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2024-10-09 10:43:31
作者: (日)夏目漱石
據我所知,先生和夫人是一對恩愛的夫妻。我沒有和他們一起生活過,當然無法深入了解情況。不過,先生和我在客廳對坐時,有什麼事都不叫女傭,而叫夫人。他總是回過頭朝房門那邊喊一聲:「喂,阿靜。」(夫人的名字叫「靜」。)我覺得這種稱呼很溫柔。夫人應聲走出來的樣子也很溫婉嫻靜。有時先生留我吃飯,夫人也在座時,他們倆之間的恩愛關係就表現得更加明顯。
先生常常帶夫人去聽音樂會或去看戲。而且,在我的記憶中,他們夫婦倆至少去過兩三次為期一周以內的旅行。我至今還保留著先生從箱根寄給我的明信片。他們去日光旅行時,還隨信寄來了一片紅葉。
當時我眼中所見的先生和夫人的關係,大致就是這樣。只有一次例外。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樣來到先生家門口,正要請女傭通報時,忽然聽到客廳里有人在說話。仔細一聽,並不是一般的談話,而像是在吵架。先生家的客廳緊挨著大門,所以我站在門外就大概能聽出那是吵架聲。而且,我還聽出來,其中那個不時提高嗓門的男人就是先生。而對方的聲音比較低,聽不清是誰,可我總覺得好像是夫人,好像還哭了。這是怎麼回事?我站在門外猶豫了一會兒,隨即打定主意,轉身返回了住處。
我心裡被一種莫名的不安籠罩著,連書也看不進去。大約過了一小時,我聽見先生在窗下喊我的名字,連忙驚訝地打開窗戶。先生在窗下提議說:「去散散步吧。」我掏出還包在腰帶里的表一看,已經八點多了。我剛才回來也沒換衣服,還穿著裙褲,於是就馬上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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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和先生一起喝了啤酒。先生平時酒量就很小,而且喝到一定程度如果還沒醉,他也不敢豁出去喝到一醉方休。
「今天不行。」先生苦笑道。
「快活不起來嗎?」我同情地問道。
我心裡還一直惦記著剛才的事,像骨鯁在喉一般難受。我想跟他直說,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說為好……這種猶豫之情讓我顯得心神不定。
「喂,你今晚有點反常呀。」先生開口了,「其實我今天也有點不對勁。你看出來了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剛才我和妻子吵了一架,所以莫名其妙地有點激動。」先生又說道。
「為什麼……」我把「吵架」兩個字咽了回去。
「她誤會我了。我向她解釋說這是個誤會,可她還是不依不饒的。我就忍不住生氣了。」
「她是怎麼誤會您的?」
先生卻沒打算回答我的問題。
「如果我是她想像中的那種人,那我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至於先生究竟有多痛苦,我當然也想像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