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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康侯雖非門人,而嘗見謝楊,今附。子侄附。

2024-10-09 09:53:49 作者: (宋)朱熹 (宋)黎靖德編

  或問:「胡文定之學與董仲舒如何?」曰:「文定卻信『得於己者可以施於人,學於古者可以行於今』。其他人皆謂得於己者不可施於人,學於古者不可行於今,所以淺陋。然文定比似仲舒較淺,仲舒比似古人又淺。」又曰:「仲舒識得本原,如雲『正心修身可以治國平天下』,如說『仁義禮樂皆其具』,此等說話皆好。若陸宣公之論事,卻精密,第恐本原處不如仲舒。然仲舒施之臨事,又卻恐不如宣公也。」學蒙。

  文定大綱說得正。微細處,五峰尤精,大綱卻有病。方。

  胡文定說較疏,然好;五峰說密,然有病。

  問:「文定言,人常令胸中自在。」云:「克己無欲。」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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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定氣象溫潤,卻似貴人。方。

  原仲說,文定少時性最急,嘗怒一兵士,至親毆之,兵輒抗拒。無可如何,遂回入書室中作小冊,盡寫經傳中文有寬字者於冊上以觀玩,從此後遂不性急矣。方。

  胡文定云:「知至故能知言,意誠故能養氣。」此語好。又云:「豈有見理已明而不能處事者!」此語亦好。夔孫。

  「胡文定公傳家錄,議論極有力,可以律貪起懦,但以上工夫不到。如訓子弟作郡處,末後說道:『將來不在人下。』便有克伐之意。」子升云:「有力行之意多,而致知工夫少。」曰:「然。」木之。

  問:「文定靖康第二札如何?」云:「君相了得,亦不必定其規模;不然,亦須定其大綱。專戰、專和、專守之類,可定。」揚。

  文定論時事,要掃除故跡,乘勢更張。龜山論時,用其蠱卦說,且扶持苟完。龜山語見答胡康侯第八書中,止謂役法、冗官二事而已,非盡然也。伊川有從本言者,有從末言者。從末言,小變則小益,大變則大益。包荒傳云:「以含洪之體,為剛果之用。」方。

  胡文定公云:「世間事如浮雲流水,不足留情,隨所寓而安也。」寅近年卻於正路上有個見處,所以立朝便不碌碌,與往日全不同。往時虛憍恃氣,今則平心觀理矣。振。

  胡文定初得曾文清時,喜不可言。然已仕宦駸駸了,又參禪了,如何成就得他!揚。

  向見籍溪說,文定當建炎間,兵戈擾攘,寓荊門,擬遷居。適湘中有兩士人協力具舟楫,往迎文定,其一人乃黎才翁。文定始亦有遲疑之意,及至湘中,則舍宇動用,便利如歸,處之極安。又聞范丈說,文定得碧泉,甚愛之。有本亭記所謂「命門弟子往問津焉」,即才翁也。佐。

  胡致堂之說雖未能無病,然大抵皆太過,不會不及,如今學者皆是不及。學蒙。以下明仲。

  胡致堂說道理,無人及得他。以他才氣,甚麼事做不得!只是不通檢點,如何做得事成?我欲做事,事未起,而人已檢點我矣。僩。

  胡致堂議論英發,人物偉然。向嘗侍之坐,見其數杯後,歌孔明出師表,誦張才叔自靖人自獻於先王義,陳了翁奏狀等,可謂豪傑之士也!讀史管見乃嶺表所作,當時並無一冊文字隨行,只是記憶,所以其間有牴牾處。有人好誦佛書,致堂因集史傳中虜人姓名揭之一處,其人果收去念誦,此其戲也。又嘗解《論語》「舉直錯諸枉」章雲,是時哀公威權已去,不知何以為舉錯;但能以是權付之孔子,斯可矣。人傑。

  南軒言「胡明仲有三大功:一,言太上即尊位事;二,行三年喪;三云云」。先生云:「南軒見得好。設使不即位,只以大元帥討賊,徽廟升遐,率六軍縞素,是甚麼模樣氣勢!後來一番難如一番。今日有人做亦得,只是又較難些子!」揚。

