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第一百九 朱子六
2024-10-09 09:54:38
作者: (宋)朱熹 (宋)黎靖德編
論取士
古人學校、教養、德行、道藝、選舉、爵祿、宿衛、征伐、師旅、田獵,皆只是一項事,皆一理也。
竇問:「人才須教養。明道章疏須先擇學官,如何?」曰:「便是未有善擇底人。某嘗謂,天下事不是從中做起,須得結子頭是當,然後從上梳理下來,方見次序。」德明問:「聞先生嘗言,州縣學且依舊課試,太學當專養行義之士。」曰:「卻如此不得。士自四方遠來太學,無緣盡知其來歷,須是從鄉舉。」德明。
「呂與叔欲奏立四科取士:曰德行,曰明經,曰政事,曰文學。德行則待州縣舉薦,下三科卻許人投牒自試。明經裡面分許多項目:如《春秋》則兼通《三傳》,禮則通《三禮》,樂則盡通諸經所說樂處。某看來,樂處說也未盡。政事則如試法律等及行移決判事。又定為試辟,未試則以事授之,一年看其如何,辟則令所屬長官舉辟。」遠器云:「這也只是法。」曰:「固是法,也待人而行,然這卻法意詳盡。如今科舉,直是法先不是了。今來欲教吏部與二三郎官盡識得天下官之賢否,定是了不得這事!」賀孫。
因論學校,曰:「凡事須有規模。且如太學,亦當用一好人,使之自立繩墨,遲之十年,日與之磨鍊,方可。今日學官只是計資考遷用,又學識短淺,學者亦不尊尚。」可學曰:「神宗未立三舍前,太學亦盛。」曰:「《呂氏家塾記》雲,未立三舍前,太學只是一大書會,當時有孫明復胡安定之流,人如何不趨慕!」可學。
林擇之曰:「今士人所聚多處,風俗便不好。故太學不如州學,州學不如縣學,縣學不如鄉學。」曰:「太學真箇無益,於國家教化之意何在?向見陳魏公說,亦以為可罷。」義剛。
祖宗時,科舉法疏闊。張乖崖守蜀,有士人亦不應舉。乖崖去尋得李畋出來舉送去。如士人要應舉時,只是著布衫麻鞋,陳狀稱,百姓某人,今聞朝廷取士如何如何,來應舉;連投所業。太守略看所業,方請就客位,換襴幞相見,方得請試。只一二人,試訖舉送。舊亦不糊名,仁宗時方糊名。揚。
「商鞅論人不可多學為士人,廢了耕戰。此無道之言。然以今觀之,士人千人萬人,不知理會甚事,真所謂游手!只是恁地底人,一旦得高官厚祿,只是為害朝廷,何望其濟事?真是可憂!」因云云雲。「舊時此中赴試時,只是四五千人,今多一倍。」因論呂與叔論得取士好。因論其集上代人章表之類,文字多難看,此文集之弊。揚因謂:「去了此等好。」曰:「然。」因嘆:「與叔甚高,可惜死早!使其得六十左右,直可觀,可惜善人無福!兄弟都有立。一兄和叔,做《鄉儀》者,更直截,死早。」揚。
康節謂:「天下治,則人上行;天下亂,則人上文。」太祖時,人都不理會文;仁宗時,人會說。今又不會說,只是胡說。因見時文義,甚是使人傷心!揚。
因說「子張學干祿」,曰:「如今時文,取者不問其能,應者亦不必其能,只是盈紙便可得。推而上之,如除擢皆然。禮官不識禮,樂官不識樂,皆是吏人做上去。學官只是備員考試而已,初不是有德行道藝可為表率,仁義禮智,從頭不識到尾!國家元初取人如此,為之奈何!」明作。
三舍人做《乾元統天義》,說乾元處雲「如目之有視,耳之有聽,體之有氣,心之有神」云云。如今也無這般時文。僩。
今人作經義,正是醉人說話。只是許多說話改頭換面,說了又說,不成文字!僩。
