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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語類卷第九十五 程子之書一凡入近思錄者,皆依次第類為此卷。002

2024-10-09 09:52:52 作者: (宋)朱熹 (宋)黎靖德編

  蜚卿云:「『智欲圓而行欲方,膽欲大而心欲小。』妄意四者缺一不可。」曰:「圓而不方則譎詐,方而不圓則執而不通。志不大則卑陋,心不小則狂妄。江西諸人便是志大而心不小者也。」道夫。

  或問:「『智欲圓而行欲方。』智欲圓轉;若行不方正而合於義,則相將流於權謀譎詐之中;所謂『智欲圓而行欲方』也。」曰:「也是如此。」又曰:「智是對仁義禮智信而言。須是知得是非,方謂之智;不然,便是不智。」子蒙。

  問「學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曰:「道理本自廣大,只是潛心積慮,緩緩養將去,自然透熟。若急迫求之,則是起意去趕趁他,只是私意而已,安足以入道!」僩。

  問:「『視聽、思慮、動作,皆天也,人但於中要識得真與妄耳。』真、妄是於那發處別識得天理人慾之分。如何?」曰:「皆天也,言視聽、思慮、動作皆是天理。其順發出來,無非當然之理,即所謂真;其妄者,卻是反乎天理者也。雖是妄,亦無非天理,只是發得不當地頭。譬如一草木合在山上,此是本分;今卻移在水中。其為草木固無以異,只是那地頭不是。恰如『善固性也,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之意。」端蒙。

  問:「視聽、思慮、動作,皆天之所為。及發而不中節,則是妄。故學者須要識別之。」曰:「妄是私意,不是不中節。」道夫曰:「這正是顏子之所謂『非禮』者。」曰:「非禮處便是私意。」道夫。

  役智力於農圃,內不足以成己,外不足以治人,是濟甚事!賀孫。

  「進德則自忠恕」,是從這裡做出來;「其致則公平」,言其極則公平也。端蒙。

  問:「公只是仁底道理,仁卻是個流動發生底道理。故『公而以人體之』,方謂之仁否?」曰:「此便是難說。『公而以人體之』,此一句本微有病。然若真箇曉得,方知這一句說得好,所以程先生又曰:『公近仁。』蓋這個仁便在這『人』字上。你元自有這仁,合下便帶得來。只為不公,所以蔽塞了不出來;若能公,仁便流行。譬如溝中水,被沙土罨靸壅塞了,故水不流;若能擔去沙土罨靸,水便流矣。又非是去外面別擔水來放溝中,是溝中元有此水,只是被物事壅遏了。去其壅塞,水便流行。如『克己復禮為仁』。所謂『克己復禮』者,去其私而已矣。能去其私,則天理便自流行。不是克己了又別討個天理來放在裡面也,故曰:『公近仁。』」又問:「『公所以能恕,所以能愛;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愛是仁之發處,恕是推其愛之之心以及物否?」曰:「如公所言,亦非不是。只是自是湊合不著,都無滋味。若道理只是如此看,又更做甚麼?所以只見不長進,正緣看那物事沒滋味。」又問:「莫是帶那上文『公』字說否?」曰:「然。恕與愛本皆出於仁,然非公則安能恕?安能愛?」又問:「愛只是合下發處便愛,未有以及物在,恕則方能推己以及物否?」曰:「仁之發處自是愛,恕是推那愛底,愛是恕之所推者。若不是恕去推,那愛也不能及物,也不能親親仁民愛物,只是自愛而已。若裡面元無那愛,又只推個甚麼?如開溝相似,是裡面元有這水,所以開著便有水來。若裡面元無此水,如何會開著便有水?若不是去開溝,縱有此水,也如何得他流出來?愛,水也;開之者,恕也。」又問:「若不是推其愛以及物,縱有此愛,也無可得及物否?」曰:「不是無可得及物,若不能推,則不能及物。此等處容易曉,如何恁地難看!」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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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仁之道,只消道一「公」字。公是仁之理,公而以人體之,故曰仁。』竊謂仁是本有之理,公是克己功夫到處。公,所以能仁。所謂『公而以人體之』者,若曰己私既盡,只就人身上看,便是仁。體,猶骨也,如『體物不可遺』之『體』,『貞者事之干』之類,非『體認』之『體』也。」曰:「公是仁之方法,人是仁之材料。有此人,方有此仁。蓋有形氣,便具此生理。若無私意間隔,則人身上全體皆是仁。如無此形質,則生意都不湊泊他。所謂『體』者,便作『體認』之『體』,亦不妨。體認者,是將此身去裡面體察,如中庸『體群臣』之『體』也。」銖。

