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長人國

  這天，又到了一個大邦，從船上遠遠望見一座城池，就如峻岭一般，好不巍峨。原來是到了長人國。

  林之洋一個人去賣貨，唐敖和多九公上岸。唐敖見到幾個長人，嚇得飛跑回來：「九公！嚇死我了！古書上說長人身高一二十丈，我以為肯定沒那麼誇張，哪知道今天看到的長人，竟然真的有七八丈高，矗在半空中搖搖晃晃的。他的腳面比我的肚子還高，太嚇人了！幸虧我早早逃走，他看見我們這麼細小，若是把我們捏起來放到眼前仔細看看，稍微用力過大，我們就完了！」

  

  多九公笑道：「今天我們見到的長人還不算長，跟最長的比，他也就到個腳面。我以前在外洋和幾個老人閒談，各自說他們生平所見的長人。第一個老人說，他在海外見過一個長人，身長千餘里，腰寬百餘里，喜歡喝天上的露水，每天一喝就是五百斗。後來查書，才知道這樣的長人叫『無路』。

  「第二個老人說，他在丁零的北邊見過一個長人，躺在地上像山嶺那麼高，腳一跺，地面就凹下去變成山谷；滾到黃河裡，整個河道才夠他躺，身子大約有一萬里那麼長！

  「第三個老人說，他見過一個極長的人，那是真的長啊！『無路』和他比，只到他腳面。不說別的，就說他身上穿的那件長衫，做的時候，天下的布都被他買光了，天下的裁縫都被他雇完了，做了幾年，好不容易才做成！那時布的行情也漲了，裁縫工價也貴了，個個發財。所以布店同裁縫鋪現在還在禱告，但願長人再做一件長衫，他們好再發財！當時有一個狡猾的裁縫，從那件長衫底襟上偷了塊布，後來拿這塊布開了一個大布店，賣到現在還在賣！你知道這個長人的身子到底有多長？連頭帶腳不長不短，恰恰十九萬三千五百里！

  「前幾個老人都問，怎麼知道得這麼具體？第三個老人說，古人都說由天到地就這麼高，那個長人恰恰頭頂天、腳踩地，所以才知道是這個裡數。他不但身子長，那張大嘴還愛說大話。

  「老人們又說，聽說天上的罡風最硬，鳥兒飛得過高，都會被罡風吹成天絲。這位長人既然頭頂著天，他的臉面難道不會被吹壞嗎？第三個老人說那人的臉皮厚，不怕風吹。大家問，怎麼知道他臉皮厚？老人就說，他臉皮不厚，怎麼滿嘴說大話，也不怕人恥笑呢？

  「這時第四個老人說：『老兄，你以為這人頭頂天、腳踩地就算最長了？你哪裡知道我見過一個長人，比起你說的這人，還要長五百里！』大家都十分驚訝，這人比天還高，他怎麼抬頭呢？第四個老人說：『他只知道自己最高，哪知道上面還有天，所以只好低頭混了一世。』

  「第五個老人聽了笑了笑：『要這麼說，你們說的這些長人都不足為奇！當年我見過一個長人，睡在地上就有十九萬三千五百里之高，脊背在地，肚皮頂天，這才叫又長又大呢！』大家問他，這人肚子已經頂天，他怎麼站起來？第五個老人就說：『他躺在那裡，兩眼望著天，目空一切，旁若無人。他這麼自高自大，別說不能站起來，就是翻身也是不能夠的！』」

  唐敖聽了直笑，兩人回到了船上。

  林之洋也回來了。他賣了好多貨物，很高興：「我看天下的事情都要靠運氣，做生意也不例外。我船上原本存了很多酒罈子，扔了可惜，留著又沒大用，誰知今天賣了個精光！就像之前在小人國，無意中賣掉許多蠶繭！這兩樣東西在我們看來都不值錢，他們卻如獲至寶，我帶的正經貨物，他們反倒看不上眼。」

  唐敖問：「他們買這蠶繭、酒罈有什麼用？」

  林之洋還沒回答，先笑了：「說起來好玩，我帶這些蠶繭，本來是因為我眼睛不太好，準備用水泡開了洗眼睛用的。誰知小人國的人買去，剪成兩半，鑲上了花邊當帽子戴！」

  唐敖和多九公聽了也笑：「那酒罈呢？」

  林之洋說：「長人把酒罈子買過去，當鼻煙壺用。用一個網兜著掛在腰上，別提多方便！還有，他們還買了很多花盆，把底上的洞眼堵上，就成了上好的酒杯！」

  他們正說著，又有很多長人圍到船邊來買東西。林之洋眉開眼笑，一船人都幫他賣東西，到了天黑才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