今人為經義者,全不顧經文,務自立說,心粗膽大,敢為新奇詭異之論。方試官命此題,已欲其立奇說矣。又,出題目定不肯依經文成片段,都是斷章牽合,是甚麼義理!三十年前人猶不敢如此,只因一番省試出「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三句,後遂成例。當時人甚駭之,今遂以為常矣。遂使後生輩違背經旨,爭為新奇,迎合主司之意,長浮競薄,終將若何,可慮!可慮!王介甫《三經義》固非聖人意,然猶使學者知所統一。不過專念本經,及看註解,而以其本注之說為文辭,主司考其工拙,而定去留耳。豈若今之違經背義,恣為奇說,而無所底止哉!當時神宗令介甫造《三經義》,意思本好。只是介甫之學不正,不足以發明聖意為可惜耳。今為經義者,又不若為詞賦;詞賦不過工於對偶,不敢如治經者之亂說也。聞虜中科舉罷,即曉示雲,後舉於某經某史命題,仰士子各習此業。使人心有所定止,專心看一經一史,不過數舉,則經史皆通。此法甚好。今為主司者,務出隱僻題目,以乘人之所不知,使人弊精神於檢閱,茫然無所向方,是果何法也!僩。
時有報行遣試官牽合破碎出題目者。或曰:「如此行遣一番,也好。」曰:「某常說,不當就題目上理會。這個都是道術不一,所以如此。所以王介甫行《三經字說》,說是一道德,同風俗。是他真箇使得天下學者盡只念這物事,更不敢別走作胡說,上下都有個據守。若是有才者,自就他這腔子裡說得好,依舊是好文字。而今人卻務出暗僻難曉底題目,以乘人之所不知,卻如何教他不杜撰,不胡說得!」或曰:「若不出難題,恐盡被人先牢籠做了。」曰:「莫管他。自家依舊是取得好文字,不誤遠方觀聽。而今卻都是杜撰胡說,破壞後生心術,這個乖。某常說,今日學校科舉不成法。上之人分明以賊盜遇士,士亦分明以盜賊自處,動不動便鼓譟作鬧,以相迫脅,非盜賊而何?這個治之無他,只是嚴挾書傳義之禁,不許繼燭,少間自沙汰了一半。不是秀才底人,他亦自不敢來。雖無沙汰之名,而有其實。既不許繼燭,他自要奔,去聲。無緣更代得人筆。」或曰:「恐難止遏。今只省試及太學補試,已自禁遏不住。」曰:「也只是無人理會。若捉得一兩個,真箇痛治,人誰敢犯!這個須從保伍中做起,卻從保正社首中討保明狀,五家為保,互相保委。若不是秀才,定不得與保明。若捉出詭名納兩副三副卷底人來,定將保明人痛治,人誰敢犯!某嘗說,天下無難理會底事,這般事,只是黑地里腳指縫也求得出來,不知如何得恁地無人理會!」又曰:「今日科舉考試也無法不通看。」或曰:「解額當均否?」曰:「固是當均。」或曰:「看來不必立為定額,但以幾名終場卷子取一名,足矣。」曰:「不得。少間便長詭名納卷之弊。依舊與他立定額。只是從今起,照前三舉內終場人數計之,就這數內立定額數。三舉之後,又將來均一番。如此,則多少不至相懸絕矣。」因說混補,曰:「頃在朝時,趙丞相欲行三舍法。陳君舉欲行混補,趙丞相不肯,曰:『今此天寒粟貴,若復混補,須添萬餘人,米價愈騰踴矣!』某曰:『為混補之說者固是謬,為三舍之說亦未為得也。未論其他,只州郡那裡得許多錢穀養他?蓋入學者既有舍法之利,又有科舉之利,不入學者止有科舉一塗,這裡便是不均。利之所在,人誰不趨?看來只均太學解額於諸路,便無事。如今太學解額,七人取兩人。便七人取一人也由我,十人取一人也由我,二十人、三十人、四十人取一人也只由我。