  胡籍溪人物好,沈靜謹嚴,只是講學不透。賀孫。○以下原仲。

  藉溪教諸生於功課餘暇,以片紙書古人懿行,或詩文銘贊之有補於人者,粘置壁間;俾往來誦之,咸令精熟。若海。

  籍溪廳上大榜曰:「文定書堂。」籍溪舊開藥店,「胡居士熟藥正鋪」並諸藥牌,猶存。振。

  「明仲甚畏仁仲議論,明仲亦自信不及。」先生云:「人不可不遇敵己之人。仁仲當時無有能當之者,故恣其言說出來。然今觀明仲說,較平正。」揚。以下仁仲。

  游楊之後,多為秦相所屈。胡文定剛勁,諸子皆然。和仲不屈於秦,仁仲直卻其招不往。揚。

  仁仲見龜山求教,龜山云:「且讀《論語》。」問:「以何為要?」云:「熟讀。」方。

  五峰善思,然思過處亦有之。道夫。

  知言形容道德,只是如畫卦影。到了後方理會得,何益!方。

  東萊云:「知言勝似正蒙。」先生曰:「蓋後出者巧也。」方子。振錄云:「正蒙規摹大,知言小。」

  知言疑義,大端有八:性無善惡,心為已發,仁以用言,心以用盡,不事涵養,先務知識,氣象迫狹,語論過高。方。

  做出那事,便是這裡有那理。凡天地生出那物,便都是那裡有那理。五峰謂「性立天下之有」,說得好;「情效天下之動」,效如效死、效力之「效」,是自力形出也。淳。

  五峰說「心妙性情之德」。不是他曾去研窮深體,如何直見得恁地!夔孫。

  「心妙性情之德。」妙是主宰運用之意。升卿。

  仲思問:「五峰中、誠、仁如何?」曰:「『中者性之道』,言未發也;『誠者命之道』,言實理也;『仁者心之道』,言發動之端也。」又疑「道」字可改為「德」字。曰:「亦可。『德』字較緊,然他是特地下此寬字。伊川答與叔書中亦云:『中者性之德,近之。』伯恭云:『知言勝正蒙。』似此等處,誠然,但不能純如此處爾。」又疑中、誠、仁,一而已,何必別言?曰:「理固未嘗不同。但聖賢說一個物事時,且隨處說他那一個意思。自是他一個字中,便有個正意義如此,不可混說。聖賢書初便不用許多了。學者亦宜各隨他說處看之,方見得他所說字本相。如誠、如中、如仁。若便只混看,則下梢都看不出。」伯羽。砥錄別出。

  仲思問:「天之所以命乎人者,實理而已。故言『誠者命之道,中者性之道』,如何?」曰:「未發時便是性。」曰:「如此,則喜怒哀樂未發便是性,既發便是情。」曰:「然。此三句道得極密。伯恭道『知言勝似正蒙』,如這處,也是密,但不純恁地。」又問:「『道』字不如『德』字?」曰:「所以程子云:『中者性之德為近之。』但言其自然,則謂之道;言其實體,則謂之德。『德』字較緊,『道』字較寬。但他故下這寬字,不要挨拶著他。」又問:「言中,則誠與仁亦在其內否?」曰:「不可如此看。若可混並,則聖賢已自混並了。須逐句看他:言誠時,便主在實理髮育流行處;言性時,便主在寂然不動處;言心時,便主在生發處。」砥。

  堯卿問:「『誠者性之德』,此語如何?」曰:「何者不是性之德?如仁義禮智皆性之德,恁地說較不切。不如胡氏『誠者命之道乎』說得較近傍。」義剛。

  問:「『誠者物之終始』,而『命之道』。」曰:「誠是實理,徹上徹下,只是這個。生物都從那上做來,萬物流形天地之間,都是那底做。五峰云:『誠者命之道,中者性之道,仁者心之道。』此數句說得密。如何大本處卻含糊了!以性為無善惡,天理人慾都混了,故把作同體。」或問:「『同行』語如何?」曰:「此卻是只就事言之。」直卿曰:「它既以性無善惡,何故云『中者性之道』?」曰:「它也把中做無善惡。」

