的確可以看出變態之處,這是一名喪妻男子把女兒當成替代品的病態行為,以某種猥褻的展示方式滿足自己的瘋狂。
難怪他天一黑就要趕走用人,他想要一個人偷偷搞這種事。
維克托是不是也遺傳了父親的變態性格,所以才會在女性受害人的臉上化妝,拍下她們的照片?
馬庫斯像機器人一樣翻看照片,心中開始冒出怒火,他找到了另外一張家庭照,和養老院老太太給他的那一張非常相像,也就是他在安納托利·阿格波夫書房抽屜里找到的那個相框裡的那張。父親與雙胞胎子女,靠定時器拍攝,哈娜在微笑,而阿格波夫卻只牽著維克托的手。
但在這張照片裡,看不到那個小女孩。
只看到父親與兒子,同樣的構圖,同樣的姿勢。怎麼可能?
馬庫斯決定要比對口袋裡的那張照片。
除了那個明顯的差異之處,一切都一模一樣。比較這兩張照片,可以看出正版是阿格波夫只與維克托在一起的父子照。
「上帝啊。」馬庫斯聽到自己喃喃低語。
另外一張是拼貼圖。
沒有哈娜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