而今自立個不平放這裡,如何責得人趨』!」或問:「恩榜無益於國家,可去否?」曰:「此又去不得。去之則傷仁恩,人必怨。看來只好作文學助教闕,立定某州文學幾員,助教幾員,隨其人士之多少以定員數,如宗室宮觀例,令自指射占闕,相與受代,莫要教他出來做官。既不傷仁恩,又無老耄昏濁貪猥不事事之病矣。」杜佑《通典》中說釋奠處有文學助教官。因說祿令,曰:「今日祿令更莫說,更是不均。且如宮觀祠祿,少間又盡指占某州某州。蓋州郡財賦各自不同,或元初立額有厚薄,或後來有增減,少間人盡占多處去。雖曰州郡富厚,被人炒多了,也供當不去。少間本州本郡底不曾給得,只得去應副他處人矣。」因又說經界。或曰:「初做,也須擾人。」曰:「若處之有法,何擾之有?而今只是人人不曉,所以被人瞞說難行。間有一兩個曉得底,終不足以勝不曉者之多。若人人都教他算,教他法量,他便使瞞不得矣。打量極多法,惟法算量極易,自紹興間,秦丞相舉行一番以至今。看來是蘇綽以後,到紹興方得行一番,今又多弊了。看來須是三十年又量一番,庶常無弊。蓋人家田產只五六年間便自不同,富者貧,貧者富,少間病敗便多,飛產匿名,無所不有。須是三十年再與打量一番,則乘其弊少而易為力,人習見之,亦無所容其奸矣。要之,既行,也安得盡無弊?只是得大綱好,其間寧無少弊處?只如秦丞相紹興間行,也安得盡無弊?只是十分弊,也須革去得九分半,所余者一分半分而已。今人卻情願受這十分重弊壓在頭上,都不管。及至才有一人理會起,便去搜剔那半分一分底弊來瑕疵之,以為決不可行。如被人少卻百貫千貫卻不管,及被人少卻百錢千錢,便反到要與理會。今人都是這般見識。而今分明是有個天下國家,無一人肯把做自家物事看,不可說著。某常說,天下事所以終做不成者,只是壞於懶與私而已!懶,則士大夫不肯任事。有一樣底說,我只認做三年官了去,誰能閒理會得閒事,閒討煩惱!我不理會,也得好好做官去。次則豪家上戶群起遮攔,恐法行則奪其利,盡用納稅。惟此二者為梗而已。」又曰:「事無有處置不得者。事事自有個恰好處,只是不會思量,不得其法。只如舊時科舉無定日,少間人來這州試了,又過那州試;州里試了,又去漕司試;無理會處。不知誰恁聰明,會思量定作八月十五日,積年之弊,一朝而革,這個方喚做處置事。聖人所以做事動中機會,便是如此。」又曰:「凡事須看透背後去。」因舉掌云:「且如這一事,見得這一面是如此,便須看透那手背後去,方得。如國手下棋一著,便見得數十著以後之著。若只看這一面,如何見得那事幾?更說甚治道!」僩。
包顯道言科舉之弊。先生曰:「如他經尚是就文義上說,最是《春秋》不成說話,多是去求言外之意,說得不成模樣。某說道,此皆是『侮聖人之言』!卻不如王介甫樣,索性廢了,較強。」又笑云:「常有一人作《隨時變通論》,皆說要復古。至論科舉要復鄉舉里選,卻說須是歇二十年卻行,要待那種子盡了方行得。說得來也是。」義剛。
器遠問:「今士人習為時文應舉,如此須當有個轉處否?」曰:「某舊時看,只見天下如何有許多道理恁地多!如今看來,只有一個道理,只有一個學。在下者也著如此學,在上者也著如此學。在上若好學,自見道理,許多弊政,亦自見得須要整頓。若上好學,便於學舍選舉賢儒,如胡安定孫明復這般人為教導之官;又須將科目盡變了,全理會經學,這須會好。今未說士子,且看朝廷許多奏表,支離蔓衍,是說甚麼!如誥宰相,只須說數語戒諭,如此做足矣。」敬之云:「先生常說:『表奏之文,下諛其上也;誥敕之文,上諛其下也。』」賀孫。