  李維申說:「合於心者為仁。」曰:「卻是從義上去。不如前日說『存得此心便是仁』,卻是。」因舉五峰語云:「『人有不仁,心無不仁。』說得極好!」雉。

  胡五峰云:「人有不仁,心無不仁。」此說極好!人有私慾遮障了,不見這仁,然心中仁依舊只在。如日月本自光明,雖被雲遮,光明依舊在里。又如水被泥土塞了,所以不流,然水性之流依舊只在。所以「克己復禮為仁」,只是克了私慾,仁依舊只在那裡。譬如一個鏡,本自光明,只緣塵,都昏了。若磨去塵,光明只在。明作。

  「五峰曰:『人有不仁,心無不仁。』既心無不仁,則『巧言令色』者是心不是?如『巧言令色』,則不成說道『巧言令色』底不是心,別有一人『巧言令色』。如心無不仁,則孔子何以說『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蕭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這個便是心無不仁。」曰:「回心三月不違仁,如何說?」問者默然久之。先生曰:「既說回心三月不違仁,則心有違仁底。違仁底是心不是?說『我欲仁』,便有不欲仁底,是心不是?」節。

  「五峰謂『人有不仁,心無不仁』,此語有病。且如顏子『其心三月不違仁』。若才違仁,其心便不仁矣,豈可謂『心無不仁』!」定夫云:「恐是五峰說本心無不仁。」曰:「亦未是。譬如人今日貧,則說昔日富不得。」震。

  人學當勉,不可據見定。蓋道理無窮,人之思慮有限,若只守所得以為主,則其或墮於偏者,不復能自明也。如五峰只就其上成就所學,亦只是忽而不詳細反覆也。方。

  問:「知言有云:『佛家窺見天機,有不器於物者。』此語莫已作兩截?」曰:「亦無甚病。方錄作「此語甚得之」。此蓋指妙萬物者,而不知萬物皆在其中。聖人見道體,正如對面見人,其耳目口鼻發眉無不見。佛家如遠望人,只見髣象,初不知其人作何形狀。」問:「佛家既如此說,而其說性乃指氣,卻是兩般。」曰:「渠初不離此說。但既差了,則自然錯入別處去。」可學。