  問:「向日問『公而以人體之則為仁』,先生曰:『體,作「體認」之「體」亦不妨。』銖思之,未達。竊謂有此人則具此仁。然人所以不仁者,以其私也。能無私心則此理流行,即此人而此仁在矣。非是公後,又要去體認尋討也。」先生顧楊至之謂曰:「『仁』字,叔重說得是了,但認『體』字未是。體者,乃是以人而體公。蓋人撐起這公作骨子,則無私心而仁矣。蓋公只是一個公理,仁是人心本仁。人而不公,則害夫仁。故必體此公在人身上以為之體,則無所害其仁,而仁流行矣。作如此看,方是。」銖。

  問:「『公而以人體之』,如何?」曰:「仁者心之德,在我本有此理。公卻是克己之極功,惟公然後能仁。所謂『公而以人體之』者,蓋曰克盡己私之後,就自家身上看,便見得仁也。」謨。

  「公而以人體之故為仁。」蓋公猶無塵也,人猶鏡也,仁則猶鏡之光明也。鏡無纖塵則光明,人能無一毫之私慾則仁。然鏡之明,非自外求也,只是鏡元來自有這光明,今不為塵所昏爾。人之仁,亦非自外得也,只是人心元來自有這仁,今不為私慾所蔽爾。故人無私慾,則心之體用廣大流行,而無時不仁,所以能愛能恕。仁之名不從公來,乃是從人來,故曰「公而以人體之則為仁」。端蒙。

  「公而以人體之為仁。」仁是人心所固有之理,公則仁,私則不仁。未可便以公為仁,須是體之以人方是仁。公、恕、愛,皆所以言仁者也。公在仁之前,恕與愛在仁之後。公則能仁,仁則能愛能恕故也。謨。

  李問:「仁,欲以公、愛、恕三者合而觀之,如何?」曰:「公在仁之先,愛、恕在仁之後。」又問:「公而以人體之」一句。曰:「緊要在『人』字上。仁只是個人。」淳。

  公所以為仁。故伊川云:「非是以公便為仁,公而以人體之。」仁譬如水泉,私譬如沙石能壅卻泉,公乃所以決去沙石者也。沙石去而水泉出,私去而仁復也。德明。

  謂仁只是公,固若未盡;謂公近仁耳,又似太疏。伊川曰:「只是一個『公』字。」學者問仁,則常教他將「公」字思量。此是先生晚年語,平淡中有意味。顯道記憶語及入關語錄亦有數段,更宜參之。鎬。

  或問:「『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施與用如何分別?」曰:「恕之所施,施其愛爾,不恕,則雖有愛而不能及人也。」銖。

  問:「『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施與用何以別?」曰:「施是從這裡流出,用是就事說。『推己為恕。』恕是從己流出去及那物;愛是才調恁地。愛如水,恕如水之流。」又問:「先生謂『愛如水,恕如水之流』,淳退而思,有所未合。竊謂仁如水,愛如水之潤,恕如水之流,不審如何?」曰:「說得好。昨日就過了。」淳。

  問:「『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施與用如何分?」曰:「恕是分俵那愛底。如一桶水,愛是水,恕是分俵此水何處一杓,故謂之施。愛是仁之用,恕所以施愛者。」

  銖。「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施、用」兩字,移動全不得。這般處,惟有孔孟能如此。下自荀揚諸人便不能,便可移易。昔有言「盡己之謂忠,盡物之謂恕」。伊川言:「盡物只可言信,推己之謂恕。」蓋恕是推己,只可言施。如此等處,極當細看。道夫。

  或問:「『力行』如何是『淺近語』?」曰:「不明道理,只是硬行。」又問:「何以為『淺近』?」曰:「他只是見聖賢所為,心下愛,硬依他行。這是私意,不是當行。若見得道理時,皆是當恁地行。」又問:「『這一點意氣能得幾時了!』是如何?」曰:「久時,將次只是恁地休了。」節。

  「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無事時,且存養在這裡,提撕警覺,不要放肆。到講習應接時,便當思量義理。淳。