問:「今日科舉之弊,使有可為之時,此法何如?」曰:「也廢他不得。然亦須有個道理。」又曰:「更須兼他科目取人。」
「今時文賦卻無害理,經義大不便,分明是『侮聖人之言』!如今年三知舉所上札子,論舉人使字,理會這個濟得甚?今日亦未論變科舉法。只是上之人主張分別善惡,擢用正人,使士子少知趨向,則人心自變,亦有可觀。」可學問:「歐陽公當時變文體,亦是上之人主張?」曰:「渠是變其詭怪。但此等事,亦須平日先有服人,方可。」舜功問:「歐陽公《本論》亦好,但末結未盡。」曰:「《本論》精密卻過於《原道》。《原道》言語皆自然,《本論》卻生受。觀其意思,乃是聖人許多憂慮做出,卻無自然氣象。下篇不可曉。」德粹云:「以拜佛,知人之性善。」先生曰:「亦有說話。佛亦教人為善,故渠以此觀之也。」可學。
今科舉之弊極矣!鄉舉里選之法是第一義,今不能行。只是就科舉法中與之區處,且變著如今經義格子,使天下士子各通《五經》大義。一舉試《春秋》,一舉試《三禮》,一舉試《易》《詩》《書》,禁懷挾。出題目,便寫出《註疏》與諸家之說,而斷以己意。策論則試以時務,如禮、樂、兵、刑之屬,如此亦不為無益。欲革奔競之弊,則均諸州解額,稍損太學之額。太學則罷月書季考之法,皆限之以省試,獨取經明行修之人。如此,亦庶幾矣。木之。
因言今日所在解額太不均,先生曰:「只將諸州終場之數,與合發解人數定便了。又不是天造地設有定數,何故不敢改動?也是好笑!」浩。
或言太學補試,動一二萬人之冗。曰:「要得不冗,將太學解額減損,分布於諸州軍解額少處。如此,則人皆只就本州軍試,又何苦就補試也!」燾。
臨別,先生留飯。坐間出示理會科舉文字,大要欲均諸州解額,仍乞罷詩賦,專經學論策,條目井井。云:「且得士人讀些書,三十年後,恐有人出。」泳。
乙卯年,先生作科舉私議一通,付過看。大概欲於三年前曉示,下次科場,以某經、某子、某史試士人。如大義,每道只六百字,其餘兩場亦各不同。後次又預前以某年科場,別以某經、某子、某史試士人,蓋欲其逐番精通也。過欲借錄,不許。過。
先生言時文之謬,云:「如科舉後便下詔,今番科舉第一場出題目在甚經內;論題出在甚史內,如《史記》《漢書》等,廣說二書;策只出一二件事。庶幾三年之間,專心去看得一書。得底固是好,不得底也逐番看得一般書子細。」胡泳。
先生云:「《禮書》已定,中間無所不包。某常欲作一科舉法。今之詩賦實為無用,經義則未離於說經。但變其虛浮之格,如近古義,直述大意。立科取人,以《易》《詩》《書》為一類,《三禮》為一類,《春秋三傳》為一類。如子年以《易》《詩》《書》取人,則以前三年舉天下皆理會此三經;卯年以《三禮》取人,則以前三年舉天下皆理會此《三禮》;午年以《春秋三傳》取人,則以前三年舉天下皆理會此《春秋三傳》。如《易》《詩》《書》稍易理會,故先用此一類取人。如是周而復始,其每舉所出策論,皆有定所。如某書出論,某書出策,如天文、地理、樂律之類,皆指定令學者習,而用以為題。」賀孫云:「此法若行,但恐卒未有考官。」曰:「須先令考官習之。」賀孫。
李先生說:「今日習春秋者,皆令各習一傳,並習誰解,只得依其說,不得臆說。」先生曰:「六經皆可如此,下家狀時,皆令定了。」揚。