  因言:「久不得胡季隨諸人書。季隨主其家學,說性不可以善言。本然之善,本自無對;才說善時,便與那惡對矣。才說善惡,便非本然之性矣。本然之性是上面一個,其尊無比。僩錄但云:「季隨主其家學,說性不可以善言。本然之性,是上面一個,其尊無對。」善是下面底,才說善時,便與惡對,非本然之性矣。『孟子道性善』,非是說性之善,只是讚嘆之辭,說『好個性』!如佛言『善哉』!此文定之說。某嘗辨之雲,本然之性,固渾然至善,不與惡對,僩錄作「無善可對」。此天之賦予我者然也。然行之在人,則有善有惡:做得是者為善,做得不是者為惡。豈可謂善者非本然之性?只是行於人者,有二者之異,然行得善者,便是那本然之性也。若如其言,有本然之善,僩錄作「性」。又有善惡相對之善,僩錄作「性」。則是有二性矣!方其得於天者,此性也;及其行得善者,亦此性也。只是才有個善底,僩錄作「行得善底」。便有個不善底,所以善惡須著對說。不是元有個惡在那裡,等得他來與之為對。只是行得錯底,便流入於惡矣。此文定之說,故其子孫皆主其說,而致堂五峰以來,其說益差,遂成有兩性:本然者是一性,善惡相對者又是一性。他只說本然者是性,善惡相對者不是性,豈有此理!然文定又得於龜山,龜山得之東林常摠。摠,龜山鄉人,與之往來,後住廬山東林。龜山赴省,又往見之。摠極聰明,深通佛書,有道行。龜山問:『「孟子道性善」,說得是否?』摠曰:『是。』又問:『性豈可以善惡言?』摠曰:『本然之性,不與惡對。』此語流傳自他。然摠之言,本亦未有病。蓋本然之性是本無惡。及至文定,遂以『性善』為讚嘆之辭;到得致堂五峰輩,遂分成兩截,說善底不是性。若善底非本然之性,卻那處得這善來?既曰讚嘆性好之辭,便是性矣。僩錄作「便是性本善矣」。若非性善,何讚嘆之有?如佛言『善哉!善哉』!為讚美之辭,亦是說這個道好,所以讚嘆之也。二蘇論性亦是如此,嘗言,『孟子道性善』,猶雲火之能熟物也;荀卿言『性惡』,猶雲火之能焚物也。龜山反其說而辨之曰:『火之所以能熟物者,以其能焚故耳。若火不能焚,物何從熟?』蘇氏論性說:『自上古聖人以來,至孔子不得已而命之曰一,寄之曰中,未嘗分善惡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與中始支矣!』儘是胡說!他更不看道理,只認我說得行底便是。諸胡之說亦然,季隨至今守其家說。」因問:「文定卻是卓然有立,所謂『非文王猶興』者。」曰:「固是。他資質好,在太學中也多聞先生師友之訓,所以能然。嘗得潁昌一士人,忘其姓名,問學多得此人警發。後為荊門教授,龜山與之為代,因此識龜山,因龜山方識游謝,不及識伊川。自荊門入為國子博士,出來便為湖北提舉。是時上蔡宰本路一邑,文定卻從龜山求書見上蔡。既到湖北,遂遣人送書與上蔡。上蔡既受書,文定乃往見之。入境,人皆訝知縣不接監司。論理,上蔡既受他書,也是難為出來接他。既入縣,遂先修後進禮見之。畢竟文定之學,後來得於上蔡者為多。他所以尊上蔡而不甚滿於游楊二公,看來游定夫後來也是郎當,誠有不滿人意處。頃嘗見定夫集,極說得丑差,盡背其師說,更說伊川之學不如他之所得。所以五峰臨終謂彪德美曰:『聖門工夫要處只在個「敬」字。游定夫所以卒為程門之罪人者,以其不仁不敬故也。』誠如其言。」卓。僩錄略。

  胡氏說善是讚美之辭,其源卻自龜山,龜山語錄可見。胡氏以此錯了,故所作知言並一齊恁地說。本欲推高,反低了。蓋說高無形影,其勢遂向下去。前日說韓子云:「何謂性?仁義禮智信。」此語自是,卻是他已見大意,但下面便說差了。荀子但只見氣之不好,而不知理之皆善。揚子是好許多思量安排:方要把孟子「性善」之說為是,又有不善之人;方要把荀子「性惡」之說為是,又自有好人,故說道「善惡混」。溫公便主張揚子而非孟子。程先生發明出來,自今觀之,可謂盡矣。賀孫。

  「龜山往來太學,過廬山,見常摠。摠亦南劍人,與龜山論性,謂本然之善,不與惡對。後胡文定得其說於龜山,至今諸胡謂本然之善不與惡對,與惡為對者又別有一善。常摠之言,初未為失。若論本然之性,只一味是善,安得惡來?人自去壞了,便是惡。既有惡,便與善為對。今他卻說有不與惡對底善,又有與惡對底善。如近年郭子和九圖,便是如此見識,上面書一圈子,寫『性善』字,從此牽下兩邊,有善有惡。」或云:「恐文定當來未有甚差,後來傳襲,節次訛舛。」曰:「看他說『善者讚美之辭,不與惡對』,已自差異。」文蔚。

  問:「性無善惡之說,從何而始?」曰:「此出於常摠。摠住廬山,龜山入京,枉道見之,留數日。因問:『孟子識性否?』曰:『識。』曰:『何以言之?』曰:『善不與惡對言。』他之意,乃是謂其初只有善,未有惡。其後文定得之龜山,遂差了。今湖南學者信重知言。某嘗為敬夫辨析,甚諱之。渠當初唱道湖南,偶無人能與辨論者,可惜!可惜!」又讀至彪居正問心一段,先生曰:「如何?」可學謂:「不於原本處理會,卻待些子發見!」曰:「孟子此事,乃是一時間為齊王耳。今乃欲引之以上他人之身,便不是了。」良久,又云:「以放心求心,便不是。才知求,心便已回矣,安得謂之放!」可學。