  楊子順問:「『涵養須用敬。』涵養甚難,心中一起一滅,如何得主一?」曰:「人心如何教他不思?如『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豈是無思?但不出於私則可。」曰:「某多被思慮紛擾,思這一事,又牽走那事去。雖知得,亦自難止。」曰:「既知得不是,便當絕斷了。」淳。

  涵養此心須用敬。譬之養赤子,方血氣未壯實之時,且須時其起居飲食,養之於屋室之中而謹顧守之,則有向成之期。才方乳保,卻每日暴露於風日之中,偃然不顧,豈不致疾而害其生耶!大雅。

  問:「伊川謂:『敬是涵養一事。』敬不足以盡涵養否?」曰:「五色養其目,聲音養其耳,義理養其心,皆是養也。」賀孫。

  用之問:「學者思先立標準,如何?」曰:「如『必有事焉而勿正』之謂。而今雖道是要學聖人,亦且從下頭做將去。若日日恁地比較,也不得。雖則是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若只管將來比較,不去做工夫,又何益!」賀孫。

  問:「學者做工夫,須以聖人為標準,如何卻說得不立標準?」曰:「學者固當以聖人為師,然亦何須得先立標準?才立標準,心裡便計較思量幾時得到聖人?處聖人田地又如何?便有個先獲底心。『顏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也只是如此平說,教人須以聖賢自期。又何須先立標準?只恁下著頭做,少間自有所至。」僩。

  「尹和靖從伊川半年後,方見得西銘大學」,不知那半年是在做甚麼?想見只是且教他聽說話。」曾光祖云:「也是初入其門,未知次第,驟將與他看未得。」先生曰:「豈不是如此?」又曰:「西銘本不曾說『理一分殊』,因人疑後,方說此一句。」義剛。

  問:「『尹彥明見程子後,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此意如何?」曰:「也是教他自就切己處思量,自看平時個是不是,未欲便把那書與之讀。」曰:「如此,則末後以此二書並授之,還是以尹子已得此意?還是以二書互相發故?」曰:「他好把西銘與學者看。他也是要教他知,天地間有個道理恁地開闊。」道夫。

  「昨夜說『尹彥明見伊川後,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此意思也好,也有病。蓋且養他氣質,淘潠去了那許多不好底意思。如學記所謂『未卜禘,不視學,游其志也』之意。此意思固好,然也有病者,蓋天下有多少書,若半年間都不教他看一字,幾時讀得天下許多書!所以尹彥明終竟後來工夫少了。易曰:『盛德大業,至矣哉!』『富有之謂大業。』須是如此,方得。天下事無所不當理會者,才工夫不到,業無由得大;少間措諸事業,便有欠缺,此便是病。」或曰:「想得當時大學亦未成倫緒,難看在。」曰:「然。尹彥明看得好,想見煞著日月看。臨了連格物也看錯了,所以深不信伊川『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之說,是看個甚麼?」或曰:「和靖才力極短,當初做經筵不見得;若便當難劇,想見做不去。」曰:「只他做經筵,也不奈何,說得話都不痛快,所以難。能解經而通世務者,無如胡文定。然教他做經筵,又都不肯。一向辭去,要做春秋解,不知是甚意思。蓋他有退而著書立言以垂後世底意思,無那措諸事業底心。縱使你做得了將上去,知得人君是看不看?若朝夕在左右說,豈不大有益?是合下不合有這『著書垂世』底意思故也。人說話也難。有說得響感動得人者,如明道會說,所以上蔡說,才到明道處,聽得他說話,意思便不同。蓋他說得響,自是感發人。伊川便不似他。伊川說話方,終是難感動人。」或曰:「如與東坡們說話,固是他們不是,然終是伊川說話有不相乳入處。」曰:「便是說話難。只是這一樣說話,只經一人口說,便自不同。有說得感動人者,有說得不愛聽者。近世所見會說話,說得響,令人感動者,無如陸子靜。可惜如伯恭都不會說話,更不可曉,只通寒暄也聽不得。自是他聲音難曉,子約尤甚。」僩。

  問:「謝氏說『何思何慮』處,程子道『恰好著工夫』,此是著何工夫?」曰:「人所患者,不能見得大體。謝氏合下便見得大體處,只是下學之功夫卻欠。程子道『恰好著工夫』,便是教他著下學底工夫。」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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