今人都不曾讀書,不會出題目。《禮記》有無數好處,好出題目。揚。
科舉種子不好。謂試官只是這般人。揚。
張孟遠以書來論省試策題目,言今日之弊,在任法而不任人。孟遠謂今日凡事傷不能守法。曰:「此皆偏說。今日乃是要做好事,則以礙法不容施行;及至做不好事,即便越法不顧,只是不勇於為善。」必大。
問:「今之學校,自麻沙時文冊子之外,其他未嘗過而問焉。」曰:「怪它不得,上之所以教者不過如此。然上之人曾不思量,時文一件,學子自是著急,何用更要你教!你設學校,卻好教他理會本分事業。」曰:「上庠風化之原,所謂『季考行藝』者,行尤可笑,只每月占一日之食便是。」先生笑曰:「何其簡易也!」曰:「天下之事,大正則難,如學校間小正須可。」曰:「大處正不得,小處越難。才動著,便有掣肘,如何正得!」琮。
因說科舉所取文字,多是輕浮,不明白著實。因嘆息云:「最可優者,不是說秀才做文字不好,這事大關世變。東晉之末,其文一切含胡,是非都沒理會。」賀孫。
有少年試教官。先生曰:「公如何須要去試教官?如今最沒道理,是教人懷牒來試討教官。某嘗經歷諸州,教官都是許多小兒子,未生髭鬚;入學底多是老大底人,如何服得他;某思量,須是立個定製,非四十以上不得任教官。」又云:「須是罷了堂除,及注授教官,卻請本州鄉先生為之。如福州,便教林少穎這般人做,士子也歸心,他教也必不苟。」又云:「只見泉州教官卻老成,意思卻好。然他教人也未是,如教人編抄甚長編文字。」又曰:「今教授之職,只教人做科舉時文。若科舉時文,他心心念念要爭功名,若不教他,你道他自做不做?何待設官置吏,費廩祿教他做?也須是當職底人怕道人不曉義理,須是要教人識些。如今全然無此意,如何恁地!」賀孫。
坐中有說赴賢良科。曰:「向來作時文應舉,雖是角虛無實,然猶是白直,卻不甚害事。今來最是喚做賢良者,其所作策論,更讀不得。緣世上只有許多時事,已前一齊話了,自無可得說。如笮酒相似,第一番淋了,第二番又淋了,第三番又淋了。如今只管又去許多糟粕里只管淋,有甚麼得話!既無可得話,又只管要新。最切害處,是輕德行,毀名節,崇智術,尚變詐,讀之使人痛心疾首。不知是甚世變到這裡,可畏!可畏!這都是不祥之兆,隆興以來不恁地。自隆興以後有恢復之說,都要來說功名,初不曾濟得些事。今看來,反把許多元氣都耗卻。管子、孔門所不道,而其言猶曰『禮義廉恥,是謂四維』。如今將禮義廉恥一切掃除了,卻來說事功!」賀孫。
葉正則彭大老欲放混補,廟堂亦可之,但慮艱食,故不果行。二人之意,大率為其鄉人地耳。廟堂雲「今日太學文字不好」,卻不知所以不好之因。便使時文做得十分好後,濟得甚事!某有一策:諸州解額,取見三舉終場最多人數,以寬處為準,皆與添上。省試取數卻不增。其補試,卻用科舉年八月十五日引試。若要就補,須舍了解試始得。如此,庶幾人有固志,免得如此奔競喧鬨。閎祖。