  因論湖湘學者崇尚知言,曰:「知言固有好處,然亦大有差失,如論性,卻曰:『不可以善惡辨,不可以是非分。』既無善惡,又無是非,則是告子『湍水』之說爾。如曰『好惡性也,君子好惡以道,小人好惡以己』,則是以好惡說性,而道在性外矣,不知此理卻從何而出。」問:「所謂『探視聽言動無息之(際)本,可以(會)知性』,此猶告子『生之謂性』之意否?」曰:「此語亦有病。下文謂:『道義明著,孰知其為此心?物慾引誘,孰知其為人慾?』便以道義對物慾,卻是性中本無道義,逐旋於此處攙入兩端,則是性亦可以不善言矣!如曰:『性也者,天地鬼神之奧也,善不足以名之,況惡乎?孟子說「性善」雲者,嘆美之辭,不與惡對。』其所謂『天地鬼神之奧』,言語亦大故夸逞。某嘗謂聖賢言語自是平易,如孟子尚自有些險處,孔子則直是平實。『不與惡對』之說,本是龜山與摠老相遇,因論孟子說性,曾有此言。文定往往得之龜山,故有是言。然摠老當時之語,猶曰:『渾然至善,不與惡對』,猶未甚失性善之意。今去其『渾然至善』之語,而獨以『不與惡對』為嘆美之辭,則其失遠矣!如論齊王愛牛,此良心之苗裔,因私慾而見者,以答求放心之問;然雞犬之放,則固有去而不可收之理;人之放心,只知求之,則良心在此矣,何必等待天理髮見於物慾之間,然後求之!如此,則中間空闕多少去處,正如屋下失物,直待去城外求也!愛牛之事,孟子只就齊王身上說,若施之他人則不可。況操存涵養,皆是平日工夫,豈有等待發見然後操存之理!今胡氏子弟議論每每好高,要不在人下。才說心,便不說用心,以為心不可用。至如易傳中有連使『用心』字處,皆塗去『用』字。某以為,孟子所謂:『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何獨不可以『用』言也?季隨不以為然。遂檢文定春秋中有連使『用心』字處質之,方無語。大率議論文字,須要親切。如伊川說顏子樂道為不識顏子者,蓋因問者元不曾親切尋究,故就其人而答,欲其深思而自得之爾。後人多因程子之言,愈見說得高遠;如是,則又不若樂道之為有據。伊尹『樂堯舜之道』,亦果非樂道乎?湖湘此等氣象,乃其素習,無怪今日之尤甚也!」謨。

  五峰知言大抵說性未是。自胡文定胡侍郎皆說性未是。其言曰:「性猶水也。善,其水之下乎;情,其水之瀾乎;欲,其水之波浪乎。」乍看似亦好,細看不然。如瀾與波浪何別?渠又包了情慾在性中,所以其說如此。又云:「性,好惡也。君子以道,小人以欲。君子小人,天理人慾而已矣。」伯恭舊看知言云:「只有兩段好,其餘都不好。一段:『能攻人實病,能受人實攻。』一段:『以天下與人,而無人德我之望;有人之天下,而無取人之嫌。』」後來卻又雲,都好。不知伯恭晚年是如何地看。某舊作孟子或問云:「人說性,不肯定說是性善,只是欲推尊性,於性之上虛立一個『善』字位子,推尊其性耳。不知尊之反所以失之!」璘。

  「好惡,性也。」既有好,即具善;有惡,即具惡。若只雲有好惡,而善惡不定於其中,則是性中理不定也。既曰天,便有「天命」、「天討」。方。

  知言云:「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義全具,無適無莫;不可以善惡辨,不可以是非分,無過也,無不及也,此中之所以名也。」即告子「性無善無不善」之論也。惟伊川「性即理也」一句甚切至。閎祖。

