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商為鏡知興替
2024-10-09 10:41:15
作者: 王志綱工作室(智綱智庫)
中國的市場經濟到現在,可以說整個源頭、整個實驗田,都是從廣東開始的。而廣東的真正高潮期是在1992~1993年,當時的廣東特別像今天的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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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鄧小平同志的南方講話,在徹底地改寫了中國歷史、宣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走上了市場經濟道路的同時,也給了備受指責、備受爭議的廣東以極大的肯定和信心。當時我在新華社,跟新華社的老社長穆青同志一起寫了一篇通訊——《風帆起珠江》,這是對廣東的一次正視和肯定。後來深圳市的一篇《東方風來滿眼春》,正式確認了廣東是整個中國改革開放的源頭。接著,中央電視台不惜重金組織了龐大的隊伍到廣東,拍了一個黃金檔節目——《廣東行》。在強大的攻勢下,整個廣東被壓制了十多年的非驢非馬的生活徹底改觀,廣東的自信一下子找了回來。這期間,充斥在廣東媒體的所有報導,題目都是「小廣東長高了」、「全中國喝的是珠江水,吃的是珠江糧啊」,可以說,當時的廣東是名利雙收。
在這種背景下,美國人也來湊熱鬧,一位美國民主黨政府的高參,繼一本《日本世界第一》以後,又寫了一本關於廣東的書。「珠三角」的官員們紛紛因此升官,或當省委書記,或當省長,或當縣委書記、縣長;「珠三角」的企業家們也雄心勃勃,氣沖斗牛。在這種情況下,出現了中國經濟史上非常精彩的一幕幕現代戲,這樣的例子太多了。
第一個例子是巨人集團。巨人集團當時在珠海可以說是雄心勃勃,一位中央領導人去了巨人集團以後,留下了這樣一句話:我本人都要來看看「巨人」,我帶來的人也要看「巨人」,希望你們「巨人」長得更高!當時珠海的最高領導,為了落實中央領導的最高指示,經常到巨人現場辦公,希望巨人能活出個樣子來。而當時最能體現出一個城市的雄心和魄力的,就是蓋高樓。當時的珠海市政府給了巨人最好的一塊地,希望它能蓋出中國最高的樓。
而這個時候中國最高的樓是廣州的63層。當時有個方案,有關領導看了以後說要超過63層,就變成了64層。但不知何故幾經周折之後最終變成了70層,最後,這個建築的支出超出了企業的支撐能力。蓋樓畢竟還是市場化的行為,有些時候政府可以來支持你,但當你支撐不住的時候,它也不會冒風險來為你埋單,因此巨人只有壯烈地倒下,一朝沉沒。這是一個經典的故事。當然,史玉柱這個小伙子也不容易,居然可以鹹魚翻身,成為中國MBA教材中罕見的案例。這件事我就不多說了。
第二個例子就是當時風行全國的太陽神。我記得1993年時,我們浙江的娃哈哈還在辛苦地跋涉。當時他們送了一盒娃哈哈的口服液給我,我拿著忍不住想笑,它的外包裝就像咱們打針用的瓶子,要用小砂輪割開才可以喝,搞不好還會把嘴唇劃破。當時我很奇怪,說你們怎麼還用這個玩意,這是當時浙江的水平。而這時廣東的太陽神已經風行世界,他們是整個中國首先導入CI的企業,是企業形象策劃的身體力行者,成為了所有企業模仿的對象。就是這麼一個風風火火的企業,在一片鶯歌燕舞的過程中,實現了其在全中國的拓展,往返3年下來,現在已經銷聲匿跡了。而此時的娃哈哈,通過農村包圍城市,通過20年的艱苦跋涉,通過浙江商人所固有的優點,從市場導入,從終端導入,從農村到城市,從低端到高端,終於形成了銷售網絡,而且開始敢於向大東家,也就是市場討價還價了。
第三個經典案例是健力寶。1992年,我曾經跟健力寶的老闆一起到過上海,住在西郊賓館,當時每天趕去求見的有時甚至高達上百人。「廣東商人」這塊金字招牌,等於是李嘉誠、霍英東的化身。不管走到哪裡,所有的達官顯貴都會趨附於前,所有的消費場所都當我們是座上賓。而現在看來,這種盛況全部在今天的浙江表現了出來。
當年我在新華社曾經寫過一篇報導,提出廣東有「四小虎」,即順德、中山、南海、東莞這四個經濟強市。「廣東四小虎」,事實上起了支撐廣東經濟的作用,在「四小虎」中我比較推崇的是順德,為什麼是順德呢?是因為它的鄉鎮企業。我最不看好的是東莞,因為當時的東莞是村村點火、戶戶冒煙,沒有獨立的智慧財產權,沒有獨立的製造能力、設計能力和研發能力,是用自己的「肚皮」給別人「生娃娃」。當時排名次的時候,東莞不服氣,說為什麼我排在第四,為什麼不是第一?但今天的東莞已經非常有實力了,東莞的人口只有六七十萬,而據2003年的統計東莞的民間存款有2000億元。東莞這些年之所以能夠持續發展,是因為它在20年前就已經有意無意地介入了全球一體化,也就是說它並不是一個世界工廠,而是國外的一個車間。那麼,當世界經濟發生重大轉變之後,這個車間還會繼續存在下去嗎?
其實在研究東莞的時候,我也一直在研究浙江。今年我去了三次溫州,通過對溫州企業進行深層次地研究,我深深地感受到,東莞的末路越來越近了。為什麼呢?因為東莞沒有自己獨立的智慧財產權,沒有自己獨立的市場板塊。而且,有些東莞人通過當地主富起來以後,已經過上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女人搓麻將,男人包二奶」的生活。一旦產業經濟進行調整,這些路將會越走越窄。非常令人痛心的是,這些現象在浙江也已經開始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