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第一百三 羅氏門人
2024-10-09 09:54:08
作者: (宋)朱熹 (宋)黎靖德編
李願中
延平先生氣象好。振。
問延平先生言行。曰:「他卻不曾著書,充養得極好。凡為學,也不過是恁地涵養將去,初無異義。只是先生睟面盎背,自然不可及。」驤。
李延平初間也是豪邁底人,到後來也是磨琢之功。在鄉,若不異於常人,鄉曲以上底人只道他是個善人。他也略不與人說。待問了,方與說。賀孫。
李先生少年豪勇夜醉,馳馬數里而歸。後來養成徐緩,雖行二三里路,常委蛇緩步,如從容室中也。問:「先生如何養?」曰:「先生只是潛養思索。」方。
「人性褊急,發不中節者,當於平日言語動作間以緩持之。持之久,則心中所發,自有條理。」因說:「李先生行郊外,緩步委蛇,如在室中,不計其遠。嘗隨至人家,才相見,便都看了壁上碑文。先生俟茶罷,即起向壁立看,看了一廳碑,又移步向次壁看,看畢就坐。其所持專一詳緩如此。初性甚急,後來養成至於是也。」方。
行夫問:「李先生謂:『常存此心,勿為事物所勝。』」先生答之云云。頃之,復曰:「李先生涵養得自是別,真所謂不為事物所勝者。古人云,終日無疾言遽色,他真箇是如此。如尋常人去近處,必徐行;出遠處,行必稍急。先生出近處也如此,出遠處亦只如此。尋常人叫一人,叫之一二聲不至,則聲必厲;先生叫之不至,聲不加於前也。又如坐處壁間有字,某每常亦須起頭一看。若先生則不然。方其坐時,固不看也。若是欲看,則必起就壁下視之。其不為事物所勝,大率若此。常聞先生後生時,極豪邁,一飲必數十杯。醉則好馳馬,一驟三二十里不回。後來卻收拾得恁地純粹,所以難及。」道夫。
李先生居處有常,不作費力事。所居狹隘,屋宇卑小。及子弟漸長,逐間接起,又接起廳屋。亦有小書室,然甚齊整瀟灑,安物皆有常處。其制行不異於人。亦常為任希純教授延入學作職事,居常無甚異同,頹如也。真得龜山法門。亦嘗議龜山之失。方。
李延平不著書,不作文,頹然若一田夫野老,然又太和順了。羅仲素衣服之類亦日有定程,如黃昏如何服,睡復易。然太執。揚。
李先生好看《論語》,自明而已。謂孟子早是說得好了,使人愛看了也。其居在山間,亦殊無文字看讀辨正,更愛看春秋左氏。初學於仲素,只看經。後侯師聖來沙縣,羅邀之至,問:「伊川如何看?」云:「亦看左氏。要見曲折,故始看左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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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近見廖子晦言,今年見先生,問延平先生『靜坐』之說,先生頗不以為然,不知如何?」曰:「這事難說。靜坐理會道理,自不妨。只是討要靜坐,則不可。理會得道理明透,自然是靜。今人都是討靜坐以省事,則不可。嘗見李先生說:『舊見羅先生說春秋,頗覺不甚好。不知到羅浮靜極後,又理會得如何。』是時羅已死。某心常疑之。以今觀之,是如此。蓋心下熱鬧,如何看得道理出!須是靜,方看得出。所謂靜坐,只是打疊得心下無事,則道理始出;道理既出,則心下愈明靜矣。」僩。
舊見李先生云:「初問羅先生學春秋,覺說得自好。後看胡文定春秋,方知其說有未安處。」又云:「不知後來到羅浮山中靜極後,見得又如何?」某頗疑此說,以為春秋與「靜」字不相干,何故須是靜處方得工夫長進?後來方覺得這話好。蓋義理自有著力看不出處。然此亦是後面事,初間亦須用力去理會,始得。若只靠著靜後聽他自長進,便卻不得。然為學自有許多階級,不可不知也。如某許多文字,便覺得有個吃力處,尚有這些病在。若還更得數年,不知又如何。榦。
李先生云:「看聖賢言語,但一踔看過,便見道理者,卻是真意思。才著心去看,便蹉過了多。」升卿。
正蒙知言之類,學者更須被他汩沒。李先生極不要人傳寫文字及看此等。舊嘗看正蒙,李甚不許。然李終是短於辨論邪正,蓋皆不可無也。無之,即是少博學詳說工夫也。方。
李先生云:「橫渠說,不須看。非是不是,只是恐先入了費力。」方。
李問陳幾叟借得文定傳本,用薄紙真謹寫一部。易傳亦然。方。
李先生云:「書不要點,看得更好。」方。
李先生說一步是一步。如說「仁者其言也訒」,某當時為之語云,「聖人如天覆萬物」云云。李曰:「不要如是廣說。須窮『其言也訒』前頭如何,要得一進步處。」方。
李先生不要人強行,須有見得處方行,所謂洒然處。然猶有偏在。灑落而行,固好。未到灑落處,不成不行!亦須按本行之,待其著察。方。
李先生當時說學,已有許多意思。只為說「敬」字不分明,所以許多時無捉摸處。方。
李先生說:「人心中大段惡念卻易制伏。最是那不大段計利害、乍往乍來底念慮,相續不斷,難為驅除。」今看得來,是如此。廣。
李先生嘗云:「人之念慮,若是於顯然過惡萌動,此卻易見易除。卻怕於相似閒底事爆起來,纏繞思念將去,不能除,此尤害事。」某向來亦是如此。賀孫。
「『必有事焉。』由此可至『君子三變』。『改過遷善』,由此可至『所過者化』。」李先生說。方。
李先生言:「事雖紛紛,須還我處置。」方。
李先生有為,只用蠱卦,但有決裂處。方。
李先生云:「天下事,道理多,如子瞻才智高,亦或窺得,然其得處便有病也。」方。
問:「先生所作李先生行狀雲『終日危坐,以驗夫喜怒哀樂之前氣象為如何,而求所謂中者』,與伊川之說若不相似?」曰:「這處是舊日下得語太重。今以伊川之語格之。則其下工夫處,亦是有些子偏。只是被李先生靜得極了,便自見得是有個覺處,不似別人。今終日危坐,只是且收斂在此,勝如奔馳。若一向如此,又似坐禪入定。」賀孫。
或問:「延平先生何故驗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而求所謂中?」曰:「只是要見氣象。」陳後之曰:「持守良久,亦可見未發氣象。」曰:「延平即是此意。若一向這裡,又差從釋氏去。」淳。
問:「延平欲於未發之前觀其氣象,此與楊氏體驗於未發之前者,異同如何?」曰:「這個亦有些病。那『體驗』字是有個思量了,便是已發。若觀時恁著意看,便也是已發。」問:「此體驗是著著觀?只恁平常否?」曰:「此亦是以不觀觀之。」淳。
再論李先生之學常在目前。先生曰:「只是『君子戒慎所不睹,恐懼所不聞』,便自然常存。顏子非禮勿視聽言動,正是如此。」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