  問:「知言『萬事萬物,性之質也』,如何?」曰:「此句亦未有害,最是『好惡,性也』,大錯!既以好惡為性,下文卻雲『君子好惡以道』,則是道乃旋安排入來。推此,其餘皆可見。」問:「與告子說話莫同否?」曰:「便是『湍水』之說。」又問:「粹然完具云云,卻說得好。又雲不可以善惡言,不可以是非判。」曰:「渠說有二錯:一是把性作無頭面物事;二是云云。」失記。可學。

  「五峰言:『天命不囿於善,不可以人慾對。』」曰:「天理固無對,然有人慾,則天理便不得不與人慾對為消長。善亦本無對,然既有惡,則善便不得不與惡對為盛衰。且謂天命不囿於物,可也;謂『不囿於善』,則不知天之所以為天矣!謂惡不足以言性,可也;謂善不足以言性,則不知善之所從來矣!」升卿。

  「好善而惡惡,人之性也。為有善惡,故有好惡。『善惡』字重,『好惡』字輕。君子順其性,小人拂其性。五峰言:『好惡,性也。君子好惡以道,小人好惡以欲。』是『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亦是性也!而可乎?」或問:「『天理人慾,同體異用』之說如何?」曰:「當然之理,人合恁地底,便是體,故仁義禮智為體。如五峰之說,則仁與不仁,義與不義,禮與無禮,智與無智,皆是性。如此,則性乃一個大人慾窠子!其說乃與東坡子由相似,是大鑿脫,非小失也。『同行異情』一句,卻說得去。」方子。

  或問「天理人慾,同體而異用,同行而異情」。曰:「胡氏之病,在於說性無善惡。體中只有天理,無人慾,謂之同體,則非也。同行異情,蓋亦有之,如『口之於味,目之於色,耳之於聲,鼻之於臭,四肢之於安佚』,聖人與常人皆如此,是同行也。然聖人之情不溺於此,所以與常人異耳。」人傑謂:「聖賢不視惡色,不聽惡聲,此則非同行者。」曰:「彼亦就其同行處說耳。某謂聖賢立言,處處皆通,必不若胡氏之偏也。龜山云:『「天命之謂性」,人慾非性也。』胡氏不取其說,是以人慾為性矣!此其甚差者也。」人傑。

  問:「『天理人慾,同體而異用,同行而異情』,如何?」曰:「下句尚可,上句有病。蓋行處容或可同,而其情則本不同也。至於體、用,豈可言異?觀天理人慾所以不同者,其本原元自不同,何待用也!胡氏之學,大率於大本處看不分曉,故銳於辟異端,而不免自入一腳也。如說性,便說『性本無善惡,發然後有善惡』。『孟子說性善,自是嘆美之辭,不與惡為對』。大本處不分曉,故所發皆差。蓋其說始因龜山問摠老,而答曰:『善則本然,不與惡對。』言『本然』猶可,今曰『嘆美之辭』,則大故差了!又一學者問以放心求放心如何?他當時問得極緊,他一向鶻突應將去。大抵心只操則存,舍則放了,俄頃之間,更不吃力,他卻說得如此周遮。」大雅。

  問:「『天理人慾,同行而異情』,胡氏此語已精。若所謂『同體而異用』,則失之混而無別否?」曰:「胡氏論性無善惡,此句便是從這裡來。本原處無分別,都把做一般,所以便謂之『同體』。他看道理盡精微,不知如何,只一個大本卻無別了!」淳。

  或問「天理人慾,同體異用」。曰:「如何天理人慾同體得!如此,卻是性可以為善,亦可以為惡,卻是一團人慾窠子,將甚麼做體?卻是韓愈說性自好,言人之為性有五,仁義禮智信是也。指此五者為性,卻說得是。性只是一個至善道理,萬善總名。才有一毫不善,自是情之流放處,如何卻與人慾同體!今人全不去看。」謙。