說趙丞相欲放混補,嘆息云:「方今大倫,恁地不成模樣!身為宰相,合以何為急?卻要急去理會這般事,如何恁地不識輕重!此皆是衰亂之態。只看宣和末年,番人將至,宰相說甚事,只看《實錄》頭一版便見,且說太學秀才做時文不好,你道是識世界否!如今待補取士,有甚不得?如何道恁地便取得人才,如彼便取不得人才?只是亂說。待補之立,也恰如擲骰子一般,且試采,擲得便得試,擲不得便不得試,且以為節制。那裡得底便是,不得底便不是?這般做事,都是枉費氣力。某常說均解額,只將逐州三舉終場人數,用其最多為額,每百人取幾人,太學許多濫恩一齊省了。元在學者,聽依舊恩例。諸路牒試皆罷了,士人如何也只安鄉舉。如何自家卻立個物事,引誘人來奔趨!下面又恁地促窄,無入身處。如何又只就微末處理會!若均解額取人數多,或恐下梢恩科數多,則更將分數立一長限;以前得舉人,卻只依舊限,有甚不得處?他只說近日學中緣有待補,不得廣取,以致學中無好文字。不知時文之弊已極,雖鄉舉又何嘗有好文字膾炙人口?若是要取人才,那裡將這幾句冒頭見得?只是胡說!今時文日趨於弱,日趨於巧小,將士人這些志氣都消削得盡。莫說以前,只是宣和末年三舍法才罷,學舍中無限好人才,如胡邦衡之類,是甚麼樣有氣魄!做出那文字是甚豪壯!當時亦自煞有人。及紹興渡江之初,亦自有人才。那時士人所做文字極粗,更無委曲柔弱之態,所以亦養得氣宇。只看如今秤斤注兩,作兩句破頭,如此是多少衰氣!」賀孫。
或問:「趙子直建議行三舍法:補入縣學;自縣學比試,入於州學;自州學貢至行在補試,方入太學。如何?」曰:「這是顯然不可行底事。某嘗作書與說,他自謂行之有次第,這下梢須大乖。今只州縣學裡小小補試,動不動便只是請囑之私。若便把這個為補試之地,下梢須至於興大獄。子直這般所在,都不詢訪前輩。如向者三舍之弊,某嘗及見老成人說,劉聘君雲,縣學嘗得一番分肉,肉有內舍、外舍多寡之差。偶齋仆下錯了一分,學生便以界方打齋仆,高聲大怒云:『我是內捨生,如何卻只得外捨生肉?』如此等無廉恥事無限,只是蔡京法度如此。嘗見胡珵德輝有言曰:『學校之設,所以教天下之人為忠為孝也。國家之學法,始於熙寧,成於崇觀。熙寧之法,李定為之也;崇觀之法,蔡京為之也。李定者,天下之至不孝者也;蔡京者,天下之至不忠者也。豈有不忠不孝之人,而其所立之法可行於天下乎!』今欲行三舍之法,亦本無他說,只為所取待補多滅裂,真正老成士人,多不得太學就試,太學緣此多不得人。然初間所以立待補之意,只為四方士人都來就試,行在壅隘,故為此法。然又須思量,所以致得四方士人苦死都要來赴太學試,為甚麼?這是個弊端,須從根本理會去。某與子直書曾雲,若怕人都來赴太學試,須思量士人所以都要來做甚麼。皆是秀才,皆非有古人教養之實,而仕進之途如此其易。正試既優,又有舍選,恩數厚,較之諸州或五六百人解送一人,何其不平至於此!自是做得病痛如此。不就這處醫治,卻只去理會其末!今要好,且明降指揮,自今太學並不許以恩例為免。若在學人援執舊例,則以自今新補入為始。他未入者幸得入而已,未暇計此。太學既無非望之恩,又於鄉舉額窄處增之,則人人自安鄉里,何苦都要入太學!不就此整理,更說甚?高抑崇,秦相舉之為司業,抑崇乃龜山門人。龜山於學校之弊,煞有說話,渠非不習聞講論,到好做處,卻略不施為。秦本惡程學,後見其用此人,人莫不相慶,以為庶幾善類得相汲引。後乃大不然,一向苟合取媚而已!學校以前整頓固難。當那時兵興之後,若從頭依自家好規模整頓一番,豈不可為?他當時於秦相前,亦不敢說及此。」賀孫。
因論黃幾先言,曾於周丈處見虜中賦,氣脈厚。先生曰:「那處是氣象大了,說得出來。自是如此,不是那邊人會。」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