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2024-10-13 06:11:37
作者: (日)夏目漱石
大約過了一個星期,我回到家經過K的房間時,又碰見他和小姐正在聊天。小姐一看見我就笑了起來。當時我應該馬上問她一句「有什麼好笑的」,可我卻一聲不吭地走進自己房間。所以,K也沒能像往常那樣跟我打招呼。小姐好像隨即就打開房門到起居室去了。
吃晚飯時,小姐說我是個怪人。我也沒問怎麼個怪法,只注意到夫人朝她瞪了一眼。
晚飯後,我叫K一起出去散步。我們從傳通院後面繞著植物園那條街走了一圈,又走下富坂。作為散步來說,時間不算短,但我們卻很少說話。就性格而言,K比我更不愛說話,而我也並不健談。可我還是一邊散步一邊儘量找話和他說,話題主要是關於我們住的這戶人家。我想知道他對夫人和小姐的看法。可他的回答卻總是不著邊際,讓人聽得一頭霧水,而且又不肯詳細說。看樣子,他似乎不太關心那母女倆,而更關心學業。那時馬上就要開始第二學年的期末考試了。在一般人看來,他也許更有學生樣吧。而且,他還老是把斯威登堡[15]掛在嘴邊,使我這個不學無術之人驚訝不已。
我們順利地考完試後,夫人高興地說:「你們倆都還剩最後一年了。」而她唯一引以為豪的女兒也即將畢業。K對我說:「女人往往什麼都沒學會就要出校門了。」他似乎很瞧不起小姐課餘學習的縫紉、彈琴、插花等技能。我笑他太迂腐,並重申了一遍我的觀點:「女人的價值不在做學問啦。」他並沒有反駁,但也沒有表示贊同。這讓我感覺十分暢快,因為他那嗤之以鼻的語氣說明他仍然看不起女人,說明他仍然沒把小姐放在眼裡——在我的心目中,小姐就代表著女人。現在回想起來,那時我對K的嫉妒心已經開始萌芽了。
我和K商量暑假去哪裡玩,可是聽他的口氣好像不想去。當然,以他目前的處境,沒法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不過,只要我邀他同行的話,他還是哪裡都能去的。我問他:「為什麼不想去?」他說:「也沒什麼理由,只是覺得在家裡看書更自在一些。」我提議說:「避暑勝地比較涼爽,去那裡學習有益健康。」他卻說:「那你自己去好了。」但我並不想讓他一個人留在家裡,看著他和母女倆漸漸親近起來就已經夠鬱悶的了。如果有人問我:「你一開始不是希望這樣嗎?現在實現了為什麼又覺得鬱悶呢?」那我就無言以對了。我真是個傻瓜。我和K討論了半天也沒個結果,夫人看不下去了,就過來勸解。最後,我和K決定一起去房州[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