  何丞辨五峰「理性」,何異修性?蓋五峰以性為非善惡,乃是一空物,故云「理」也。方。

  看知言彪居正問仁一段,云:「極費力。有大路不行,只行小徑。至如『操而存之』等語,當是在先。自孟子亦不專以此為學者入德之門也。且齊王人慾蔽固,故指其可取者言之。至如說『自牖開說』,亦是為蔽固而言。若吾儕言語,是是非非,亦何須如此?而五峰專言之,則偏也。」又云:「居正問:『以放心求放心,可乎?』既知其放,又知求之,則此便是良心也,又何求乎?又何必俟其良心遇事發見,而後操之乎?」方。

  五峰曾說,如齊宣王不忍觳觫之心,乃良心,當存此心。敬夫說「觀過知仁」,當察過心則知仁。二說皆好意思。然卻是尋良心與過心,也不消得。只此心常明,不為物蔽,物來自見。從周。

  五峰作皇王大紀,說北極如帝星、紫微等皆不動。說宮聲屬仁,不知宮聲卻屬信。又宮無定體,十二律旋相為宮。帝星等如果不動,則天必擘破。不知何故讀書如此不子細。人傑。

  五峰說得宮之用極大,殊不知十二律皆有宮。又,宮在五行屬土。他說得其用如此大,猶五常之仁。宮自屬土,亦不為仁也。又其雲天有五帝座星,皆不動。今天之不動者,只有紫微垣、北極、五帝座不動,其他帝座如天市垣,太微垣,大火中星帝座,與大角星帝座,皆隨天動,安得謂不動!卓。

  「五峰疾病,彪德美問之,且求教焉。五峰曰:『游定夫先生所以得罪於程氏之門者,以其不仁不敬而已。』」先生云:「言其習不著,行不察,悠悠地至於無所得而歸釋氏也。其子德華,謂汪聖錫雲,定夫於程氏無所得,後見某長老,乃有得也。此與呂居仁雜記語同。大率其資質本好者,卻不用力,所以悠悠。如上蔡文定,器質本駁偏,所以用力尤多。」方。

  五峰有本亭記甚好。理固是好,其文章排布之類,是文人之文。此其所居也。其所極好,在岳山下,當時托二學生謀得之。文定本居籍溪,恐其當沖,世亂或不免,遂去居湖北。侯師聖令其遷,謂亂將作,乃遷衡岳山下。亦有一人,侯令其遷,不從,後不免。文定以識時知幾薦侯。亂兵,謂宗汝霖所招勤王者。宗死,其兵散走為亂,湖北靡孑遺矣!揚。

  五峰說「區以別矣」,用禮記「勾萌」字音。林少穎亦曾說與黃祖舜來如此。方。

  胡氏議論須捉一事為說。如后妃幽閒貞淑,卻只指不妒忌為至;伯夷氣象如此,卻只指不失初心,為就文王去武王之事。大要不論體,只論發出來處,類如此也。方。

  胡說有三個物事:一不動,一動,一靜,相對。振。

  問:「湖南『以身格物』,則先亦是行,但不把行做事爾。」曰:「湖南病正在無涵養。無涵養,所以尋常盡發出來,不留在家。」方。

  因說湖南學先體察,云:「不知古人是先學灑掃應對?為復先體察?」方。

  湖南一派,譬如燈火要明,只管挑,不添油,便明得也即不好。所以氣局小,長汲汲然張筋努脈。方。

  謂胡季隨曰:「文定五峰之學,以今竊議來,只有太過,無不及。季隨而今卻但有不及。」又曰:「為學要剛毅果決,悠悠不濟事。」方子。林學蒙錄云:「為學要剛毅果決,悠悠不濟事。且如『發憤忘食,樂以忘憂』,是甚麼樣精神骨肋!」注云:「因說胡季隨。」

  或說胡季隨才敏。曰:「也不濟事。須是確實有志而才敏,方可。若小小聰悟,亦徒然。」學蒙。

  五峰諸子不著心看文字,恃其明敏,都不虛心下意,便要做大。某嘗語學者,難得信得及、就實上做工夫底人。賀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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