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2024-10-09 09:37:46
作者: (宋)朱熹 (宋)黎靖德編
問:「舜『德為聖人,尊為天子』,固見得天道人道之極致。至文王『以王季為父,武王為子』,此殆非人力可致,而以為無憂,何也?」曰:「文王自公劉太王積功累仁,至文王適當天運恰好處,此文王所以言無憂。如舜大德,而祿位名壽之必得,亦是天道流行,正得恰好處耳。」又曰:「追王之事,今無可證,姑闕之可也。如三年之喪,諸家說亦有少不同,然亦不必如呂氏說得太密。大概只是說『三年之喪通乎天子』云云,本無別意。」銖。
問:「『身不失天下之顯名』與『必得其名』,須有些等級不同?」曰:「游楊是如此說,尹氏又破其說,然看來也是有此意。如堯舜與湯武真箇爭分數,有等級。只看聖人說『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處,便見。」燾。
問:「『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太王王季』,考之武成金縢禮記大傳,武成言:「太王肇基王跡,王季其勤王家,我文考文王。」金縢冊「乃告太王王季」。大傳言牧野之奠,「追王太王王季歷文王昌」。疑武王時已追王。」曰:「武王時恐且是呼喚作王,至周公制禮樂,方行其事,如今奉上冊寶之類。然無可證,姑闕之可也。」又問:「『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是周公制禮時方行,無疑。」曰:「禮家載祀先王服袞冕,祀先公服鷩冕,鷩冕諸侯之服。蓋雖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然不敢以天子之服臨其先公,但鷩冕、旒玉與諸侯不同。天子之旒十二玉,蓋雖與諸侯同是七旒,但天子七旒十二玉,諸侯七旒七玉耳。」銖。
問:「古無追王之禮,至周之武王周公,以王業肇於太王王季文王,故追王三王。至於組紺以上,則止祀以天子之禮,所謂『葬以士,祭以大夫』之義也。」曰:「然。《周禮》,祀先王以袞冕,祀先公以鷩冕,則祀先公依舊止用諸侯之禮,但乃是天子祭先公之禮耳。」問:「諸儒之說,以為武王未誅紂,則稱文王為『文考』,以明文王在位未嘗稱王之證。及至誅紂,乃稱文考為『文王』。然既曰『文考』,則其諡定矣。若如其言,將稱為『文公』耶?」曰:「此等事無證佐,皆不可曉,闕之可也。」僩。
問:「喪祭之禮,至周公然後備。夏商而上,想甚簡略。」曰:「然。『親親長長』,『貴貴尊賢』。夏商而上,大概只是親親長長之意。到得周來則又添得許多貴貴底禮數。如『始封之君不臣諸父昆弟,封君之子不臣諸父而臣昆弟』。期之喪,天子諸侯絕,大夫降。然諸侯大夫尊同,則亦不絕不降。姊妹嫁諸侯者,則亦不絕不降。此皆貴貴之義。上世想皆簡略,未有許多降殺貴貴底禮數。凡此皆天下之大經,前世所未備。到得周公搜剔出來,立為定製,更不可易。」僩。
「『三年之喪,達於天子』,《中庸》之意,只是主為父母而言,未必及其它者。所以下句云:『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因言:「大凡禮制欲行於今,須有一個簡易底道理。若欲盡拘古禮,則繁碎不便於人,自是不可行,不曉他周公當時之意是如何。孔子嘗曰:『如用之,則吾從先進。』想亦是厭其繁。」文蔚問:「伯叔父母,古人皆是期喪。今禮又有所謂『百日制,周期服』。然則期年之內,當服其服。往往今人於此多簡略。」曰:「居家則可,居官便不可行。所以當時橫渠為見天祺居官,凡祭祀之類,盡令天祺代之,他居家服喪服。當時幸而有一天祺居官,故可為之。萬一無天祺,則又當如何?便是動輒窒礙難行。」文蔚曰:「今不居官之人,欲於百日之內,略如居父母之喪,期年之內,則服其服,如何?」曰:「私居亦可行之。」文蔚。
正淳問:「三年之喪,父母之喪,呂氏卻作兩般。」曰:「呂氏所以如此說者,蓋見左氏載周穆後薨,太子壽卒,謂周『一歲而有三年之喪二焉』。左氏說禮,皆是周末衰亂不經之禮,方子錄云:「左氏定禮皆當時鄙野之談,據不得。」無足取者。君舉所以說禮多錯者,緣其多本左氏也。」賀孫云:「如陳針子送女,先配後祖一段,更是沒分曉,古者那曾有這般禮數?」曰:「便是他記禮皆差。某嘗言左氏不是儒者,只是個曉事該博、會做文章之人。若公谷二子卻是個不曉事底儒者,故其說道理及禮制處不甚差,下得語恁地鄭重。」廣錄云:「只是說得忒煞鄭重滯泥,正如世俗所謂山東學究是也。」賀孫因舉公羊所斷謂孔父「義形於色」,仇牧「不畏強御」,荀息「不食言」,最是斷得好。曰:「然。」賀孫又云:「其間有全亂道處,恐是其徒插入,如何?」曰:「是他那不曉事底見識,便寫出來,亦不道是不好。若左氏便巧,便文飾回互了。」或云:「以蔡仲廢君為行權,衛輒拒父為尊祖,都不是。」曰:「是他不曉事底見識,只知道有所謂『嫡孫承重』之義,便道孫可以代祖,而不知子不可以不父其父。嘗謂學記雲『多其訊』,注云:『訊,猶問也。』公谷便是『多其訊』。沒緊要處,也便說道某言者何?某事者何?」賀孫。廣錄同。方子錄略。
問:「中庸解載游氏辨文王不稱王之說,正矣。先生卻曰:『此事更當考。』是如何?」曰:「說文王不稱王,固好,但書中不合有『惟九年大統未集』一句。不知所謂九年,自甚時數起?若謂文王固守臣節不稱王,則『三分天下有其二』,亦為不可。又書言『太王肇基王跡』,則到太王時,周家已自強盛矣。今《史記》於梁惠王三十七年書『襄王元年』,而竹書紀年以為後元年,想得當時文王之事亦類此。故先儒皆以為自虞芮質成之後,為受命之元年。」廣。