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2024-10-09 10:44:31 作者: (日)夏目漱石

  我連忙撿起那頂帽子,用指尖彈掉沾在上面的紅土,對先生說:「先生,帽子掉了。」

  「謝謝。」

  先生半支起身,接過帽子,隨即就保持著這種半坐半臥的姿勢,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

  「冒昧地問一下,你家裡有很多財產嗎?」

  「不算多。」

  「大概有多少呢?——請別見怪。」

  「怎麼說呢……只有一些山林和田地,錢可就沒有了。」

  這還是先生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問起我家裡的經濟狀況,而我卻從來沒問過他家境如何。其實,剛認識先生的時候我就曾經覺得奇怪,不知道先生為什麼可以不出去工作。後來這個疑惑也一直揮之不去。但我一直沒敢問,因為當面問這麼赤裸裸的問題未免太冒失了。

  我望著周圍的嫩綠葉子,想休息一下疲勞的眼睛。這時,偶然想起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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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您呢,有多少財產?」

  「你看我像個大財主嗎?」

  先生平時衣著樸素,家裡人又少,房子也不大。不過,他的家境應該很好——這點即便對我這個外人來說也是顯而易見的。總之,先生的生活雖然不算奢侈,但也不至於過得拮据和節儉,應該還是比較寬裕的。

  「是吧。」我說道。

  「錢是有一些,但絕不是什麼大財主。要是大財主的話,那肯定會蓋一棟大些的房子嘛。」

  先生已經坐起身,盤腿坐在長凳上。他說完,用竹手杖頂端在地面上畫起圓圈來。畫完,就把竹手杖筆直地插在地上。

  「其實,我原來可是個財主哩。」

  先生有點像在自言自語,所以我沒有立刻接上話,在一旁默不作聲。

  「其實,我原來可是個財主哩。你知道嗎?」先生又重複了一遍,隨即看著我,露出微笑。可我還是沒有回答。確切地說,是我嘴笨得回答不出來。這時,先生又換了個話題。

  「你父親的病後來怎麼樣了?」

  過完年後,我就不太清楚父親的病情了。每月和家裡的匯款一起寄來的簡訊,雖然仍是父親的筆跡,但信中幾乎從沒提到過他的病情。而且字跡也很工整,沒有因為這種病人常見的手顫而影響到運筆。

  「他們什麼都沒說,大概還行吧。」

  「那就好。不過……畢竟是有病在身呀。」

  「還是好不了嗎?可現在暫時還過得去吧。他們什麼也沒說。」

  「是嗎?」

  我當時以為,先生只是閒聊時隨口問起我的家境和父親的病情。其實,先生的話另有深意,他提出的這兩個問題是密切相關的。我沒有過先生那樣的經歷,當然意識不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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